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倚剑西山》三十二、狗屎

楼主: guansnote (笔记)   2018-01-08 00:47:57
三十二、狗屎
  北宫壁宿跃出窗台,来到北宫名裂身旁,笑道:“师父。”
  但听北宫名裂道:“妳还记得我这个师父?”北宫壁宿双目一弯,道
:“当然记得,否则我怎地喊你‘师父’,却不喊这俊哥哥‘师父’?”
小手往那王子送去。王子听她称呼自己“俊哥哥”,低下头去微微一笑。
  北宫名裂道:“什么俊哥哥?你可知他是谁?他是波斯萨曼国的王子
殿下,还不快快拜见?”王子忙道:“不敢,我等到了贵国境内,哪敢以
王子身分自居?再说前辈于我有恩,便是在萨曼国中,前辈与令徒女也当
倍受礼遇才是。”
  北宫壁宿笑道:“王子既然不当王子,往后我与师父该怎么叫你?”
  王子愣了愣,展颜一笑,道:“妹妹说得极是,我叫曼苏尔,往后见
面,二位唤我本名便可。”北宫壁宿不待北宫名裂允肯,当先呼道:“曼
苏尔!”声音清脆好听。
  王子身后随从你看我、我看你,却不知这小妮子如何能直接呼唤王子
的名字。王子反倒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已笑道:“正是在下。”
  北宫壁宿道:“这样甚好,我叫你曼苏尔,你叫我北宫壁宿。”曼苏
尔道:“北宫妹妹。”
  北宫壁宿拍手道:“好啊!”回头朝白川远一笑。
  白川远心下莞尔,心想这北宫壁宿分明浑似个好玩小孩,却是不服年
幼、硬要出头。那叫曼苏尔的王子倒还心胸宽大,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
孩这般摆弄,竟一点都不生气。
  北宫名裂循她眼目望去,见着白川远伏在窗后观看,眉头一皱,低声
问北宫壁宿道:“那人是谁?”北宫壁宿嘻嘻一笑,低声道:“那人说我
不美,你找机会替我教训他!”面容带笑,朝白川远微微一点头。白川远
懂得读唇,这几字读在他心里,已叫他心惊胆跳,再见北宫壁宿那样纯真
无邪的笑靥,直叫他背脊发凉。
  北宫名裂朝北宫壁宿使个眼色,北宫壁宿便对白川远唤道:“欸,我
师父叫你呢!”白川远愣了愣,翻身出窗,来到众人面前。
  北宫名裂见他身段轻盈,转眼跃下,不由得眉头一扬,着眼打量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偷偷摸摸的?敢情是偷听我等说话来着?”白川远摇
头道:“非也非也,在下即便有意偷听,窗子离诸位这般远,诸位说的甚
么话,哪传得到在下耳里?”
  北宫名裂道:“没听见最好,要是听见了,就得留下一双耳朵。”北
宫壁宿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这人欺侮我,割他一双耳朵还便宜了他!

  曼苏尔忙道:“方才说的话也没什么要紧,叫他听去无妨,千万别动
起手来。”
  北宫名裂道:“这人若说出贡品遭窃之事,大宋皇帝怪罪下来可不得
了!”白川远道:“什么贡品遭窃的事,在下可一点也没听见。”北宫壁
宿笑道:“你本来是没听见,但我师父刚才说出,你这会便听见了,还是
得留下一双耳朵。”
  白川远神情一愣,苦笑道:“本人长得雄壮威武,全凭这招风大耳,
哪能失去一双耳朵?”
  北宫壁宿头一偏,过了一会,道:“好罢,你不用割耳朵,但得做牛
做马服侍本姑娘。往后我要你向东,你不许向西,我要你搥背,你不许按
脚,我要你奉茶,你不许添酒,我要你扮马给我骑,你不许扮臭骆驼…”
  白川远听说北宫壁宿是星宿派的人,知道星宿派跟李师仙一道,跟赵
宋武苑为难而来,早生探究之意。这下听北宫壁宿提议要他跟在身旁,又
免得为了耳朵跟那宫主动手,当下点头答应。
  却听北宫名裂道:“我不准这人跟咱们一道。”
  北宫壁宿呼道:“为何不准?”
