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g一进门,就给大哥大姐喊了过去。
他慢条斯理跟过去,旁观大姐介绍洋人兄妹档。
洋男叫Antonio,大姐说他是学识渊博又健谈幽默的导览解说员,Antonio的妹妹名叫Alba
,在大学主修心理学,King不冷不热地跟顾盼之间电力满满的Antonio握了手,跟看来有
点阴沉的Alba互相点头招呼,操着他许久未再听到的发音清楚的英语对两人自介是跟他们
一家很亲近的老邻居,大姐冷不防加了一句他曾是我的白马王子,在众人有所反应之前,
又把注意力导向他,还特意强调他修了六年的西班牙语,他满脸堆笑配合地说了声hola,
大姐突然切换成中文,对他说她失恋来散心的你当她地陪正好,他假装没看懂大姐满含暗
示的表情。
大哥让他的客人们自我介绍,南洋风女人有着跟外貌有点不搭的知性嗓音,微笑说朋友都
叫她Nana,开了家餐厅,而大哥是餐厅常客,跟着她便要一左一右两个小朋友自介。
小女生揽过了自介的任务,说自己叫Pinkie,还把字拼了一遍,然后说自己是姐姐,旁边
的是弟弟,叫Woody,跟Toy Story的警长一样名字,小男生状甚不满地咕哝著姐姐又把他
的话抢去说,King这时搭了腔,话声软软的,“你的名字姐姐说太快我没听清楚,你要不
要再说一次?”
小男生开心地仰脸对着King拍拍自己胸膛,说Toy Story的警长跟他名字一样,都叫Woody
,他旁观King一脸慈蔼地对小男生竖起大拇指,莫名地有些吃味。
吃味的还有大哥,他捕捉到大哥见女友带笑的双眸注视著King时,一闪而逝的微妙表情,
大哥对着King唤了声哥,问了个让他差点翻白眼的问题,“你女友这礼拜没下来?”
“谁?喔,Monica吗?我这种庄稼人不在她择偶范围。”King回得清清淡淡的,他听着却
很刺耳,Monica是King在台北软件公司里的前同事,不时会来King家里作客,从前不只有
她,还有其他人会一起来,要说那几个人里谁是潜在的威胁,那应该是肤色黝亮五官深邃
身形比例又超好的那个大了他少说五岁的男人,他还记得男人叫叶怡年,庆幸的是叶怡年
是直的,据说在新冠疫情爆发前有了稳交对象,新冠时代结束后再见到叶,已经是戴着婚
戒拥著孕妻的人夫,人夫久久来一次,漂亮时尚不太爱理人的Monica倒来得很勤,King过
去一直没带过女友回来,于是一众亲友都对Monica既好奇又纳闷,好奇著Monica是不是认
定了King,纳闷著不留恋都市生活的King怎么到头来选了个娇生惯养的都会女孩。
Monica是不是认定了King,他不知道也不在意,但King绝对不是个会被物质还是门面迷眩
的人,他到现在还放不掉的,不会是那种人…
“喂,不跟大家介绍我吗?”Leon凑过来,做足了受伤的表情姿态,哀怨地问,他很没好
气,“他们在介绍男女朋友,我介绍你干嘛?”
Leon摆出哭脸还欲开口,老妈已出来厅里叫人吃饭,“你们三个,待会边吃边聊,别让朋
友饿肚子,阿擎来,吃饭了。”
King被留在主桌,跟爸妈哥姐还有Antonio及Nana同桌,他跟Leon、Alba还有两个小朋友
围坐在临时加的折叠桌前,身为自己这桌的唯一主人,他只能故作开朗,尽点地主之谊。
在Leon陪小朋友们童言童语时,他以西班牙语跟Alba寒暄了几句,对台湾印象如何、去了
哪些地方、吃了些什么那类的,Alba虽面无表情,至少还有问必答而且没省话,他开始说
起学西班牙语的缘由,从Laura说回那次旅行,从西班牙语切换成Leon也能陪聊的英语,
他越说越起劲,还翻出几张当时的照片,小朋友们指著照片里的King嚷嚷这是那边那个叔
叔,还对King直招手说有他的照片,King很配合地离座过来看照片,他很多余地解释了一
句,“我在跟他们说我跟Laura是怎么认识的。”
“哦?你们还有联络?”
