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魔途振剑录 332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7-01-10 09:05:25
第四十八章 盗丹 4 一瞬灵犀
  当康浩陵驰过晋南野地,奔赴岐晋交界的黄河渡口,另一边、另一行人,
从湘西到成都的水陆长途,终于也渐近尽头。
  司倚真明知殷迟对侍桐薄幸寡恩,但一路冷眼旁观,见到侍桐无法和心上
人相认,魂不守舍、日形憔悴,她于心何忍?她自己也向殷迟发了话,要他待
侍桐好,于是晚间常常找借口支开家仆,制造时机,好让侍桐接近殷迟所居的
大车。
  这番苦心却似并未奏效。她猜想二人是相会了的,可是侍桐姐姐完全不曾
高兴一些,依旧在日间的忙碌之中,偷眼望向大车,偷偷瞧着殷迟和男仆说笑
。她圆润的脸蛋略泛着白,眼光很是缠绵,神情却恍惚沮丧如旧。
  或许,侍桐正在追思川北大草原上的那段初会时光。那时她和殷迟,也是
身处于家里这么一大队人马之中;殷迟自卑身份,同样只跟男仆们聚在一块。
那时毒伤未愈的殷迟像个孩子,撒赖央求她为他梳头;穿着牧民的衣服,吃著
她为他煮的羹,听她讲的故事;然后,在大草原的落日之前,他们静静相拥,
直至原野黑尽……没有过多的情欲,只是无比的温馨宁和,就像她真的是他的
伴侣。
  ——最重要的是,那时,司倚真还不在。殷迟还没有遇见一个人,能教他
融化了一颗以为不存在的心。
  这一夜,入蜀的逆流江路之中,司倚真月下独自站在大船船头。两岸的峻
岭丛山有时把月儿遮没,有时月光直照入江心。
  记得去年和康浩陵返回湘西,走的是顺流而下的路,她抚舷而歌,唱的是
师父常唱的〈望终南山歌〉;康浩陵说起,他义父也喜欢。当时她暗感诧异,
又复感慨,原来李继徽和师父之间,今生虽已决裂,再不可重修兄弟之义,他
们之间的联系却始终未断。
  但她的心绪真正缠绕着的,还是自己那天趁康浩陵不备、在他颊上袭下的
那一吻……
  她面上露出柔和浅笑。好胜的她反而很少在意中人面前这般婉雅温柔,独
自思念时,才恨不得意中人的胸怀就在身边。正松懈了一身武装,陡然背后有
人说道:“我可以站过去么?”
  司倚真听那声音是殷迟,不禁微惊,面容登时罩回一层薄霜,转过了身。
  殷迟道:“我也想望月。妳放心,我决不敢失礼、唐突于妳。”
  司倚真菱唇微撇,心说:“即使你有所失礼,难道我便怕了你?”她此时
武功当然及不上殷迟,可是仗着殷迟对自己一向的礼敬,又有康浩陵的面子,
更重要的是她颇有机智,并不惧让这小魔头在夜里站近自己身边。于是微笑道
:“月朗风清,良景为世人所共有,殷郎有雅兴,我何敢相阻?请便。”
  殷迟站到了她身边。司倚真突然心中一怔:“他原来对我十分谦敬,从前
写信更是自卑,这一路也很守本分,怎么好似忽然变得大胆了?”稍转脸望去
,殷迟腰间还悬著二尺剑,那把历经不知多少血腥杀戮的剑。她反感登起,将
脸别开,迳自观月赏江。
  二人一句话也不交谈,水波撞著船身,细细沉沉的哗喇声响之中,便是二
人的呼吸之声。这样熬了一盏茶的时间,司倚真生性活泼,终是憋不住,打破
静默:“我有一事请教。”
  殷迟心下紧张,只点了点头。原来他大胆接近船头,全出于一个最单纯的
心思:“上岸之后,我又要被她隔在大车之中,一群奴仆名义上是照顾我毒伤
,实在是监管着我。到了成都,便要分手。以后再见她时,康大哥一定在旁。
过了这个月夜,我还能有什么时机跟她独处?”他的确并无不轨的意图,决计
不会对不起康浩陵,他的愿望仍然卑微,只想和她好好地说一会子话。
  司倚真语调漠然,不疾不徐地道:“好,那我问啦。你向赤派的剑士挑战
,子夜进入岐王府、直抵赤派总署,如入无人之境,是不是倚恃着手中握有奇
效药物?”
  她动人的嗓音淡淡问来,只把殷迟骇得险些拔剑!
  殷迟不由自主,侧身微微让了半步,双肩起伏,瞪着自己心爱的少女:“
妳,妳说什么?”
