那天,母胎单身近三十年的死党约了我去武庙拜月老,
说我们不能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了。
当我站在月老面前时,我突然不晓得该跟月老祈求什么。
这些年跟男伴阿猫的分分合合已经让我很厌倦了,那么一直放不下的翊澄呢?
一念至此,我不由得笑了,是啊!如果我从来没放下翊澄,是否能给我条路,
看是彻底断了,还是重新来过吧!
将近十五年的拉扯,我累了,爱情不该是拿来耗损意志力的。
“月老公公,如果无法与翊澄再续前缘,请让我们就此断了吧!请给我个痛快。”
我记得我是这么对月老说的。
过没几天,一群活跃于BBS上的网友办了场网聚,
而自由交换礼物的主题是红色又要甜甜的、黏黏的,毕竟大过年的,要有喜气嘛!
所以懒得找礼物的我干脆把刚得到的月老糖带去分给在场的单身网友们。
唯一一个毫不犹豫拆开吃掉的是第二次见面却对我完全没印象、
甚至看着我却问旁人我是否到了的艾伦,这不免让我怀疑他的眼镜是否度数不够,
不然大概就是我实在没特色到足以让号称“美女雷达”的他记住。
所以,当他加了在场女网友们的脸书后却依然无视我,我也只能淡然一笑了。
我没身材、没脸蛋、声音低沉,也没什么气质可言,
自然入不了阅美女无数的艾伦眼里。
毕竟这年头要找到三观一致的灵魂伴侣实在太难了,
多数人看的依然只有外貌,很肤浅,却很现实。
结束年假,回到原本生活圈后,
我知道翊澄拒绝面对我们长年的牵绊而完全躲起来了,
但此时冒出来刻意巩固关系的却是这些年一直跟我分分合合的阿猫。
我知道翊澄在躲什么,他无法认真面对想跟他认真的对象,
他的心始终没能定下来,他还在享受一个人的自由,
他依然是飞舞花丛中的蝴蝶,不会为了谁停下。
在我将翊澄该听到、该明白却一次又一次错过的心情全坦白说出来后,
他选择了消失,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至于阿猫,他要的是能对他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怎样都赶不走还能满足他的欲望的小女人。
要让自己彻底陷入绝望、不再给自己留后路以免再次陷入逃不出来的漩涡有很多方法,
而我意外踏上一条绝对会让自己将军自己的死路—我怀了阿猫的孩子。
比起继续被人逼着相亲、逼自己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走进婚姻与家庭
以迎合社会多数路人的价值观,甚至是被陌生网友无止尽的恶烂骚扰……
这结果有谁想得到?
“生母也好,翊澄也好,反正我最爱的那些人都不要我了啊!
接下来我要过什么生活,还有谁在乎?”
我死死捏著上面有两条线的验孕棒,拍张照传给阿猫后,便抱着晴天大哭了起来。
与我生活十年的毛绒绒晴天并没看过我崩溃,一时间也不晓得能做出什么反应,
任由我紧紧地抱着牠,然后哭溼了牠飘曳的奶油色胸毛。
顶多因为讨厌溼答答的感觉,偶尔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叹息。
我也就这么哭到睡着了。
阿猫并不相信我怀孕了,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性事契合的床伴,
他没打算承认我们的关系。
尤其这半年来,他的同事相信他单身而一直在撮合他与某个年轻妹子的关系,
一群人玩得很愉快,那是我不能碰触的世界,我被彻底隔绝了。
他说他在我和妹子之间犹豫很久,他最初不排斥妹子的靠近,
是因为他在妹子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虽然他无法控制我,但妹子的可塑性极高,
让他很满意。不过,在我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不知道选谁比较好。
“你碰过她了吗?”我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然后连自己都笑了。
“没有,”阿猫迟疑了几秒,“她未成年。”
接下来几天,我违背研究所教授的警告,
把一直针对战争小说使用的心理学理论用在阿猫身上。
教授认为我们终究不是专业的研究科系,
所以不应该把这套理论实际用在真的人身上,
做文本里的角色分析就很够了。
撇除孕吐、昏睡和家教课的时间,我忍下所有情绪和想法,
一点一滴地让阿猫把他的状况和对我的抱怨全说了出来。
“原来坏掉的不是我啊!”这是我的结论。
原来阿猫是萝莉控,所以对发育不良的小孩身材特别有“性趣”,
我与他前两任女友最大的区别是身高160公分的我不够娇小,而且反应太快,
甚至能找到他的敏感点,让他在床上舒服归舒服,却没有驾驭和征服的快感。
然而更荒谬的是他被初恋女友以变态A片过度调教过,
所以有很多特殊性癖不是常人能想。
再加上初恋女友在某次大吵后去打工的路上出了车祸,就这么走了,
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
从那时候开始,他认为唯有能跟他复制与初恋女友相处的女生才是他想找的女伴,
而且不能轻易被他吓跑或赶走,必须到死都黏着他不放。
第二任女友就是受不了他的控制欲、不懂他想要的是什么相处,所以很快就分手了。
听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为何我们有办法分分合合好几年,
我也懂了为什么在床上翻滚时会有那么多奇怪的要求,
原来他没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说穿了,他要的是没有自尊、没有自我、能完全被他摆布的充气娃娃而已。
“不管妳是真怀孕,还是骗我,也不管肚子里的孩到底是不是我的,去打掉!
这小孩绝对不能要。”
阿猫是这么说的,
“我才不相信差三天会验出不同的结果,妳一定做了什么,
搞不好从保险套就开始动手脚了。打掉小孩的方式有很多种,
看妳要吃药还是动手术,反正自己一个人走进妇产科,
躺下来夹一夹后就可以下床滚蛋了,死不了的。
我根本不需要出面,不要骗我,现在网络很发达,我查一查就知道了,
而且我问过身边很多朋友,每个人都这样讲,跟妳说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妳只是缺钱,我大可去借钱来帮妳处理,此后井水不犯河水,不必再联络了。”
闻言至此,我的理智线已灰飞烟灭,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原来在他眼里的我是如此卑劣和不堪,我却还在奢望他会陪我一段日子,
至少到我顺利拿到毕业证书、搬回家就好,谁叫我们本是因为寂寞才在一起的。
结果他连这个机会都没给我,直接宣判了死刑便人间蒸发,让我自己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