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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于LOOK电影杂志2007年九月号）
对史蒂芬索德柏来说，当初愿意接拍《瞒天过海》系列便是项极不寻常
的举动。首部剧情长片《性谎言录影带》便一鸣惊人，还不到四十岁便
成为奥斯卡最佳导演与坎城影展金棕榈奖双料得主，然而综观功成名就
的史蒂芬索德柏整个导演生涯中，他从未真正证明自己具有征服票房市
场的商业魅力。虽然接连两部《永不妥协》与《天人交战》最终都斩获
了破亿的亮丽北美票房，但他却是在片中秉持了一贯冷调郁结风格，并
透过交互剪辑来呈现出碎裂时间点的叙事手法，选择对所有商业元素反
其道而行。
在索德柏日后的作品如《正面全裸》、《索拉力星》、《柏林迷宫》中
，依然维持着同样的招牌特性。他从不会刻意选择去讨好大众，而宁愿
坚持自己的一贯风格。而重拍自1960年同名经典电影的《瞒天过海》，
反倒以计中计的斗智抢案、集结大堆头明星助阵，堆砌出浓厚的娱乐性
与商业取向，也成就了他创作生涯中最与众不同的一次出击。
初次挑战自己不熟悉的商业领域，他丝毫不敢有片刻大意。向来以彼得
安德鲁之化名同时兼任摄影指导的索德柏极为明了自身不足之处，开拍
之前他便每晚埋首研究大卫芬奇、史蒂芬史匹柏等人的历年作品，逐格
逐景地去思索这些商业大导赖以成名之处，他们又如何安排镜头运动与
剪辑顺序，才能拍摄出步调紧凑、极具冲击性的影片。
索德柏可也没有因为进军商业领域便放弃自己的固有坚持，而选择向片
厂压力与观众喜好低头。他并不打算把《瞒天过海》拍成一部平凡无奇
、星光熠熠却内容空洞的贺岁电影，充斥着无聊的双关笑话、明星耍帅
与爆破特效，毫无其他可看之处。既然是改拍自四十年前的经典电影，
他索性便大胆地颠覆个彻底，让全片充满六○年代的复古情怀，而除在
运镜与节奏下巧思苦工外，索德柏更选择用音乐来奠定全片的怀旧调性。
索德柏邀来了曾于同样以复古氛围取胜的前作《战略高手》中合作愉快
的电子音乐人，在电影配乐家之外同时也是知名DJ的大卫霍姆斯再次为
本系列操刀。大卫霍姆斯借由灵魂乐的音韵、放克乐的畅快节奏，再添
入爵士乐的轻盈玩兴，佐以当代电子舞曲节拍，收放自如地将跨年代的
音乐领域融冶于一炉而显得丝丝入扣。结合了流畅的贝斯声线与各式节
奏乐器，他谱写的一系列配乐中影像感十足，怀旧复古中更带有一份新
潮时髦，正巧与片中人物那玩世不恭、随性戏闹的潇洒性格不谋而合，
若说《瞒天过海》系列的复古氛围造就得极为不凡，影像背后、大卫霍
姆斯的配乐实是功不可没。
1960的原版电影中请到的演员个个来头不小，共邀来了五名当年纵横影
歌两界的“鼠帮”成员，法兰克辛纳屈、狄恩马丁、小山米戴维斯等个
个都是既演且歌的传奇人物，新版《瞒天过海》自然不能在演员阵容方
面有所逊色。索德柏先是找来历年御用班底乔治克鲁尼出演全片灵魂人
物丹尼欧逊，而曾拜索德柏之赐登上影后宝座的茱莉亚萝勃兹自然也不
能缺席，再加上布莱德彼特、麦特戴蒙与安迪贾西亚的助阵，便成就了
这群平时鲜少能在同一部电影里出现的头牌明星阵容。为了能缩减制片
成本，这帮明星们还自愿减薪演出，才让这群梦幻组合得以成形。
迥异于大部份以抢案为题材的商业电影，《瞒天过海》并没有把重心放
