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在这里……救我……”
　　伦克是第一个听见呼救声的人，他循着声音，在旧杂志放置区找到人，人趴躺在地，
动弹不得。
　　“你怎么了？”伦克上前查看对方的情况。
　　对方的左脚已经遭到怪病侵蚀，半截小腿植物化。
　　“你不要怕。我去喊人来救命。兹里锡！兹里锡！这里有个人！”伦克大喊兹里锡的
名字，让他赶紧过来。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对方痛哭流涕。
　　伦克安慰他，“不要慌，这种病其实不痛，你也不会死。只是暂时变成植物而已，只
要找到解药，一定能变回来。”
　　“你傻啦！变成植物就不可能变回来了！不要慌不要慌，你说得到轻松！又不是你被
感染！”对方失控怒骂伦克。
　　伦克被骂得脸色苍白，确实他没有根据能证明植物化的人还可以变回去，但他不得不
这么相信，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支撑自己活到现在。
　　兹里锡匆匆跑了过来，他看见幸存者，喜出望外，眼神惊喜一瞬，很快恢复镇定，掏
出手机，给对方叫辆救护车。
　　他记得这附近就有医院，想必救护车很快就能到来。
　　偏偏他们等了又等，没能等到救护车，倒是听见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兹里锡让轮
克陪着病患，他自己下楼，站在门口等救护车来。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他亲眼看着一辆救护车从自己面前开去，他对车上的人挥手吆喝
。司机降下车窗，对他大喊，“抱歉老兄，病患太多了，你等下一辆！”
　　可一辆又一辆的过，没有一辆停下来，关照他们。
　　他等到研究室的人出现，却没等到一辆救护车。
　　“请问是兹里锡‧李希特吗？”一名脸戴防毒面罩的女士走向兹里锡，对兹里锡提问
。
　　兹里锡在瞧见对方打扮的瞬间，认出她的身分，“是，我是。妳是研究室的人？”
　　“是的，我是凯萨琳‧佛格尔，你站在外头做什么？外头很危险，现在四处都是感染
上格林病毒的人，你也很可能受到感染。”凯萨琳十分不赞同他仅戴着口罩待在外头。
　　“我在等救护车。”兹里锡回答，“我已经通报，但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派车过来。”
　　“肯定是你通报的时候，描述病患的情况并不严重。救护车会按照伤患程度等级，派
出救援”凯萨琳招招手，率自走进图书馆，“走，带我去看看病患。等等难道说是那位从
小村庄出来的少年染上怪病？”
　　“不，不是！是我们在图书馆找到的病患，他的左小腿已经开始植物化。”
　　凯萨琳一听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物，顿时松口气，“那就好。”
　　一点都不好。
　　兹里锡快步追上，走在前头带路，与伦克会合。
　　那个人的左小腿已经完全被侵蚀，连右小腿也在变化，他双腿都不能动了。伦克陪着
他，还盛了不少水过来，刚感染上怪病的人会非常想喝水。
　　“这得截肢了。”凯萨琳见状，眉一皱，当着病患的面直说。
　　“不！”
　　不仅是病患，连伦克都不赞成。
　　“不截肢，病毒会扩大感染，等你其他部位都硬化，转变成植物，你想截肢都来不及
了。”凯萨琳用一种你们别天真的语调，残酷地道出事实。
　　“不不不，我们不是还可以找到解药，让人变回正常吗？”伦克反驳她的说法，提出
一直以来自己坚信不移的理念。
　　凯萨琳一脸遗憾地望着伦克，没有说话，好像在告诉伦克，他抱持的这种想法有多天
真。
　　现实残忍。
　　“有没有人？这里是不是有人通报？”一楼传来救护人员的喊声。
　　他们总算等来救护人员，协助他们帮那名双脚不便行走的病患抬上车，一路上对方惊
恐尖叫着，激动重复著，“我不截肢！我宁愿死也不截肢！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上帝！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送完那人之后，三人搭上凯萨琳的车。凯萨琳为了避免他们感染上格林病毒，特地准
备另外两个防毒面具给伦克与兹里锡。上车后，要求他们戴上防毒面具，就连待在车内都
不安全。
　　伦克与兹里锡坐在后座，伦克拿到防毒面具也不知道该怎么戴。兹里锡先帮伦克戴上
防毒面具后，接着才戴自己的。
　　伦克戴上防毒面具，整个视线被上下遮挡住了，视界变窄，看得不太清楚。他再看看
身旁的兹里锡，兹里锡戴着防毒面具，将整个五官遮挡住，已经看不出半点特征。他们三
个是一样的防毒面具，他们三个人有同样的面貌。
　　“仅戴市售口罩是挡不住格林病毒，这种病毒非常强悍。你们就这样暴露在外，还没
有感染上，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厉害。到目前为止，我们对格林病毒所知甚少，或许你们
两个能为我们的研究带来突破。”凯萨琳对他们两人有很大期许。
　　车内一度静默。
　　“刚才那个人……真的会被截肢吗？”伦克坐了一会，开口打破沉默，他还在想那个
送上救护车的人。截肢，不就是砍断腿吗？如果要把他脚上植物化的部分截断，那不就两
只脚都没了。
　　“是的。目前只有截断感染的部位，防止病毒继续蔓延。”凯萨琳解释，“虽然很遗
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以后……难道以后不能研发出把植物化的人，变回活人吗？如果不截肢，让他变成
植物，等到有一天，研发出解药，让人变回去……难道不可行吗？”伦克还在坚持自己的
想法，即使被人当作笑话看待，他还是希望研究室的人不要一口断定不可能。
　　“或许总有一天我们能找到恢复办法。”凯萨琳感慨，“但可能是很久远的以后，要
知道动物转变成植物基因，要再逆转回来，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事。”
　　凯萨琳斟酌言语，原本打算说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最后改口。她语气尽量婉转，不破
坏孩子天真的想法。
　　伦克又沉默下来。
　　兹里锡知道他一定很难过，伸手握住伦克的手，试图给他一点力量。
　　“至少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他安慰道。
　　伦克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有点想哭。他仅能抱持着渺茫近乎不可能的希望，继续
走接下来的路。
　　凯萨琳一路行驶，瞧见不少趁火打劫的流氓，不断有警车与救护车呼啸而过，赶往他
们刚离开的区域。
　　伦克缩了缩肩膀，路上的风景看得令人心慌害怕。他待在小村庄，没亲眼目睹过如此
恶行。他们小村庄家家户户时常门户大开，左右邻居谁不认识谁，根本不怕贼人入侵。
　　城市，不过沦陷了一个区域，便乱成这样了。
　　这里不是他熟识的地方。
　　伦克非常深刻地体会著，他与城市之间有多么脱节。
　　他不认识这里，不能理解这里的人。
　　他不属于这里。
　　他想回家。
　　伦克不能回去，他乘坐着陌生人的车辆，离家乡越来越遥远。
　　“我们来玩接龙游戏吧。”兹里锡注意到伦克的低潮，出声提议他们玩个游戏，借此
调节心情。他做开头，“披萨。”
　　“飒拉。”凯萨琳加入战局。
　　伦克却没听过这个词，提问，“那是什么？”
　　“是一个品牌的名字。”兹里锡解释。
　　却是伦克听都没听过的品牌名字，他顿时失去玩游戏的兴致，闷闷地说，“我不想玩
这个游戏了。”
　　他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