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血缘疑点
程落轩见着白雪,心神自紧张,一时未能发言,却是目色流离复杂。
却听白雪主动说道:“程公子,昨儿个我弟弟……在我面前哭了一整晚,说他的大哥哥要
走了,说你告诉他……将要动身去找你的亲人,可能得要好几年后,才会再来拜访我们…
…”
程落轩故作淡然道:“小孩子家,还不懂得世故人情,不懂得悲欢离合是每个人一生中都
必须经历的事,我想白雪姑娘不用太担心,幻儿他伤心个几天就会过去,小孩子的情绪来
得急也去得快,很快便没事了。”
白雪音声略颤道:“所以你......你是真的要走?”
程落轩道:“嗯,我已打算要继续我未完的旅程……当初我为了寻找我失踪的妻子,偶然
路过这里,不经意地停留下来,却已停留了太久……我的任务尚未完成,我自然要再坚持
下去。
白雪抿了抿下唇,迟疑几许,终再开口道:“倘若你始终找不得你妻子,那又如何?倘若
她真的……从此消失在人间了,你难道要永远找下去?你有没有可能……有没有什么时候
……会想放弃?”
程落轩摇头道:“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后会放弃,我只知道自己,现今还没放弃。”
白雪的音声,更加浮动颤抖著,说道:“程公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妻子
,已确定不在人世,或者有一天,你终于放弃寻找她了,你会……你会愿意,接受其他女
子的感情么?”她感觉说这话时,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程落轩的心胸,也不禁大动悸著,却仍强自表现镇定,说道:“我……我不知道,我还没
想过……”
白雪的神色虽慌,瞳光却款款,说道:“如果之后,你的旅程告一段落……你的妻子终究
下落未明的话,能不能请你……请你再回来这里,看看我们,我想我与幻儿,都会十分欢
迎你……”
程落轩的神色,隐约透著柔和与真挚,说道:“白雪姑娘,妳温柔美丽,出身富贵,在这
世上可能喜欢妳,想要娶妳为妻的男子,定会众如繁星……”目光移远,悠悠又道:“我
的妻子,虽然也美丽,虽然也温柔,但她的脸貌有缺陷,内心更有许多纠结,长久以来,
她一直活在阴影中,我是唯一个能够敞开她心防的人……所以她只有我……她的生命中只
有我,我也只能有她……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言及于此,程落轩轻叹一气,眼神收敛,看向白雪,沉然再道:“白雪小姐,感谢妳过去
这段时日的招待,我与我谭兄弟,或许明日便会告辞,希望你与幻儿好好保重……”
白雪的眼眶红了,鼻中酸楚,音声哽咽回道:“嗯……我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的挽留,终将失败,于是无法强求,却将伤心的眼泪直往肚里吞去……
事情已成定局,程落轩与谭玉冰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拜别神秘庄。
预计动身的那个早晨,程落轩及谭玉冰已在备马,幻儿却急冲冲地跑将出来,快奔到程落
轩的面前。
“程哥哥,听姊姊说……听姊姊说,你们今天就要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走?跟我
们在一起不好么?”幻儿说这话时,眼眶转泪,几乎都要哭将出来。
程落轩不忍,却仍然必须说实话:“不是不好,而是哥哥……哥哥必须要去找自己的亲人
了,等你长大以后便会懂,这世上不管谁与谁再要好,迟早也都得分开的。”
幻儿哭泣说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你们走得好急,没几天前才说要走,
今天就真的走了,我都还没准备好!”他还是个孩子,遣词用字尚不那么精准,但已明确
表达出,他内心的不舍与难过
程落轩神色哀伤道:“不必准备,人与人之间的分离,总是来不及准备的。”
幻儿一边掉泪,一边说著:“但我想要准备,给你们的礼物……程哥哥,这是我一直保管
很好的东西,是我自己画的画……我画得最好的一幅,连姐姐都称赞我画得好、画得像,
所以我很喜欢,是我最重要的宝物!我把他送给你,请你以后,不要忘记我,以后还要再
来看我,好么?”说话之时,已将手里东西递了出去。
程落轩见幻儿所呈来的,是一份卷纸模样的东西,知晓绝不是什么珍贵财宝,而当真是幻
儿亲绘之物,不忍推拒回去,于是决定收下画纸,说道:“谢谢你的礼物,哥哥一定好好
珍藏,哥哥不会忘记你,一定记得在这个地方,曾经认识一个十分乖巧的孩子,名叫幻儿
。”
幻儿咽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找我?”