  北宫名裂道:“这人来历不明,宁可要他割下耳朵、替妳教训一番罢
了,不可让他坏了大事。”北宫壁宿怒道:“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上东京
一趟不是?路上你与师兄姊们都不陪我玩,去干你们的大事啦!我不管,
就要这人陪我玩!”双颊气得红通通的,小鼻子不住呛出雾气来。
  白川远心里偷笑:‘小妹妹这番对待她师父,却不怕师父生气,可见
这北宫名裂对这徒女一向疼爱,叫她执拗惯了。’复想起巨思思任性娇俏
的模样,岂不也是自己事事宠让出来?这会不知巨思思身在何处、心里又
是怎般想他这四哥?
  只听北宫名裂怒道:“妳偷跑出来玩,师父还没跟妳算帐,妳倒先告
状啦!”北宫壁宿道:“我待在客店里都快闷死啦!不出来闯闯,我心里
就不舒坦!”说这话时,下颌抬得老高,自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北宫名裂听此,自然更是恼怒,正要发难,北宫壁宿一把抱住北宫名
裂的手臂,转眼间柔声道:“好啦,我的好师父,俊哥哥都帮他说话了,
你让他留下好嘛…否则我没人捉弄,又要捉弄你啦…”
  北宫名裂见她这般撒娇,拗她不过,只好道:“要留便留罢!”北宫
壁宿喜道:“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啦!”朝曼苏尔眨了眨眼,右颊酒窝
顿时推开,绽出一抹白里透红的笑颜。曼苏尔也对她微微一笑。
  
  白川远“唉”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北宫壁宿奇道:“你叹什么气
,可是你点头答应的。”
  白川远道:“小的固然免去那割耳之刑,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啦…”北宫壁宿撑起笑脸,道:“不错,当先一个不好过,便是要你替咱
们找个好地方过夜。”说罢从怀里掏出钱袋,往白川远丢去,道:“去罢
!”
  白川远接下钱袋,只觉里头沉甸甸地装着约莫几十两白银,知道这群
人来历不凡,寻常旅店必然瞧不上眼,还得找一家银子使得上的地方。但
听北宫壁宿又道:“快去快去,本姑娘骑了一整天的马,又找了一天的没
毛怪人,现在全身酸透,待你找到好客栈,还要你替我搥搥背。”
  白川远一个苦笑,诺道:“是是,小的这下就去。”想起稍早见着那
歌舞满堂的甘泉楼,心想:‘波斯王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自然得在好地
方休息。’便朝那间甘泉楼走去。
  此下已过丑时,只见甘泉楼里歌舞俱歇,里外却仍旧是灯火通明,金
光耀眼。一回鹘装扮的男子貌似掌柜,仍守在厅门,见白川远走近,以汉
语问道:“客倌是喝酒还是住房?”白川远道:“住房,要上上等的好房
。”
  掌柜一听,面有难色,道:“稍早来了信,明日武苑几位将军将到甘
州,把几间上房都订了。现下只有次等房,在城里也是属一属二的好房,
要不我领客倌看看是否受用?”
  白川远听见“武苑”二字,微微一惊,当即咳了一声,道:“那…你
领我瞧瞧去罢!”随掌柜穿过前厅,又走过一道长廊,这才来到后院厢房

  掌柜道:“前头热闹,怕吵著客人,便将厢房设在此处。”白川远道
:“到了此处,果然安静许多。”心想:‘北宫宫主与那王子多半不喜欢
太过张扬,这里正好。’当下问过价,给了订金,便回去领众人前来。
  北宫壁宿见甘泉楼摆设华丽,心下很是满意,待众人当桌坐下,对白
川远道:“你办得不错,我准你喝一坛酒!”即命小二送酒。
  白川远暗想:‘我喝完一坛酒,一时找不到隐密处将酒气逼出,若是
酒后吐真言,泄露了身分,岂不惹来麻烦、坏了大事?’却也不敢推辞,
陪笑道:“北宫姑娘,小的我…我不能喝这么多酒。”
  北宫壁宿道:“为什么不能?”白川远道:“小的怕…怕…”北宫壁
宿奇道:“怕什么?”白川远玩心大起,煞有其事,翻掌在胸前运起气来
,边道:“不瞒女侠,在下正修练那‘万夫莫敌伊波勒实神功’,练功期
间不能多喝酒,否则走火入魔,即刻身亡。”
  北宫壁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什么万夫莫敌的拉屎神功?”
