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收拾完毕，他们分乘三辆车过去King的居所。
King与他跟Leon同车，车刚发动，后座上的King突然就开口了，“Leon，对吗？你很有意
思，你要跟我抢古明蔚吗？”
是幻听吧？King怎么可能那样说话？他惊愕地望进后视镜，King没回应他的眼神。
“抢有点难看，您愿意让吗？”
他斜睨了Leon一眼，随即无奈地摇摇头，把视线转向窗外，这两人是在抬杠吧？
“我欣赏你，聪明不过似乎不会自我意识过剩，为了古明蔚跑这一趟，不会只把他当一般
朋友吧？如果你专心追，我想应该追得到。”
视线定在窗外，他不言不动，心跟脑却完全静不下来。
想起自己曾经带着简佑文跟King吃了顿饭，那一次King没对简说什么，只私下跟他确认简
没有情绪管理障碍，当时他对于King的问题不解甚至不悦，King只拿得出像在考核新进员
工的态度吗？面对一脸严肃的King，他只能语气勉强地给了答案，应该没有吧。
不会伤害你就好，当时King回了这句话，只是如今回想，跟简佑文交往时，他真没受伤吗
？
简说不上有什么情绪问题，两人之间也不是那种一言不合会大吵大闹的模式，但偶尔，简
看似无意的言行举止，会使他感到刺痛，他心知对简而言，他人的眼光很重要，有几次，
他被人在简跟前示好，简在宣示主权的同时，显露出的与其说是醋意不如说是得意，之后
会有几天，他被高高捧著，直到简的虚荣感再度空乏需要补充，内心深处，他对此很有情
绪，那时候，至少简还当他是男友，后来，简那些把他们关系践踏到极致的一意孤行，他
只能怪自己默默承受…
“嘿古蔚蔚，我专心追，追得到你吗？”
“你专心对你未婚夫吧。”他交起双臂，淡淡表了态。
“哥，听到了吧，我没机会，”Leon夸张地叹了一声，“他眼里只有你，怎么办？”
“到了，停在前面空地吧。”
他感到失望，恨不能继续待在车上，就算King只是在替他试探Leon的意向，起码King前所
未有地松了口，他不希望车上这个流露出男友感的King太快消失…
他帮着煮咖啡的King发冰淇淋，小姐弟吃完各自的冰淇淋，擦了嘴洗了手，Nana就起身告
退，说要回娘家，离开不久，大哥却回来了。
“不是去见她父母？怎么跑回来了？”大姐奇问。
“没啊，只是送他们去搭车，很近啦，隔壁镇而已。”大哥看来很不起劲。
“所以是见过她父母了没？”
“…她还没离婚…”大哥乏力的回话，引起了不小的反应，大哥垂著头啜了几口黑咖啡，
没理会大姐把那句话翻给Antonio跟Alba听，大姐说著又切回中文，对着他们问通奸除罪
化了对吧，Leon尬笑着缓缓摇头，“还有民法。”
“喂，你好歹等她离完婚，犯不着为这种事被告吧？”大姐一脸惊怪，大哥烦闷地支著头
，“她老公是外遇惯犯啦，离婚条件谈不拢吧。”
“有必要淌这种浑水吗？有那么爱喔？”大姐又碎念了两句，大哥懒懒起身，朝King摆了
摆手，“不聊了，我回去睡觉。”
King跟上去，在门廊上陪着大哥抽了根菸，他听见身旁的Leon轻笑了一声，说你们一家都
很信任那位老邻居吧。
说的是英语，大姐半开玩笑地回说我们的婚事恐怕要靠他帮一把，还亲暱地靠向Antonio
两人互啄了一记，Alba视线停在门外，出声问那你们那位老邻居的婚事呢，大姐笑问Alba
大叔才是她的菜吗，跟着耸耸肩，说那位可能是恋爱绝缘体，他跟视线由门外收回的Alba
交换了眼神，他真不知道，如果King的对象是他，有没有人会帮他们一把…
King回到厅里时，Antonio正说起接待过印象深刻的华人旅客，他原还怀疑大姐对Antonio
是过誉，那副稍嫌轻佻的外表跟肤浅的谈吐还是比较搭，但Antonio让他改观了，也许是
因为Antonio以友善正面的态度谈起了一对同志游客。
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三十来岁的上班族，大学生像个少年偶像，而上班族看来像会武功
的硬汉，两人虽没什么亲密的举止，但从他们注视对方的眼神与对话的语调可以感觉出爱
意，Antonio与两人有过短暂的深聊，两人说是在一次旅行对彼此留下印象，交往后相约
每年去一个国家旅行，而那是他们的第一个旅行戳印，他安静听着，觉得Antonio在描述
的，是他破灭的憧憬。
Leon笑说旅行是两人关系的考验，平日还能有各自的生活圈，旅行时却像连体婴，旅行的
初衷也许是制造新鲜感、恋爱感，但很可能会出现反效果，本来还能忽视的相处问题，变
得难以回避，所以我不爱双人旅行，Leon下了结论。
体会这么深看来你有稳交对象，大姐说，我还以为你对我弟有意思呢还担心一下，Leon笑
了笑，说异男忘吗，大姐立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跟着对他抛了一串话，别闭俗了交女
友顺便精进西语不好吗今天就冲吧，他结结实实翻了个大白眼。
你们还好吗，Antonio突然吐出这句话，他困惑地顺着Antonio的视线看向King，直到King
回说他离开了，他才瞬间会意，Antonio口中的那对同志旅客，并不是不相干的路人。