程落轩道:“等哥哥找到自己的亲人了,就会与她一齐来找你了,好么?”
幻儿虽然仍流着眼泪,却不无理胡闹,而是大力点头道:“好,那我等你!哥哥,希望你
尽快找到自己的亲人!”
程落轩看着幻儿,深为这个孩子的年幼却懂事而赞赏不已,但也因此,内心里的不舍情绪
,又是更昂起了……
离情依依,终有别时,程落轩对于这个神秘庄、对于这对惹人怜爱的白雪姊弟,虽有千般
难舍,却终究得离开了。
于是谭玉冰与程落轩,在神秘庄众人的送别下,再度踏上行途,挥手驾马而去。
这次离开,二人其实尚未有明确的目的地,暂且一路向西,奔驰于荒野大路中。
程落轩的心思浮动,一开始只想尽快远离“神秘庄”,以免自己流连犹豫,所以不断催马
赶程,连过州界边境。
谭玉冰知其心思,并不多问,仅是加紧速度跟上,以不拖迟程落轩的行动。
待到三四日后,二人早已远离神秘庄所在,程落轩乃能缓下进速,不再兼程急行,时常找
到适宜场地,便暂且停马留伫,一方面是让坐骑喘息歇饮,一方面也是在放松自己的心境
。
某日某地,二人又于荒野中停马小憩,程落轩翻身下马后,即自坐骑行囊中,取来幻儿送
他的那幅画纸,展开摊平,静静端详其幅,盯瞧着画中那小孩儿涂鸦的麒麟样貌,纵然歪
歪扭扭,却是不失其形,看似有眼有脚,头长独角,且生一只火尾在后,竟也有几分神韵
。
程落轩观画之间,不自觉间浅浅一笑,脑中想像的是幻儿当初作画时,那十分专注认真的
模样。
此时,谭玉冰缓缓走过来,拍了拍程落轩的肩膀,说道:“你在想那孩子吧?他是个聪明
可爱的孩子,十分讨人喜欢,难怪你不舍得他。”随之亦欣赏起这幅画来,忍不住赞道:
“这是那孩子画的......小小年纪,画得还挺不错,不过,一般人都是画些猫阿狗啊,花
啊草的吧?怎会先画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程落轩道:“幻儿说他看过麒麟,而且不只一次,可能因为这样,所以他识得麒麟的样貌
,他姊姊白雪小姐,似乎也常看见,还会指导他弟弟麒麟的画法。”
谭玉冰有些讶异,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说道:“看得到麒麟?那岂不是......和水芙蓉一
样?”
程落轩道:“没错,凝羽说过,她也看得到麒麟......这种能人异士,西疆异域似乎不太
罕见,中土汉族却甚少有听说,所以白雪与幻儿两人,可能真是与凝羽她……有某种血缘
相关……来自西疆同一脉的血统,才会具有类似的能力,都能看得到麒麟。”随即眉头紧
锁,严肃再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不该与他们姊弟牵扯太多,白雪若与凝羽分毫不相
识,则我没有理由一直逗留在她身旁;若然白雪真与凝羽有些家族上的交情,我便更不应
该,与凝羽的同族姊妹……暧昧往来……”
谭玉冰若有所思,似乎觉察了什么怪异处,喃喃语道:“血缘相关,所以都具有西疆异族
的特殊眼力....... 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哪里不对劲?白雪唯一与苏姑娘血缘相系的可能
性,就是她们乃‘同父异母’所生下的姊与妹……同父异母......同父异母……那要是她
们的父亲,也必须要有这种‘通晓神灵’的眼力,才可能同时遗传给她们姊妹啊?但是不
对,苏姑娘的亲生父亲,明明是中原汉族豪富,五官平凡的一个人而已,他看不到麒麟,
也不通晓任何神灵!所以,具有如此能力的人,明明就是水芙蓉的母亲,玉玲珑……这样
一切……就都不对劲了……说不通了……”
程落轩似乎被点醒了什么,睁大眼睛,且思且道:“有特殊能力的是玉玲珑......不是父
亲那边……所以白雪与幻儿,必须要与凝羽是同个母亲所生?才有可能透过血缘传赋,而
天生俱来如此神通!不是来自平凡的父亲……而是西疆异族的母亲!但同个母亲所生?白
雪与凝羽绝不可能是同个母亲所生,凝羽非常明确地对我说过,她母亲这辈子只生过她一
个孩子,除非......除非......”