  司倚真仍冷望着远处美景,语调不变:“我哪一句话说得不明白,请你指
出。”
  殷迟心中大吼一声:“每一句我都不明白!”自己向上官骏挑战、子夜闯
王府、顺利去到“承庆亭”前,这些事才刚刚新鲜地发生不到两个月,她不是
在西蜀便在湖南,怎么就会知晓?可怕的是,她口吐“赤派总署”四字,不知
道还懂得多少西旌的事。而最教他震撼提防的,是她说出了“药物”!
  他估计自己脸色已有些泛白,可幸司倚真并未望自己,他粗著嗓子问:“
妳一直收得到我行踪的消息?”问出这句话的一瞬,自己还不大明白为什么,
等到问毕,心中才恍然明亮:“啊,是康大哥、侍桐彼此通了消息罢!那么她
自然知道。我真笨,穷紧张什么?”但情势未明,仍放不下心,眼光定定望住
那张俏美却深沈的侧脸。
  只听司倚真道:“你夜战南霄门、岐王府,剑影名声,已传遍大江之北—
—”纤手指了指江水,“蜀和岐,两方势力鏖战数十年,大岐发生何事,蜀中
自然也会听闻。”
  殷迟道:“可是妳近日却在湘西……”
  司倚真道:“你忘了康大哥和侍桐都很关心你呢。”一面说,一面看了他
一眼,正对上那双明亮俊丽的眼睛。她微觉怔忡,目光又转回峡湾两侧矗立的
黑山。
  殷迟压低声音:“他们知道了一切?”司倚真道:“那要看你所谓‘一切
’指的是什么了。”
  殷迟一手搭住船舷,紧握不语,心想:“康大哥知道了我行刺王渡?”虽
则自己和赤派为敌之事迟早要揭穿,他却总在自欺,浑然没想过这么快便要面
对康浩陵的质疑。
  却听司倚真幽幽地解说:“侍桐知晓的事,很多是康大哥不知的。她和康
大哥交情不是最深,尊卑亦是有别,所以你在北方的种种作为,她是先向我传
讯,我却并没全部告诉康大哥。我和侍桐姐妹一体,侍桐什么也不会瞒我,可
消息到了我这一关,应告诉康大哥多少、应替你兄弟情义着想多少,我自有分
数。”
  殷迟被她的言语折腾得一时惊诧、一时感激,回过神又暗骂自己束手受人
摆布。他虽爱慕司倚真,素性桀傲的他也忍不下这口气,重哼了一声:“好,
咱们别绕弯子。我行刺赤派王姓首脑的事,康大哥知不知道?”
  司倚真叹道:“瞒住了。瞒得多久只有看你自己。”
  殷迟暗感凛然:“照她所述,我行刺王渡之前,在南霄门、岐王府的两场
夜战已在江湖传扬。这固然是我的本意,可是行刺王渡的事实在太大——”
  司倚真猜中他心意,道:“王渡之死,必然剧烈动摇赤派根本,这等大变
故,康大哥无权知晓。我料李继徽会瞒一阵子,直到接任的头目稳住局势,才
会向康大哥提起。”
  殷迟深觉有理,不由得钦佩她的智计,转念又满不是滋味,说道:“康大
哥可一直没有跟我明说他义父是李继徽。”
  司倚真抿嘴一笑:“这是我自个猜出的呀,他已经是名门弟子,不愿更倚
仗义父威名,从前对我也瞒得紧呢。”谈起康浩陵时,终于露出了少女情态。
  殷迟装作不经意地问:“侍桐和妳之间,传讯真够快的。府上传递讯息的
迅捷,不亚于官家和军营啊。”此事虽不算十分重大,但他对司倚真家里的诡
秘行事,始终耿耿于怀。三年前成都城外,侍桐跟踪康浩陵,见到二人杀敌割
头,被他逼发毒誓,那是他第一次与这家人有所往来,却竟然到今日也弄不清
这一家的主人是何等人物。
  司倚真倒被殷迟问得有些发懵,眼波流转,掠了殷迟一眼,忖度:“你和
我师父秘密夜会,不知什么缘故而不找他报仇,大概是明白了我师父的苦衷。
那么你当然知道他是谁。‘翻疑庄’的情报传递快速,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她心念速动,情知必有自己尚未解开的关键,便含糊道:“多谢了。世间
无道,湮没无闻的妙事还有很多呢。”
  殷迟在船舷上一拍:“好!我二人不必再打暗语,妳刚刚问我闯岐王府怎
能那般顺利——”微微一顿,似有若无地等著什么。
  果然司倚真接话:“你用‘断霞池’炼出的药物制住赤派看守之人,多半
是威胁了他们,若不放你入内,便断绝药物之供。他们入瘾已深,对这般威胁
毫无抵抗之能。至于王府禁卫和亲兵,任他们武功再高、警觉再强,又怎在画
水剑客的眼内?我猜得可正确?”
