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魔途振剑录 324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7-01-03 06:35:28
第四十七章 伤恋 4 清歌痴意
  只见殷迟的神色由惊诧、戒备,转为迷惘,再转为宽心,她似有所悟,便
放软了语调:“我说这件事,不是希求你感谢家师和我,只盼令你知道,纵使
江湖荆棘处处,却并不是没有真心待你之人。你…自伤身世之际,可莫忘还有
很多人对你好,盼你别要气馁和自毁。”
  这几句清脆说话飘入殷迟耳中,既似轰轰雷震,又如潇潇细雨,陡然间,
他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心下既震撼亦复伤感,便如那时书信往来,初读到她宽慰的字句。他痴
痴地相望,隔了片刻,低声吟道:“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如
驰。”
  这几句正是司倚真抄给他的曹丕〈善哉行〉,他在见到司倚真的风采之前
,早已爱上了这个女郎。那时他已自惭形秽,唯倚赖著俩人之间的酬答,聊遣
忧伤。尔后他们当面见到了彼此,可是他这份缠绵心思并未得到报答,比起书
信相答的那段日子,甚至更加地绝望。
  谁知,司倚真现下当着他面,突然又再温柔相待。她找他密谈三件事,先
试探、后威胁,本已令殷迟仅存的一丝希望灰飞烟灭,万不料这聪明冷酷的少
女话锋一转,会道出那样抚慰他心的话语……殷迟本就不擅于自制,心潮翻涌
之下,顺口便吐出了那几句古诗。
  司倚真不再多说,调过头去,拨开面前的垂柳,缓缓行开。
  殷迟抢上一步,拉住了她纤手拨过的柳条,这是他仅能亲近的芳泽。
  怅然呆立之间,那头却传来司倚真吟诵的回答:“汤汤川流,中有行舟;
随波转薄,有似客游。策我良马,被我轻裘;载驰载驱,聊以忘忧!”
  这是那首〈善哉行〉的最末几句。前半首意境深沈,司倚真年岁尚轻,平
生不曾经历重大忧患,未必能吟得出;可是这几句飞扬爽飒,又暗含富贵轻车
的悠游味道,正合了她的性情和经历,由她明媚的嗓音吟来,便如碧空一洗,
令人闻之心怀舒畅了。
  司倚真口中吟哦,心想:“他中毒虽深,但断霞池毒显然尚未彻底侵蚀他
的心神,他还有善良的一面。嗯,看在他这点良知的份上,我且不急着向师父
揭发他的恶行……只是他天生的戾气好重,却是为何?”
  她偏偏没料到自己和殷迟的对谈阴差阳错,恰略去了最关窍之处;殷迟直
至这刻,仍无法确知,这一行人的家主便是他的大仇人;又或者说,他找到了
不作直截求证的借口。所幸她的轻柔私语仍然达到了她算计的目的:彻底感动
了殷迟,令他暂且不去想那许多如谜的身世,和二人的恩仇渊源。
  她吟唱方罢,河畔扬起了殷迟的唱诵之声:“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司倚真心中一怔,不觉停了步:“这是曹子桓的另一首〈善哉行〉,歌颂
一个善解人意的奏曲丽人,与方才那首的含意截然不同。他…他以此诗相答,
是为了…是为了……”
  但听河岸吟声不止:“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絃
微妙,清气含芳……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殷迟以这首诗对答的用意,再清楚不过:他在由衷赞叹眼前这位丽人。司
倚真脸上掠过一抹红霞,心想:“这首诗的头上两句,是从〈诗经〉一首情歌
所化出。那首歌坦率诉情,莫非他其实已想到那情歌,只是藉这首〈善哉行〉
,一诗双关,寄托他的心意?”
  念头方落,河岸歌声一个转调,竟当真悠悠唱起〈诗经〉之中的那首情歌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荒草蔓生的郊野,露珠晶莹点缀枝叶,我见到了这婉丽飘逸的女郎。与她
偶然间的相遇啊,正合了我的想望……
  司倚真不敢回头。聪慧如她,遇上了殷迟这样明知不可为也要大胆表白的
少年,亦感束手无策。她刚刚才严辞警惕过他,不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一转
眼,他又管不住情思的奔放!