谭玉冰猛然一惊道:“除非,白雪就是苏凝羽!”
程落轩脱口一呼:“呃?白雪是凝羽?”但此际他的脑海中,也已迸出了这样的想法。
谭玉冰道:“你不觉得,一切都巧合得太奇怪?白雪长得和苏姑娘如此相似,又都具有通
晓神兽的能力,虽然白雪初遇我们两个时,显得十分陌生,但依你所探查到的故事,白雪
曾因意外而失去了记忆,忘记过去所有的事,所以她现在不认得我们,并不代表过去不认
得,或许是许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彻底改变了她,让她的记忆归零,脸上的伤疤也消
失。”
程落轩脑中思绪陡然飞驰起来,喃喃语道:“许多年前,许多年前发生的某件事......改
变了她的记忆……与伤疤……”回想中,许多画面如雪片般散落,却有某些片段停定了…
…
谭玉冰道:“白雪若是苏姑娘,这一切诡异的巧合,就都有了道理可通!剩下的就是
......幻儿的来历......幻儿与白雪绝对是血缘相系的,这应无庸置疑,因为他们的容貌
与能力,都有特殊的相似处,只是他们的母亲,绝不可能相同,因为玉玲珑早死了,当然
不可能生下幻儿,所以幻儿的母亲是......”
程落轩陡然将拳一握,说道:“是白雪!也就是我的妻子......苏凝羽。”
谭玉冰睁大了眼道:“幻儿是苏姑娘的孩子?”
程落轩神情肃然道:“还记得你在神秘庄外居民的街头巷议中,所听到的那些传言么?白
雪姑娘的弟弟不是弟弟,而是她的儿子......我也听白雪亲口告诉过我,她是曾受过某些
创伤,所以才会失去记忆,而她父亲也不愿意让她记起过去的事......”
谭玉冰仍犹豫道:“所以,白雪……苏姑娘是在多年前……”
程落轩音声愤慨道:“多年前,某个恶男人欺侮了她,害她怀上身孕,也害她失去记忆,
她忍着痛苦生下孩子,却从此有了自卑阴影,不敢与外界接触往来,所以被她父亲保护约
束在庄园堡垒中,过著与世隔绝的封闭生活。”他无法不去想像,许多年前,这个白雪…
…他的妻子苏凝羽……曾经遭到怎样的伤害,那让他一向温和的脾气,也忍不住燃起了熊
熊的怒火。
谭玉冰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问道:“如果真是这样……情节确实推演得通,只是奇怪苏姑
娘的脸上伤疤,怎地奇蹟般消失了?那个欺侮她的恶男人,是怎样恢复她的容貌?当年水
芙蓉还小时,那两道深伤,可是群医束手的啊!”
程落轩咬著牙,恨恨说道:“我虽不明白,凝羽脸上的疤痕是如何消失,但我想我已经想
到了,这个答案该去向谁追问!”
谭玉冰问道:“谁?”
程落轩目透厉芒,说道:“许多年前,在凝羽突然失踪以前,曾经接触过的某个人,某个
医术高明的西疆大夫......”
