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白痴只会吃,烤面包只会看,不会想!”
每天早晨,师傅总要这样吼上几句,
一天才有办法开始。
那年我十九岁,为了家计跟两个小学徒,
窝在一家面包店。那时的面包店没有什么慢慢来,
没有什么好好教你,只有看跟想,
在一点一滴的观察中,累积自己的技术跟实力。
早晨五点开始上班,夏天时天微微亮,
带有早晨的露水湿润了空气,而冬天时,
干硬的冷风则是让你不断哆嗦。
那时年轻气盛,对世间万物总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很多事物看了总自以为有一套解释。
三不五时总上演这样的戏码。
面包进炉后,师傅转过来问我:“220度的烤温,45分钟后,
吐司烤模几度,里面烤模几度?”
我想了想说:“烤模220度,里面应该100多度吧。”
师傅说:“听你在鬼扯!刚刚不是说过了,面粉含水,
含水的东西在水分蒸散前,不会超过
100度,你看到里面变黑炭了吗?”
我低头著说:“没有。”
师傅往往会摇摇头,点起一根烟,走到门口去叹气,
有时候我会分不清,哪些是师傅吐出的烟,
还是烤箱的蒸汽。
几年后,物换星移,
我因为防卫过当杀人入狱,师傅来看过我一次,
给了我一套福尔摩斯全集,交代着我出狱之后要去找他。
在监狱中的日子不算苦,但也不轻松,
三年多的刑期不算长,但也足够让一个毛头小子面露老态。
再见师傅的时候,他的店已经有着小小的规模,
虽然如此,外送时还是自己开着车,我总会跟在他身边。
“来,我考考你。为什么我一看到前面的车,
就可以知道附近有一家加油站?”
我看了看前面的车,很干净,只有保险杆的部分微微滴水,
其他都是干的。我想了一想,便说。
“前面的车子很干净,似乎是有洗过,然而不像是自家洗的,
因为如果是自家洗的,车上大多会残留大部分的水,
但前面的车只有保险杆微微滴水,
一般看来只有加油站的洗车机会有这种现象,因为是用风吹的,
所以下面的的水不会干,然而现在还在滴水,代表刚刚洗好,
所以加油站在附近。”
师傅开心的点了点头,往前开了一点,
加油站从我们的右侧经过。
“欢迎回来。”师傅说。
几年后,师傅不在了,而我一直做着面包到现在,
对我来说,这世界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一个会想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