岂止有联络?他的大小事,Laura全知道,他对King的满腔情意,也只敢对Laura说…
“能不能倒回刚刚那张?”King出声问争先恐后滑着他手机萤幕的小姐弟,小姐弟相执不
下,好不容易照着King的要求停手,他靠过去看了看萤幕,不禁一愣。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取过这样的景,他替当时那个像渚薰的男孩拍了照,是男孩立于湖畔的
侧影,男孩看来很落寞,应该是他们不巧在场的大吵后拍的。
King像是欲言又止,迟了些才把手机递回给小姐弟,Leon在King要回座时开了口,“嗨,
刚刚来不及自我介绍,我是Leon,常听古蔚蔚提到你,你本人比照片还帅欸。”
这家伙总能面不改色地信口雌黄,他佩服地想,不过就是砲友以上的交情,不过就是前一
夜第一次聊起,被Leon短短几句话弄得像是推心置腹的老同学好朋友,他无奈地听着King
邀人饭后到家里坐坐。
一直没主动开口的Alba,这时突然切换声道,用母语对他说,她对男人,经常错得离谱,
唯独她的gay达神准,几分钟前她的gay达狂响,虽然她觉得出错的机率微乎其微,她还是
想口头确认一下。
骤然给探询性倾向,他瞬间变为西语初学者,嗯嗯啊啊的,才勉强挤出你可以相信自己这
种隐晦的回答,Alba露出难得的笑容,说至少她确定了今天遇见新恋情的可能性是零。
Leon边继续充当保母,边狐疑地来回看着私聊的Alba与他,Alba又追加了一个问题,问他
跟谁才是一对。
他的视线瞟向Leon,对Alba说眼前这位就要结婚了但新郎不是他,Alba问他难过吗,他笑
著摇了摇头,说令他难过的是另一位,视线再次落向Leon时,Leon古怪的神色狠戳了他一
下,在他开始怀疑Leon分明听懂了他们对话时,Leon回复了一向的笑脸,立起身,拿起装
了麦茶的杯子,走到他爸妈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伯父伯母,还以连他都不知真假的中文
名字自介,爸妈此前除了多吃点几乎无话,不管是无法言语沟通的Antonio还是带着二宝
现身的Nana,都让他们给不出好脸色,只有像是很有长辈缘的Leon能稍稍缓和气氛,老妈
还问了两句,家住哪、毕业后要找什么工作之类,大概是想问来做为他的求职参考,Leon
也真能掰,说想去考外交官,爸妈脸色更和悦了,显是将Leon当成能够在求职路上引领他
们宝贝儿子的益友,Leon却话锋一转,对爸妈说很谢谢他们,“小蔚个性这么好,一定是
伯父伯母教得好,小蔚对人很好,不会乱批评人也不会歧视别人,我很谢谢他接纳我的性
向。”
现场除了不懂中文跟对性向二字似懂非懂的,余人或惊或呆,他一方面恼著Leon自坏优秀
同学的人设,另一方面,却也好奇著父母兄姐对此会有何反应,他从未主动挑起这个议题
,除非有了想要公开关系的对象,否则他不想提早变成家人不解甚至恐惧的异类。
爸妈才刚柔和了些的脸色又撑不住了,老妈强笑着用多吃点打发了Leon,Leon一脸浑然不
觉气氛变异的灿笑,回到了他面前。
“多吃点。”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皮笑肉不笑地复述了老妈的场面话。
爸妈草草吃过饭,就说要上楼午睡,一等爸妈离开餐桌,大哥便跑过来跟Leon碰杯,“要
不是等一下要开车,我一定跟你喝一杯。”
“你干嘛?我不知道你对gay这么友好。”他带点嘲弄地酸了大哥一句,大哥大姐还能是
什么心思,不就是乐着有人跳出来转移爸妈的愠怒?
连大姐都跑过来跟Leon扯些意味不明的闲话,“不知为什么我生活圈里一直没有同志欸,
我是指公开出柜的那种,当然比较娘的啊或者很T的也是有,但就是没有明摆着同志身分
的,你真的是第一个欸,而且你不像。”
“异性恋有很女性化很男性化也有比较中性的,同性恋也是啦,我意思是说有性别气质意
识强烈的人,也有不太凸显性别气质的,但性别气质是性别气质啦,跟性向不是正相关。
”Leon绕口令似地说了一串,大姐像是把那些话听进耳里还认真消化,眉头还皱了两下,
“意思是娘娘腔也可能爱女人,T婆也可能爱男人?好难想像那个画面…”
“谁爱谁是别人家的事吧,妳干嘛想像?”他话说得很不以为然,怎么异性恋这么爱滥用
这种干预式的想像力?