  白川远正色道:“不是拉屎神功,是万夫莫敌伊波勒实神功。”北宫
壁宿见他一脸严肃,倒不敢再放肆大笑,忍住笑意,断续道:“你…你在
哪学…唔…学这…万夫莫敌的…什么屎的神功?”说完最后一字,终究忍
不住,又咯咯笑出声。
  北宫名裂见此,说道:“正是,老夫还没听过什么拉屎神功可以练到
万夫莫敌的境界,不如请你跟咱们说说,这是怎样一套拉屎神功?”白川
远道:“就跟你们说了不是拉屎神功,拉屎神功我不会,只会那‘万夫莫
敌天下第一伊波勒实神功’!”
  北宫壁宿道:“你方才说的可没有‘天下第一’这四字,真爱吹牛!
我看万夫莫敌天下第一是假,拉屎才是真的!”白川远道:“既然是万夫
莫敌,便是天下第一啦!我自个加上这四字,有何不可?”又道:“说起
这万夫莫敌…”话没说完,北宫壁宿已插嘴接道:“天下第一!”
  白川远神色不耐,续道:“伊波…”北宫壁宿已呼道:“拉屎神功!

  曼苏尔在旁听着,再也忍俊不住,大笑起来。白川远道:“总之在下
不能喝光一坛酒的,小酌几杯倒是无妨。”北宫壁宿小嘴翘起,略想一阵
,将酒坛推离白川远面前,道:“不喝便不喝,你留个大胡子,喝酒便要
豪气万千,小酌几杯多失霸气!”反倒又不让他喝酒。
  白川远乐得双手枕头,朝椅背一靠。
  曼苏尔见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心下爽朗,道:“还不知这位英雄
如何称呼?”白川远愣了愣,连忙撑起半身,道:“小的叫…叫…”却一
时想不出来叫什么好。北宫壁宿奇道:“你连自个叫什么都不知?”
  白川远灵机一动,道:“怎么不知?只是…”北宫壁宿道:“只是甚
么?”白川远一脸为难,道:“我这名字取得不好,说出来铁定不中听。
姑娘方才已饶我一双耳朵,只怕听了我这名字,又来朝我来割舌头啦…”
北宫壁宿轻声笑道:“你快说,我不割你舌头。便是你身上一根寒毛也不
动得,如何?”
  白川远点点头,道:“有女侠一句话,小的便又敢说了。”清了清喉
咙,缓道:“唉,说这名字,本来也是没有,小的自小不知生娘是谁,父
亲早死,只知父亲生前姓吴,邻人见了我总叫我吴小宝。长大了点,总也
不能再叫小宝,正想替自己起个新名,适巧一名西行取经的僧人路过,我
听说僧人学识丰富,便向他问那新名字取什么好。那僧人听说我身世凄凉
,便道:‘贫僧有一好名,正与施主身世相符。’我喜问:‘什么名字?
’他愣了半晌,道:‘我见施主气宇不凡,长得是人高马大、雄壮威武,
又是体魄精实、孔武有力…’”
  话没说完,北宫壁宿已笑倒在桌上,道:“这贫僧说的什么鬼话…你
这大胡子自个说出来也不害臊?”
  白川远正色道:“那‘贫僧’确是这么说的,我不骗你。你若不信,
我就不说了!”北宫壁宿道:“好好,我信你,你快说下。”
  白川远顿了顿,续道:“那僧人道:‘我见施主气宇不凡,长得是人
高马大、雄壮威武,又是体魄精实、孔武有力,加以双目炯炯、威风凛凛
,还有那英俊潇洒的气燄,贫僧深怕说错话来,施主便要了贫僧的性命。
’我理了理自个那英俊潇洒的脸蛋,只怕真吓著那僧人,赶紧双掌合十,
诚心道:‘师父修为有成,既有我适合的名字,说来便是。我又怎敢与师
父为难?’那僧人点点头道:‘贫僧以为,当今世上,只有此名堪与施主
身世相配。’我急道:‘什么名?’”