在劫案真正发生的过程，反而是钜细靡遗地去描述筹划抢案的事前准备
上。从最初四处招兵买马、寻找幕后金主，乃至于实地勘察场地、再三
排练抢案流程，成员们更是来自五湖四海，或专精扒窃、诈欺、易容各
式骗术，或精通爆破、驾驶、电子通讯之道；电影既深入捕捉了职业罪
犯们殚智竭虑、各出奇招的地下世界原貌，更借由这班各怀绝技的罪犯
们平时互不相让、帮派黑话齐出的争强斗嘴，描述他们一路上如何克服
了无数意外难关，最终才众志成城地完成这桩集偷拐抢骗各种精妙诈术
于一身的“犯罪艺术”。
一路观赏至最后，观众将不只为他们指东打西、暗渡陈仓的绝妙智计而
欢呼叫好，更为这群犯罪专才们齐聚一堂时携手合作的友谊而有所共鸣
，并在最后众人逐一转身远去、毫不留恋地各奔东西的离别画面中，感
受到“一期一会”那短暂却深刻的相遇。
《瞒天过海》系列之所以能够成功，背后极大因素要归功于这一群演员
们彼此相处间的化学效应。光从这三部曲的拍摄过程中，演员们私底下
彼此作弄嬉闹的逸事均时有耳闻，显见他们的交情在银幕里外都极为亲
暱。而导演索德柏也给予这班明星们极大的即兴发挥空间，照理说演员
人数如此众多，在镜头里要安排构图自然十分令人头疼，索德柏却一反
商业大片的常规，让演员们自由去决定画面中的站位编排，甚至出镜、
入镜的顺序，也让演员们能够更加得心应手地进入角色性格。
首集中有着1960年原版电影作为故事依据，同样以抢劫拉斯维加斯赌场
作为电影主题，再添入现代崭新科技如电子通讯的运用，在剧本发展上
自然相当顺手。而当续集开拍之后，要如何维持既有的黑色幽默，同时
又在剧情上有所创新，反倒成了索德柏最大的难题。
日后曾执笔过《特勤组》、《神鬼认证：最后通牒》的编剧乔治诺尔菲
曾写好一部名为《Honor Among Thieves》的剧本， 预计要由吴宇森来
执导，最后却因故搁置。当《瞒天过海》确定要筹拍续集时，片厂便要
求乔治诺尔菲将该剧本重新改写细部设定，就此摇身一变成为《瞒天过
海２：长驱直入》的原创故事。
片中欧逊一帮人为偿清债款而被迫出走欧洲，为了争夺艺术珍宝而与大
盗夜狐结上了梁子，双方雅贼就此展开一场斗智对决。创新本就是续集
电影天生所需揹负的原罪，而《瞒天过海２》虽然的确走出了首集的路
子而得以另辟蹊径，无奈剧本原就不是为这个系列量身订作，难免显得
变调走味，再加上关键诡计解释不清，也让这部续集显得相形失色许多。
2007年，终于来到了系列作的最后一集。记取第二集的教训，索德柏显
然是保守许多了，又回到首集中抢劫赌场的老路子，重新返抵纸醉金迷
的拉斯维加斯，也请来了呛辛辣、耍凶狠的开山祖师爷艾尔帕西诺来饰
演片中那名与主角们作对的阴鸷赌场大亨，明显是打算再度复制首集的
成功经验。
片中除邀齐三部曲中的所有演员再次聚首，连大盗夜狐都找回来插花串
场，更处处显现对经典原作的致敬，包括片中角色屡屡提及：“既然握
过辛纳屈的手，就应该懂得什么叫作义气！”法兰克辛纳屈不仅是1960
年原版电影中的主角，更是光鲜亮丽的赌城舞台上最具代表性的艺人之
一，对以赌城为主要舞台的《瞒天过海》系列来说自是象征意义非凡。
电影前半多在描述筹备细节，繁琐的连环计让观众看了容易昏头。索德
柏不轻易点破讲明剧情走向，只把众多细节安插在一闪即过的画面中，
这群死党们的对话里也多半暗藏玄机，只待有心人察觉出前后关联。但