“喂,先吃饭吧,吃饱过去我那边坐坐聊聊。”King对此,一如既往地毫不表态,神色寻
常地,把大哥大姐叫回去吃饭。
***
他第一个出柜的对象就是King。
那是在大学放榜后,他算是没考好,但是King说无所谓考不考好,多利用这四年拓展自己
的视野,享受以前跟以后都没这么充分的自由,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话是带他去吃法国料理时说的。
King带他去看了学校,而后带他到百货公司,让他试穿了几套后,选了一套他穿来最青春
洋溢的休闲西装与内搭的衬衫。
打从试穿时,他的心情就变得很异样,每换上一套,走出试衣间对着穿衣镜时,比起意外
能撑住穿不惯的西服的陌生的自己,他更在意King的目光,有一瞬间,他甚至出现下一秒
King就会伸手解他衬衫扣子的错觉,他就那么,大半天都被自己轻易扬起又要苦苦压抑的
想像撩搔著。
特别打扮,就是为了一顿晚餐,回到King的住处,一起看了一部校园片后,King说要准备
去餐厅了,他关回King的书房兼客房,很快换好衣服,还点开手机的镜子顺了顺头发,而
后便到客厅里候着,King从浴室出来时,他的目光定在那张久违的没有髭须的脸上,看来
很性格的脸部线条,变得一览无遗。
King穿着与他款式色系相近的衬衫,与直筒休闲裤,他有些别扭地问自己会不会穿得太正
式,King笑着摇摇头,说主角是他所以穿这样很刚好,还替他理了理衣领。
那晚,King点了支酒,他懵懵地听着侍者描述酒的口感,却只觉得金黄酒液入口后的微醺
感,好衬他的心情。
他借口酒很好喝,让King为他又倒了几次酒,回程的出租车上,他很想贴靠到King身上,
他真的有些茫,但他还记得离座结帐前,对King脱口而出自己也爱男生。
不该让你喝那么多,这是King的回应,如果这算是回应。
回到住处,King让他先去洗澡,他杵在King面前,很想再重复一次那句话,那样一来,会
不会洗澡就有了别的意思?
但是King走开了,还说他必须加班赶案子,他杵在原地,觉得胸口在翻腾,他不想自己脱
掉这身King为他选的好看衣服。
只是,意念再狂野再疯癫,他都不敢造次,King这一天对他够好了,为了他,暂时藏住长
年的哀伤,好好地陪他庆祝了即将展开的大学生活,他似乎不该在这时候藉酒硬闯King的
心防…
King的浴室,已经没了那人遗下的用品,高一那年他不请自来,King在他进门前,匆匆收
掉柜上墙上的照片,但是厨房里浴室里处处可见成双的物品,后来,King把那些失去主人
的用品藏起来,还是丢弃了?
他感觉得到King并未复原,但是King把他当孩子,并不打算多谈自己的私密与伤痛。
那之后,King没再邀过他到住处。
刚上大一时,他常约King见面,也常吃饭,偶尔也逛街看电影,King不太爱让他在外面逗
留太晚,而且常会坚持要送他回宿舍,他对于King不就近留他在离闹市较近的住处过夜,
却偏要骑车或搭车大老远送他回偏远的学校宿舍,心里一直很闷。
他几次表露对夜生活的高度兴趣,King的反应让他气结,他被耳提面命要保护好自己,
King说著还拿过他手机加了速拨,说有状况要立刻求助,他忍不住问怕有状况,陪他去不
就得了,King置若罔闻,只回了句别让有控制欲的人靠近你。
他感到气馁,虽然King是出于高度关心。
不久前,一次他在宿舍里病著,King请了假跑来带他去看医生,因为是初诊,必须填资料
,King让恹恹的他在候诊椅上等,代他填好后让他看一遍有没有错误,他看着紧急连络人
那栏字迹深明的沈风擎三字,心里一阵热,这不仅仅是对同乡晚辈的照顾吧?这,比那更
多吧?