第一百二十七章:真相如何
转眼之间,二十余日光阴过去,某个西南边陲的极深山岭中,一名五六十岁的苍发男子,
身上背着装满花草的竹篓,正步履缓缓,踏进一间精简木造的房屋中。
那名苍发男子,一进家门,即感觉到一股不对劲,他看见了两名青年,冷然站立在他住屋
之中,似乎是在静待着他的出现,这两名青年的脸孔,他应该都见过,一个约是在五年前
,另一个则是超过十年以上的事。
“胡大夫,好久不见了?上次见着你时,我还是个孩子,可能十岁左右吧?在洪老爷他们
的迎宾会馆中,我与我的父亲一道儿......那时我曾恳求过你,尽力医治水芙蓉的伤
......这么些年过去,您的容貌无多改变,我倒变了不少,不知您还认得我么?”说出这
段话之人,正是谭玉冰。
而谭玉冰口中的“胡大夫”,则就是西南一带的首席名医,胡术生。
胡术生愕然瞪大眼睛,说道:“你是谭......谭相公的儿子……你......”
谭玉冰笑道:“没错,我是谭文霖的儿子,你不记得我的名貌没关系,但我身旁这位兄弟
,你总应该记得吧?他是程落轩程公子,五年前也曾在洪老爷的行馆遇见你,那时他与他
的妻子在一起,他的妻子,就是长大后的水芙蓉,也是你后来运用诡计绑架掳走,去献给
曹天央作礼物的可怜姑娘。”
胡术生否认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曹天央的,我不认识。”
谭玉冰目光犀利,说道:“如果不是与曹天央勾结,如果不是内心畏罪又怕死,你怎会逃
到这里来?在你的背后老板曹天央倒台以后,你失去靠山,怕我程兄弟终究会寻你问罪,
你不得不离开原居住地,躲到这个荒山野岭。”言及于此,鼻哼一声,再道:“只可惜,
你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西疆‘天晓楼’的关楼主,是个何等灵敏聪慧的人?当年
知悉名满天下的神医胡术生夫妇,莫名于西疆境内失踪的消息,便直觉其中定有隐情,所
以一直都有派人,暗地追查你夫妇的下落,所以我们循着‘天晓楼’的线索,一路探寻到
这里来。”
胡术生没有作声,只因他听到谭玉冰端出“天晓楼”的名号,他本知道“天晓楼”神通广
大,既然曾怀疑到自己头上,说不准这些年间,已经掌握了自己犯行的证据,那么自己又
该如何开脱?他可还没想好对策。
只听谭玉冰又道:“胡大夫,你躲了这么多年,如今既然见到我们,便知道自己什么也瞒
不过!与其嘴硬遭受逼供,倒不如自己老老实实地坦承一切,把当初你掳走水芙蓉的经过
,原原本本都说出来!”
胡术生硬著头皮道:“我不认识什么曹天央,什么掳走水芙蓉?五年前苏姑娘突然失踪,
我也很担心,我曾一心想要帮助她,后来又怎么会害她?”
谭玉冰又哼了一声,说道:“你收了曹天央的好处,所以愿意帮他,泯灭自己的良心,却
伤害了一个可怜的姑娘。”神色陡然严肃起来,目透凶光道:“胡术生,我警告你,你最
好嘴巴老实点,不然有苦让你受的!我程兄弟是软心肠的人,但我谭玉冰可不是,过去我
在道上混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处理过?我明白知道对付顽劣份子的方法,就是必须心
狠手辣。”说此话时,已自腰间取出一柄银晃晃的利刃,刀身虽短,刀光却是雪亮,看不
似要直取人命,却意图施加予什么酷刑。
胡术生其实心中有惧怕,却知道明著抵抗是不通的,于是言语相讥道:“嘿嘿,传闻中的
‘玉面双侠’,侠义仁心,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不过是仗势欺人、倚多为胜之辈!你们
要杀我,就尽管杀,我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
谭玉冰颜面中的厉色收起,却是转为一股沉冷,说道:“哼哼,我所说的心狠手辣,可不
是针对你,而是你身边重要的人......你既然害程兄弟失去了妻子,那么我们以牙还牙,
也要让你偿受到同样的痛苦。”
胡术生一惊,脱口嚷嚷道:“同样的痛苦?你是说我……我的妻子……”
谭玉冰露出一个诡异又阴沉的笑容,说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你老婆今日一大清早,便
下山去赶市集了,怎地会拖迟到现在,都还没归来呢?”