就如第一集一样，只要耐心足够，观众便可察觉导演事先埋好的许多插
曲、笑料与伏笔，而能够乐在其中。而且索德柏完全不来个前情提要，
根本不打算解释里头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与各自的性格、专长，显然这
部第三集是专门为《瞒天过海》影迷所拍摄的，只有看过前两集的观众
才能全盘通晓个民乐趣所在。
不仅戏内安排颇具巧思，戏外的演导编组合上也有着趣味的关连性。好
比受邀为第三集执笔剧本的两位编剧搭档大卫李维恩、布莱恩考波曼，
早于1998年便合力撰写出一部以诈骗与赌博为题材的《赌王之王》，偷
拐抢骗早已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而该片主角之一便是《瞒天过海》系列
中的男星麦特戴蒙。曾在《教父３》中叔姪传承接棒的艾尔帕西诺与安
迪贾西亚，这次反倒成为互不相让的死对头；而片中那对爱斗嘴兄弟档
之一的史考特肯恩，现实生活的父亲詹姆士肯恩亦是知名老牌男星，曾
于《教父》中扮演艾尔帕西诺那脾气暴烈如火的长兄；更甭提艾尔帕西
诺与片中女秘书、八○年代红极一时的艳星艾伦芭金，便曾于1989年的
《激情刽子手》中合演了一对警探与嫌疑犯坠入爱河的奇特情侣组合。
索德柏更埋下了许多精心设计的蛛丝马迹，如特意让主角多次引用《教
父》台词，连那对斗嘴兄弟档的名字都是取自《教父》中的角色，在恶
搞经典电影的内行趣味之外，显然更是要向当年藉《教父》崭露头角的
艾尔帕西诺致敬。或为无心巧合、或为特别设计，透过片中众多演员在
过去生涯的共同合作经验，也让《瞒天过海：十三罗汉》在戏内角色的
再次聚首之外，更上演了演员们戏外阔别多年后重新携手演出的大团圆
戏码，戏里戏外都满是话题、相映成趣。甚至电影在美国上映时还特别
挑在6月8日，亦即世界海洋日，正与主角Danny Ocean名字中的“海洋”
相互对应。
第三集中虽未能突破首集范畴，但作为一个系列电影的终曲，已借由回
顾与致敬来让观众跟演员们一同在银幕上相会，在大团圆中一同啜饮香
槟、搂肩高声喧笑；光就此点来说，《瞒天过海：十三罗汉》便已十足
成功。
─赌城教父其人其事─
演歌双栖的老牌巨星法兰克辛纳屈不仅是纵横数十年的摇摆爵士名歌手
，终其一生他的名字也始终与黑帮犯罪脱离不了干系。他身边的叔伯亲
友乃至于同进同出、举杯欢庆的友人们中多有黑手党中人，甚至经典黑
帮电影《教父》三部曲中那位常受教父关照才得以争取到电影演出机会
的义裔歌手Johnny Fontane一角，其原型便是依据法兰克辛纳屈所打造
。据传法兰克辛纳屈还因原作者Mario Puzo在小说中对此角色的流泪软
弱描写而勃然大怒，更为此愤而在公众场合公然威胁恫吓Mario Puzo。
近年来的赌城黑帮动作电影《五路追杀令》中项上人头遭众家势力悬赏
缉杀的中心人物Buddy "Aces" Israel ，也是编导Joe Carnahan以法兰
克辛纳屈作为灵感而发想出来的。《瞒天过海：十三罗汉》这么一部原
作由法兰克辛纳屈所主演、更以赌城与犯罪为主题的电影中，屡屡提及
法兰克辛纳屈其人其事，其象征意义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