  北宫壁宿在一旁亦问:“是啊,什么名?”
  白川远嘿嘿一笑,道:“那僧人道:‘施主姓吴,又失了老爹,叫做
吴老爹是再好不过。无老爹、吴老爹,总是相通。’我一听,差点大骂出
声,心想老子都没老子了,你这臭和尚还拿这事开玩笑,简直讨打!”
  北宫壁宿急道:“那你打他了吗?”白川远道:“小的我举起这钢铁
一般的拳头,才挥出一半,又缩了回来!”北宫壁宿道:“为什么?”
  白川远道:“我白…我吴老爹一个堂堂男子汉,说过的话怎能不算数
?既然答应了不跟那和尚为难,这拳…自然也就挥不下去了。”顿了顿,
道:“这拳没打在和尚身上,街坊便道我喜欢这名字,自此之后,大伙都
叫我吴老爹,熟一点的,便叫我老爹,再熟识几分,也有叫阿爹的。女人
们不知为何,总爱连着两字叫…”
  北宫壁宿双目巧转,道:“连着两字叫?那是怎么个叫法?爹…爹…
爹爹?”话才说完,登时脸上一红,怒道:“你…你故意让我叫你爹爹,
是不是?”说时迟,那时快,北宫名裂早捏指按在白川远后项,说道:“
若非我这宝贝徒儿喜欢你,你早没活路。胆敢出言占我等便宜,难道不想
活了?”
  白川远吃了一惊,没想这北宫名裂身法迅捷,自己才听得脚步移动,
已给他点上项颈。
  白川远赶紧陪笑道:“冤枉啊!宫主武功盖世,小的便是吃了熊心豹
子胆,也不敢得罪宫主!再说壁宿女侠方才说了,不动我一根…寒毛的,
我…我这老粗还懂得言而有信,没敢动那和尚…宫主怎地…怎地跟我这小
小小人一般计较?”北宫名裂冷笑两声,道:“我便言而无信,还要跟你
计较。这会把你杀了,你又奈何?”
  白川远望向北宫壁宿,哀求道:“小的真叫这名字,宫主若不喜欢,
大可随便替小的取个新名,就是叫猪屎狗屎,小的也开心愿意…要不…壁
宿姑娘给小的起个名罢!”
  北宫壁宿闻此,噗嗤一声转怒为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便给你
取个新名…你方才自个说了,说什么猪屎狗屎都好…从今往后,你便叫吴
狗屎吧!”说罢频频窃笑。
  白川远一愣,心里一阵苦叹:‘妹妹真爱折腾人,既要跟在这北宫名
裂身边,往后还有得受…’
  北宫壁宿见白川远愁容满面,拍手笑道:“好好好!就这名!”
  白川远得了这名,本来已真是兴味全无,忽然灵机一动,道:“壁宿
姑娘这名起得厉害!只是小的有一事相告…”北宫壁宿奇道:“什么事?
你说罢!”
  白川远肩头耸动,轻缓缓将脖子从北宫名裂手中移开,将脸凑往北宫
壁宿的小脸蛋旁,轻声说道:“小的这吴狗屎的名字,壁宿姑娘只能唤狗
屎二字。”北宫壁宿奇道:“为什么?”白川远道:“吾狗屎,我狗屎,
小的怕壁宿姑娘骂我不成,先骂了自己。”北宫壁宿一听,两眼瞪得跟甚
么一样,只觉白川远像是拐了弯来骂人,口里却又是为她着想,当下羞也
不是,凶也不是,竟说不出话来。
  北宫名裂问道:“壁宿,这人说了什么?可要我起手将他杀了?”北
宫壁宿小嘴翘起,道:“不了!总之,以后这人就叫狗屎,才不管他姓甚
么!”
  白川远笑道:“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多谢女侠惠赐宝名!”垂首往北
宫壁宿一拜。
  北宫名裂“哼”一声,道:“油嘴滑舌!”
  北宫壁宿却是一笑开怀,伸手在白川远头顶上摸了摸,道:“乖啊!
以后你便跟着我,做条忠心的好狗。师父若要杀你,我总不会见死不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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