  殷迟的确当面避了嫌,未说出逾矩的话。此刻他独自悄立,司倚真若去质
问他,他大可辩解,说这是随意抒发。可是他知、她也知,他实是在释放积累
已久、终得一倾的痴恋情怀。
  暮秋暖日,长河绿野,这原是个妩媚的日子,令人错觉身在春郊。这儿有
一个踟蹰的少女倩美如画,有一个少年长歌求她青睐,那个少年的歌声又是那
样肆意与缠绵……
  猛然间,司倚真眼前跃出一个极可怖的景象:青派别院的大厅中,黎绍之
提着连如金的一条断腿,神色满是茫然和激愤。断腿是新鲜地被人以快剑斩下
,凶手提着连如金的残躯逃逸,连血迹也未留下多少。
  司倚真迷濛的心情骤地清醒,取而代之的是反感的呕逆!
  那少年的歌声还在飘扬,可是司倚真眼前又浮现连如金被分尸后、从屋顶
堕下的情景——那泯灭慈心的凶手,便是这歌声的主人!
  司倚真再不犹疑,袖子一摔,加快步伐回到车旁。
  她抬手召集全体家仆,低声正色道:“那位郎君已醒,咱们按原订之计,
让他随着咱们去西蜀,一到成都南郊,立刻分手。沿途访寻高手名医、为他解
毒的事,继续劳你们费心。这一路上,他多半会问起咱们的来历,你们仍照我
日前吩咐的答,知道么?我如何吩咐的?”
  众家仆答应了,便有几人答道:“只可说是澧州府的,其余守口如瓶。”
“庄主的事、矿场的事,杀头也不敢说。”
  司倚真点头道:“此人性情善变之极,平时若对你们和气相敬,那也罢了
;若他苦苦追问或是为难你们,一律请他来找我便是。”众人又齐声应是。
  她挥手命众人散去,只留下三数个仆妇。一掠眼间,只见侍桐站在仆妇身
旁,正呆呆地望着自己,面色隐含疑惑和忧愁。
  侍桐不知道司倚真和殷迟在河畔私下谈了什么,可她听见了殷迟的歌声,
她认得出那是她所钟爱的声音。有时,当殷迟暂时没想到复仇和害人,也没想
到身中剧毒的残酷命运,便会携着她的手,在他俩行走过的各地山川,披襟高
歌……
  司倚真胸膛中突然似被一柄钝斧凿了一下:“我虽警告殷迟要善待侍桐,
然而我真希望他俩成为眷属么?”
  “我岂能放心侍桐跟那等人相守?侍桐对于殷迟的极端恶行,所知不全,
还不至于太失望。他俩若成了亲,未来终须瞒不过。到那时以侍桐的善良本性
,定然极为痛苦。殷迟的戾气化解得了么?但若拆散他俩,侍桐又岂会欢喜呢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不畏惧江湖的险恶,连韩浊宜、冷云痴、吕长楼等等亦正亦邪的厉害人
物,也没能令她闯荡的志气有半分颓丧;但面临这“情”字,她忽然感到前所
未有的徬徨。她说不出地难受,上前两步,拉过侍桐的手,搂住了她。
  侍桐一惊,忙问:“小娘子怎么了?”想也不想,便在司倚真的发上轻轻
抚摸,就像姊妹俩从小到大,司倚真有何郁闷心事,她陪伴安慰一样。
  司倚真微微哽咽:“没有什么。”
  侍桐道:“啊,我知道啦,妳想康少侠了。这大半年你们聚少离多,每回
见面,总要在北霆门附近秘密行事,只为了办到家主的命令,和康少侠切磋功
诀。练完了功,妳便急着赶回北霆门,总没有空闲和他说贴心话。”
  司倚真不禁苦笑:“妳从哪里学来这副油嘴滑舌?”
  侍桐急道:“我是认真说的。小娘子别难过,你们一定好快又可以相聚。”
  司倚真默然,过了一会,玉臂轻轻收紧,将这个至亲的姊妹深揽在怀,一
字一字地道:“侍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妳,决计不会。”
  
作者: ghed (ghed)   2017-01-03 17:17:00
他不愿意相信 ... 好吧,伏笔 + 0.5 其实他应该心里有底只是感情上不愿意承认在自欺欺人吧?!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7-01-03 19:05:00
好奇问一下 是清歌痴意 还是情歌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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