King给他的,是别人没给过他的,那与其说是受宠的虚荣,不如说是面对陌生世界的自信
与安全感,他憧憬著能跟给他这些的人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但他不得其门而入。
他开始会往gay bar跑,点杯调酒,悄然扫视店里的客人,经常有与他对上视线的人上前
示好,他总说自己在找人,他确实在找人,找一个说不定根本不涉足gay bar的人。
不久后,他开始考虑其他圈内人出没的场合,那些主要消费群也许不在他这个年龄层的场
合,甚至性不是你情我愿而是银货两讫的场合,只是,如果King选择以那种方式寻求慰藉
,他还非King不可吗?
他还没真转移到gay bar以外的场合,就在某间离King住处不远的gay bar见到了King。
那晚的自己太没精打采,进了店里就点了酒闷头喝,偶一抬眼煞时心跳暴冲,他想见的人
不知何时坐进了吧台另一侧,他才想起身去替自己制造机会,却有个男人抢先他一步。
是张他略有印象的脸孔,似乎是这家店的常客,会让人留下印象,是因为身形俊挺气质独
特,这个动不动有人搭讪请酒的男人,为什么偏去招惹King?
乍见King的亢奋,转成了疑惧不安,他呆看着King起身,随男人穿过一撮一撮的人群,走
向座位区后方的走道隔间。
他知道那里是暗房,他从未踏入的地方。
King却走了进去。
他的视线凝在暗房入口,久久无法移开。
直到有道身影来到身边。
他下意识地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两人视线交会时,对方朝暗房微微偏了偏脸,他呆滞地看
了那张跟他差不多生嫩的脸一会,才掉了魂似地悠悠起身,跟着男孩的脚步,来到了幽暗
的长廊。
也许有过经验,男孩显得主动而强势,他承受着在那当下过于亲密的亲吻爱抚,双眼徒劳
无功地转着,影影绰绰的,每一对或粗喘或呻吟交缠扭动的,都可能是King跟那个男人,
他感觉到唇齿被撬开,随之鼻头一阵酸涩,眼角溢泪地迎入了陌生男孩的舌。
King就在同一个空间里,但他的初吻给了别人。
男孩成了他的第一任男友,简佑文,他校大传系,铁1,也许是因为他在内心脆弱时遇上
简,最初的几个月,两人频繁又热切的肉体需索似乎填补了他因情感破灭而空寂的心,他
甚至在与King相约时说自己交了男友,King静默片刻,问你hold得住他吧,他呆愣著回不
上话,半晌只反问King是不是也有了新男友,King含糊应了声,他便再无话可说了。
后来他大概也曾放过全副心思在他跟简佑文的交往上。
所以渐渐看清楚简佑文对他是何样心情。
他不是简佑文的第一段,简大一时有过一段,很短,简是被甩的一方,在跟他交往前,又
经历了数段肉体关系但都没有成为稳定关系,会找上他,据简的说法,是从他身上看到从
前的自己,他对这种说法有点微词,不过就大他一届,怎么就沧桑起来了?
他渐渐明白自己跟简之前热中并锁定的型很不同,简对花心天菜缺乏抵抗力,遇上了就会
晕船然后翻船,几次下来大概心累了,才会把目光转向他,简一方面把他跟过去的自己重
叠了而对他心生怜惜,另一方面又会把自己承受的那些审视批判的眼光加诸于他,他并不
喜欢被简这么看待,也不觉得自己是因为相对弱势才维持着跟简的交往关系,他只是愿意
包容比他大不了多少、心思还没变得太复杂也还保有真诚可爱那一面的简。
只是简的身心持续在进化,进化得与他渐行渐远。
先是简辞了超商工读,说是与他沟通实际上心意已决地要投入色按行业,他忧心着简是否
家中出现经济问题,追问之下,才发现简是想早点存够钱做正颚手术,简侧着脸,边比划
著下颚,边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下颚不正,他根本不觉得简有必要做那手术,但很显然简已
经陷入容貌焦虑,他只问了简希望手术完看来像谁,便不再表示意见。
接着简开始坚定地落实存钱做手术的规划。
本来两人间隔最久也还能两礼拜聚一次,后来简开始用比过去更殷勤的嘘寒问暖的语音文
字代替见面,他嘲弄地想,从事性服务后嘴变甜了呢,他不主动要求见面,很偶尔地简跟
他约见,他也不拒绝,至于要不要上床,就看他的心情跟简的体力,心态上他已不对简存
有任何期待。
申请上交换生,他也没想第一时间告诉简。
而是跟King通了话,告诉King,大三一整年,他都不在台湾。
King听来比他还开心,那周末两人约了吃饭,King还特意订了西班牙料理餐厅,那是他那
段日子里最愉快的一餐,两人胃口奇好,点了烤饭之外,还陆陆续续点了好几道tapas,
他笑说King会被他吃垮,King笑着往他盘里送菜,说尽量吃,他便把盘里的菜又全吃下肚
。
步出餐厅,正是初春微凉,他说他们该散散步消化一下,King没异议,走着走着,两人便
从马路途经天桥走到了河滨公园,在河滨公园悠然地走了几圈,本还轻松地聊着他在
follow的一个同志作家即将问世的影视化新作,他没头没脑就脱口问King,你会去色按吗
?