***
大姐跟洋人兄妹在黄昏前离开，说要继续南下找朋友，他附和著King，留Leon吃晚饭，他
渴望着因为Leon在场，King能再次撤下心防。
King清点着亲友分送的鱼肉菜蔬，要他们分工处理食材，而后起锅调酱料，三人边吃火锅
边聊。
“只说个大概的八卦最让人心痒，您要不要多说点您的那一段？”
他问不出口的，Leon轻轻松松就随口问了。
King停了筷，沉吟片刻后，视线先扫过他，才落向Leon，“是因为古明蔚，我才会认识他
。”
“我？”他顿住了，半晌才开口，“该不会…是那个渚薰？”
“渚薰？”Leon疑惑地来回看了看他俩，“谁？福音战士那个渚薰？不会吧？”
“古明蔚知道我是福音战士迷，他问过我为什么迷福音战士，有些原因很容易说清楚，有
些，就比较难说出口，”King顿了顿，喝了口他带着Leon到巷口超商买回来的啤酒，“我
们年代不同，我十几岁时，感觉这个世界，好像找不到像我这样的人，学校里好像别人都
很正常，同学之间流行的东西，好像也都是正常人做出来给正常人的，福音战士也是，碇
真嗣身边有绫波零跟明日香，我没什么共鸣，不过至少有话题能跟自己有感觉的人聊，直
到后来，出现渚薰这个人物，碇真嗣见到渚薰，脸居然红了，这让我心情很…该怎么说呢
，是感觉被抚慰了吧，虽然很隐讳，渚薰虽然说过喜欢碇真嗣，但喜欢是很模糊的说词，
即使是这样，也够让我难忘了，可是渚薰出现了不到一集，很短，短到让人想抗议…”
原来，King有过那样的心路历程，那时候他都还没出生…
Leon伸过自己那罐酒，跟King那罐碰了碰瓶。
“其实我不觉得他像渚薰，至少，个性完全不像，但因为古明蔚说他像，我才开始注意他
，后来又遇见他，他打工的店，离我住处不远，我常去，其实是想见他，越见就越对古明
蔚心生感激…”
他迎视King带笑的目光，苦笑了笑。
“我们的缘分很短，不到一年，他前男友又来纠缠，他跟朋友诉苦，却没让我知道，后来
他被那浑蛋堵到，据目击的朋友说，是被强拉上车，车横冲直撞，不久就出了意外起火爆
炸，车上的人，都没逃出来…”
King咬紧下颚肌肉，别开脸，似在压制涌上的情绪。
他跟Leon，也一时无话。
“他个性很好，真的很好，对人没有一丁点恶意，为什么他落得要那样陪葬？”King的话
里带着压不住的情绪，“该怪我吧？是我太强求，是我没保护好他，才害他遭遇横祸吧？
”
“你不会怪他跟那种人交往过，对吧？既然不怪他，当然也不怪你，该怪的只有那个非要
搞到玉石俱焚的神经病吧。”Leon少见地显露了情绪，语气里透著不以为然。
“如果要怪你，那是不是也该怪我？如果我没那么说，你说不定不会注意到他…”他低声
问，自己这一直以来，是不是隐隐有种该对King的伤痛负责任的感觉？
“真要怪嘛，可以一个一个往回怪到他爸妈把他生下来为止，但他本身不是会怪东怪西的
人吧。”Leon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对我来说，古明蔚跟他一样珍贵，我希望陪在古明蔚身边的，如果不是你，也会是像你
这么好的人。”
“你可以不用第三人称，直接对我说。”他心脏被爆击，满脸止不住的笑意，嘴里咕哝著
。
“对古蔚蔚来说，最好的就是你了，你把他看得这么珍贵，谁能比你更好？”Leon扬了扬
双眉，似笑非笑地来回看着他俩。
“对他我说不出口。”
依旧是第三人称，但现在他懂了，他们之间，一直以来欠缺的，是一个像Leon这般冰雪聪
明的媒介，就如同爸妈需要King居中润饰他们的关爱之情，King也需要透过第三者来传达
对他的心情，“Leon，你帮我跟他说，我不要别人，只要他。”
“要我传话，可以啊，现在开始我要收费。”Leon摊手伸向他，King舀了碗料多味浓的汤
，双手捧到了Leon面前。
宾主尽欢，到屋外送Leon上车时，他禁不住猛夸Leon，“你未婚夫一定是上辈子烧了好香
，这辈子才有你这种好老公，我大概也烧了品质不算太差的香，才有这种X大脑好的炮友
，我欠你，欠很大。”
“不能肉偿，可惜。”Leon笑嘻嘻地伸手来捏了他一把，他没闪，反倒上前给了个拥抱，
“以后抱抱就是最大尺度了。”
回到厨房，King正在收拾，他主动当起洗碗工，King又切回话少疏离的模式，但他心情不
同了，他们的关系，或许会转变得很龟速，但只要不是胶着不前就行了。
把碗筷归位完毕，走到厅里，见King对着笔电，继续着重新装修的设计图，他坐在King身
畔看了一会，“你觉得，改成工业风怎么样？”
“你喜欢？”King垂著脸，看来像是有几分赧然，他应了声，“以后我有房子，我会把它
弄成工业风。”
“嗯，不必等以后，这里让你设计。”
“那我明天过来，一起弄。”他没忘了把手机里那张渚薰的照片传给King，跟着才起身去
拿了行李袋，转身要往门口去。
“你…不留下来过夜吗？”
“纯睡觉，什么都不做吗？”他转向King，问得面不改色。
“唔…我可能没办法再什么都不做了。”
他不禁勾起嘴角，松开行李袋，再次窝到King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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