胡术生更诧异,居然谭玉冰连他老婆一大早去赶市的行程都知道?不禁骇然色变,颤音问
道:“你们......阿琼......阿琼她怎么了?”
谭玉冰嘿嘿冷笑,说道:“不怎么了,可能也是莫名走失了,从此回不得自己的家,也再
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就跟当年的水芙蓉一样。”
胡术生脸色煞白,心慌失措道:“你……你怎能……”
此时,原先一直静立在谭玉冰身后、始终未发言的程落轩,缓缓趋前走近,主动向胡术生
开口道:“胡大夫,我曾经偿受过,那失去挚爱的苦痛……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也让别
人,经历上这种苦,如果你愿意将我的爱妻、凝羽还给我,我定也保证你的妻子,一定平
安归来你身边。”
程落轩的态度,可是比谭玉冰要亲善许多,胡术生因此而稍懈心防,问道:“你能保证阿
琼的平安,保证她毫发无伤么?”
程落轩目光坚毅道:“我能保证!只要你将凝羽还给我,我也将你的妻子还给你。”随即
语气一变,转为一种感慨,续道:“我与凝羽新婚尚未久,我即因为失去她而痛苦不堪,
您与您妻子结褵已三四十载,想必更难割舍……胡大夫,我也不愿迫你夫妻分离,叫你偿
受我曾经历过的……十倍难过。”
胡术生听程落轩言语诚挚,似是发自内心,不禁给动摇了,迟疑几许,终叹气道:“唉,
程公子,你确实是善良人,我当初.....真对不起你......”随即歉疚了神情,续道:“
曹天央那人不是正派,这我早知道,但他常长年资助我的医业,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出钱出人,替我建造适合场地,栽植罕见药材,甚至提供活体给我试药,让我的医术突
飞猛进......多年下来我积欠他的人情,早是难以计偿,所以他想要的女人,我没办法不
帮他……他事前有承诺我,得到一个美丽如新的水芙蓉以后,绝对不会亏待她,让她享尽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无虞,绝对比过去的苦日子好多了。所以我……我才……
”话到此处,如鲠在喉,有些停断。
程落轩却忍不住追问道:“美丽如新的水芙蓉?所以意思是,凝羽面上的疤痕,你真已经
替她治好?”
胡术生神色有愧,低低声回道:“确实如此......这种医术我本来就一直在钻研,几年下
来颇有所成,刚好遇到曹天央的需求,我便拿来运用在水芙蓉身上。”
程落轩掩不住错讶的情绪,喃喃语道:“所以她......所以凝羽,面上的伤疤当真已治好
了?回复到最初的美貌,也因此符合了曹天央的企求……”接下来他的脑海中,却浮现了
自己爱妻被欺侮的画面。
谭玉冰听至此处,亦忍不住提音插口道:“原来如此!那个混蛋曹天央,就是知道你有此
能耐,能够让水芙蓉重现美貌,才绝不放弃纠缠水芙蓉!不然我想,以苏姑娘当时脸有缺
陷的状态,怎还会符合曹天央那大色皇的胃口?”
程落轩强忍悲愤,又向胡术生道:“你还原了我妻子的样貌,又将她献给曹天央,让曹天
央有机会欺侮她,而我妻子因此而身心受创,以致损及记忆,无法想起当时的事......或
者她潜意识中根本也不愿想起......宁愿从此,一切归零,过去都成为空白么?”
胡术生摇头道:“不,水芙蓉之所以失忆,并非创伤所致,而亦属人为造就……是我刻意
造就的……当时我替水芙蓉脸容施术,事前已让她服上一种药水,那种药水轻者可使人一
时昏迷,重者则可长期消除人的记忆......我让水芙蓉服下的剂量不轻,足以根除她脑海
里所有的东西,但又刚好不致命。”言及于此,举目直望着程落轩,忐忑续道:“这也是
曹天央的交代……他希望能得到完整的水芙蓉、听话的水芙蓉、一睁开眼就属于她的水芙
蓉……所以他要水芙蓉,忘记自己过去的一切,要水芙蓉清醒过来时,只看到曹天央在眼
前,并误以为自己本来就是曹天央的女人。所以她……必须彻底忘去过去的一切。”
程落轩思疑不定,自言自语着:“人为而致的失去记忆?世间里有这种药物存在?而你又
让我妻子喝下了?”