“色按?没尝试过,怎么会问这个?”King不解地看着他,他垂下眉眼,半晌才笑了笑,
“你如果会去,可能会遇到我男友…”
跟着一阵泪意涌上,他没收住,就在King眼前掉了泪,记忆中是King抱了他,但实际上可
能是他靠过去窝进King怀里,他们就站在有自行车与跑者经过的马路边,但King没推开他,
而是轻抚着他有好一阵子没修剪的乱发,他头埋进King肩窝里呜咽著,想问为什么他们不
能在一起,最终问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你们还在一起吗?
那个bar里找上King的男人,他后来还见过几次,有时就只是喝酒,有时会找人进暗房,
他跟似乎与男人相熟的酒保打探过,才知男人已婚,有个罕病的孩子,来bar待上一时半
刻是最大程度的纾压,King与那男人,并没有在交往吧。
然而King仍只是含糊应了一声,他难受地收紧了环在King后腰的双手,好半天不愿意从
King怀里退开。
他是在交换期间,跟简视讯分手的,两人还莫名其妙吵了一架,分手就分手,简还要语带
炫耀地跟他更新近况,说自己被一个蛮大咖的客人看上,客人很慷慨豪气,简掩不住得意
地说颜值真的很重要当初投资做那个手术真是明智的决定,他讥讽地附和说嗯是啊拥有了
任时完的下颚线也拥有了sugar daddy,简气定神闲地回他,总比你无偿倒贴穷大叔好吧
,这话让一直以来对简没什么脾气的他怒不可遏,气骂道好啊祝你被干到存款破亿下贱无
耻伪铁1!
飞上枝头做了披着凤凰羽毛的鸭,居然就开始炫富笑贫了,他气得胸口起伏,自己怎么会
把过去这一年半载耗在这样的人身上?
他更加认定了简佑文那个烂人口中的穷大叔,King不穷,即使变穷,也不会变得像简佑文
那样没骨气,他暗自下了决定,回到台湾后,就正面跟King告白,在他的想像中,他跟
King的日常,就如那个周末那样,会很平淡美好。
没想到,回到台湾后,King却在为他接风时,告诉他要离开台北回镇上去接管工厂,他很
沮丧,自己毕竟不在King的人生规划之中,他全然无法理解King怎么会想要回到镇上,“
你不可能出柜吧?即使你出柜,那里谁管你什么同性恋啊?出不出柜都照样逼婚逼你传宗
接代吧?你为什么要回去?”
对于他的诘问,King的回答对他而言避重就轻,“我爸妈该享清福了,但你爸妈还不想退
休吧?工厂总要有人回去接吧?”
他不禁苦笑,怎么听起来,他爸妈的顺位,还在他之前?
King没缺席他的大学毕典,过后还用家里那辆小货卡,帮着他把打包的行李由宿舍搬回镇
上,那晚,King在前院架起烤肉架,准备了丰盛的食材,庆祝他毕业,他买了两手啤酒过
去,等一众亲友吃饱喝足散场后,他将自己那张野餐椅挪到King身畔,坐下来,仰头望着
漆黑夜空里的弦月,沉默无语。
他俩,会不会始终是两个兜不拢的半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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