  殷迟忽然哈哈一笑:“确然无误!”
  司倚真报以一笑,藏不住眼角的机狡与得意。
  ——这刹那间,殷迟起了奇妙的念头:“如果她跟我是一伙人多好。她有
智谋、有魄力,无论走不走正道,都将是一号人物。她和我可多像是一路人!”
  遥不可及的绝代佳人,忽地变了志同道合的战友——自然不是真的战友,
自从攻打“旦夕楼”之后,便不再是了,殷迟很有自知之明。然而彼此确实心
意相照,令他更深陷恋慕之中,苦难自拔。
  昔时二人写信、斗说故事的温馨,浮上心来,令殷迟柔情激起、胃中灼热
,冷不防说了一句:“那面古镜,我还没有忘。”
  司倚真一愣,随即想起,殷迟说的是那面可照出人体脏腑的传说古镜,却
不明他此刻提起无关痛痒的玄怪故事,是何用意。随口应了一声。
  “若世上真有这样的宝物,我说过了,一定觅来赠妳。”殷迟说著,转过
正面,直视司倚真,“这是向妳承诺的事儿,但教我活着一天,我也记在心上
。”
  司倚真轻叹口气,不便置答。
  殷迟拍拍脑门,笑道:“说点轻松的罢。有了那古镜,妳要做什么?”
  这一问正投司倚真所好,她最喜欢琢磨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摸著下巴笑了
起来,说:“你先说你的打算。”
  殷迟自己也来了劲:“我啊,我要带着它到处去义诊,替没钱请郎中的穷
苦百姓看病,不令他们白白受苦。”
  司倚真问:“查得病因,依然缺少药方,怎生抓药医病?”
  殷迟道:“这个好办。我家里有一位长辈是大夫,他擅长时疫,别的科却
不甚精,诊病断症未必准确,开方子可以对付。”
  司倚真心中一动:“他说的是霍龄。”说道:“义诊是大大的好事,我没
有你那么淡泊,我要做另一件大俗气事儿,是要赚钱的。古镜奇货可居,我要
带着镜儿,去帮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大户看病,漫天喊价。”
  殷迟奇道:“妳这样的出身,也贪图钱财?”他此时已知道司倚真的性子
,言语放肆直率些,更能讨她喜欢。又自嘲笑道:“我还道只有我这样的孤寒
小子,才希罕钱财,才要去为富不仁的人家讹钱哩!”
  司倚真摇头笑:“不是我自己要。义诊一次只能扶助一家人,若将不义之
财夺到手中,可以做更多的善举,济助更多人家。造桥、铺路、赈灾、开设义
庄,哪一事不需要钱财?”
  殷迟打了个响指,喜道:“还是妳想得周到。到那时妳走江湖需要帮手,
尽管叫上我。”
  司倚真做个鬼脸:“卖艺须有卖艺的手段和狠劲。我在他们眼前刺你一
剑、打你一掌,取过古镜一照,现出患部,伤得多深一目了然,包管他们信服
得死心塌地。”
  殷迟叫:“哎哟!妳这样狠心?”司倚真嘻道:“不妨,你家里有大夫。”
  这一阵不着边的胡谈乱说,把二人逗得笑声不断,二人将话头越岔越远、
越岔越奇,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腔,无比流畅。原先凝重戒备的冰封气氛,片刻
间化为煦煦春风。
  殷迟固然生平不曾和一个女子这样合契,司倚真亦绝不曾料到,自己和这
少年魔头会处得如斯融洽。她性情中的正邪交错,在康浩陵面前没有尽显,却
在她视为危险人物的殷迟跟前,尽兴地流露。
  ——在很久以前,他们曾是十分融洽的,在书函中识得彼此,也曾感到彼
此是一路人。
  假若殷迟攻打“旦夕楼”时,没有屠杀那么多北霆门人,假若他后来没有
在“青派别院”肆虐,被司倚真目睹,或许他们还有机会维系最初的交情……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7-01-10 13:02:00
文末数语似乎道尽 两人....友(有)缘无份...朋友可能都当不成
作者: Jabez (MADAO)   2017-01-10 14:34:00
小二宝告白太急,自然是朋友都当不成了(茶)
作者: ghed (ghed)   2017-01-11 00:46:00
世上的事很难讲,小康要被夺妻了?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