只听胡术生又道:“我想想这样的景况,对于水芙蓉来说,未必是坏事,与其让她心有旁
属,而非情非愿地跟了曹老爷,倒不如让她从一开始就误解……自认为自己是曹老爷的情
妇,自认为自己一直都与曹老爷相好著,只是因病而暂忘记一切而已,她若有此误解,从
此便甘心情愿、自然而然地跟着曹老爷,欢喜享尽荣华富贵,没有一丝勉强与难受。”言
及于此,将头低了下去,不敢直视程落轩,续道:“所以我答应了,清除水芙蓉的记忆,
让她成为一个脑袋空白的人,从此曹老爷说什么算什么,她不会心生抗拒,只知安安份份
地跟着曹老爷。”
程落轩忍不住情绪激动,紧咬著牙说道:“你把我的妻子,献给了别人做情妇,让她替那
人生孩子,却悲惨地被关锁在封闭的庄园里。”
却见胡术生一脸莫名,提音回问道:“替那人生孩子?关在封闭的庄园里?我不知道你在
说什么......水芙蓉没有替曹天央生孩子......或者应该说,曹老爷从未彻底得到你妻子
过。”
程落轩听之不解,于是尽力维持住自己的理智,问道:“为何如此说?你不是把我妻子拐
卖给曹天央了?”
胡术生道:“话虽如此,但曹老爷带走水芙蓉后的未久,却又不肯要了,他说水芙蓉的身
体有问题,不符合他找女人的条件,他不收了,要跟我退货弃货,他从此不想理会这女人
的死活,要我自己想办法处理。”
程落轩满腹狐疑,追问道:“什么意思?凝羽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胡术生道:“曹老爷这个人,虽然好极美女,但生平却有一个怪癖,绝对不碰生过孩子的
女人,就算只是怀过孕都不行,据说是因为曹老爷自己的母亲,当初就是死于一场难产,
为了要生下曹老爷的手足,而不幸丢掉性命,且让当时仍年幼的曹老爷,亲眼目睹到整个
血淋淋的过程,以致在他心里留下阴影,觉得怀孕的女人,会让他打从心底作恶起,所以
根本连碰都不想碰。”
程落轩仍然没想通,问道:“所以在曹恶棍得到凝羽之前,凝羽已经怀有身孕了?曹天央
因此而放弃凝羽,想要退货丢给你......但是凝羽她,怀的是谁的孩子?既然曹天央没有
得到她的话。”
胡术生摇头道:“这个问题,怎么会问我呢?你不是她的丈夫么?她怀了谁的孩子,你怎
么会不清楚?难道你没有碰过她?没有与她圆房么?”
程落轩瞠目结舌,愣道:“圆房?那自然是有……洞房花烛……所以?我……所以是我?
所以那个让凝羽怀孕却又抛下她不顾的男人……是我?所以幻儿是……是我的儿子?”
胡术生道:“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只知道当时,曹老爷发现了水芙蓉的
身体有异状,跑来要我处理,确认水芙蓉是有孕之身,便将其弃之不理,丢在我这儿不管
了。”言及于此,又叹一气,续道:“我没想到,曹老爷会甩头就走,把人直接丢给我,
我心里没有准备,一时也慌乱了……本来是想,直接送回洪老爷那里吧?但我的内人提醒
我,这水芙蓉的容貌变化,以及失去记忆这两件事,我该如何解释?若是解释不清的话,
我们替曹老爷掳人绑架的这恶事,不就要见光了么?那我们日后,可如何光明做人?所以
我们夫妇商讨了好一会儿,决定另外安排水芙蓉的去路,将她送往一个亲人的身边,从此
不再干涉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