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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于今年年中于中国看了‘钢的琴’这部电影，很是喜欢，这次藉金马奖公布入围名单
的机会，趁机说说自己的感想。
‘钢的琴’讲述了东北钢厂下岗工人陈桂林老婆跟人跑了，并跟他争夺女儿抚养权。桂林
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不断努力借钱买琴，而在无数的失败之后，最后决定自己造琴，
并通过身边朋友的拹助，真的用钢铁打造出一架钢琴。
这部片在东京影展获好评，男主角王千源也得了东京影展影帝。而它会受到影展喜爱不是
没有原因的；这是一部很“算计”的电影，这不是贬意，也可以说它是一部很形式主义的
电影。它的算计，从它的片名即可看出。‘钢的琴’，顾名思义当然是讲钢琴的故事，但
电影里这架钢琴是用“钢”制造的，所以的确算是‘“钢”的琴’，影片是描述一群炼钢
厂的下岗(解雇)工人的故事，所以也可说是在描述这群人对炼‘“钢”的情’，亦或是这
群下岗工人的‘岗的情’。故事主轴在描述父亲对女儿的爱，父亲是刚毅形象的代表，也
可以算是‘刚的情’了，一个片名可以搞出这么多的玩味，你能说它不算计吗。
除了片名外，在剧情以及拍摄手法上也十分计算。这部片每一场戏，在开始30秒后，镜头
就会缓缓移动，绝大多数是向左横摇，再不就是前后、深浅的镜头运动，同时戏的结尾一
定是个fade out。节奏一贯到在隔一场戏开始的时候，你都会不自觉的开始算起秒数来。
乍看之下有点单调，但奇妙的是，这样的运动搭配剧情却又能深深牵引著观众的情绪，有
时引你发笑，有时是感动。我最喜爱的一场戏：描述桂林女儿跟桂林说妈妈来看她，又买
了一堆东西给她，问桂林有没有什么表示，桂林听了很火大，把女儿推出家门外，要她去
跟妈妈住。下一场，桂林生气把自己费心做给女儿的假钢琴给打烂，此时镜头往左移，桂
林也向着画面左边走，接着看到女儿又背着包包走回来，回到原地等著桂林，那种父女连
心，靠着演员的表演、导演的场面调度，看的观众简直要喷泪。
而在镜头摆设位置上，导演也是机关算尽，影片一开始桂林跟前妻小英站在破屋前(请见
网志图)，这个画面真的很像一对翅膀，只不过桂林的翅膀烂了，小英的则是个黑翅膀，
影片一开始已经借由这个画面说清楚两个人的关系、身分、还有彼此在戏中的地位，这样
的镜头影片里很多。再说剪接，电影中段桂林朋友女儿被男人搞大了肚子不理，众人杀去
找那年青男子理论，人找到却也拿他没辄。下一场戏就跳到桂林以及一路与桂林相扶相持
、相互暧昧的小乐团女主唱淑嫺(秦海璐饰演)在主持婚礼，观众会以为是上一场戏的年轻
小俩口要结婚，但也不是，只是个陌生人的婚礼，而镜头再移到桂与淑两人身上，一对老
男女，身上没几个钱，也是想结婚却结不成，男的还因为没钱老婆跟人跑了，这场婚礼的
幸福，再对比到年轻小男女、桂林与淑嫺两对的无奈与荒谬，两场戏、两个镜头就可以搞
定。而导演是写春晚赵本山的小品剧本出身，因此电影里的台词也是颇多经典，桂林和女
儿在讨论贝多芬的故事时的一段对话，让人捧腹大笑，笑完之后却又觉得有小小的凄凉，
由此可见导演在各方面皆是匠心独运。
虽说影片在形式上做了很多刻意的安排，但剧本方面也毫不马虎，或许是自身遭遇所感，
看完这部“喜剧”后，我竟觉得十分感伤。影片除了深切地描述了父亲对女儿的爱之外，
更重要的是那股“人定负天”的“无奈”；剧中淑嫺对桂林说“你钢琴造好了，女儿还是
留不住”，但众人还是努力造琴。与此同时，众人千方百计的要保住可算是当地老地标的
两根烟囱，但最后烟囱依然要按计画被炸毁时，众人还是只能像看戏那般望着它倒下。我
能够感受到戏里面的每个人愿意放弃一切去帮桂林造琴的心情，那是一个梦想，下岗工人
失去了做了一辈子的工作，也失去了梦想，这架琴，让他们重温了在炼钢厂的那股冲劲与
责任，所以老大哥最后被警察抓走前，还得先确认自己的工作有没有做完才肯走。但就算
琴真的造好了又怎么着呢，桂林的父亲也走了、老婆走了、女儿也走了，其它人也还是跟
以前没啥两样，所以顶多也只是求个无愧于心，与自我的满足罢了。大环境绝不会因此而
改变，甚至自己也不会有所改变。这让我想到香港人民每年七一上街头，要求民主，2012
双普选，狗官下台，但做是做了，狗官不但没下台，还升官了…我们都在汲汲营营的追寻
梦想、实践理想，但到头来或许也只是、或也只能是一场空，甚至梦想实现了，其实也只
是一场空，那我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最喜欢电影里最后一句台词；钢琴造好了，女
儿问桂林要弹什么曲，桂林答说：“越简单越好”，女儿弹琴，全剧终。其实我们的努力
真的只是为了那份简单，却往往被现实搞的很复杂，“越简单越好”这句，让我在电影结
束后足足哭了五分钟…
导演一直强调这部电影是个写实电影，不是艺术片，担心它叫好不叫座。但其实它有很多
艺术片的影子；或许因为本片监制是‘我的野蛮女友’导演郭在容的关系，整部片流露出
浓浓的韩国电影冷冽气氛，连搞笑都很冷冽；大伙儿在卡拉OK唱歌的戏，让我想起宋康昊
在‘杀人回忆’里唱卡拉OK，后来跟人打起来的那场戏。中国东北是手风琴重镇，男主角
又是个搞小乐队的，自然手上也拿着个手风琴，但影片里男主角奏著音乐的那种疏离感，
让我想到同样也是男主角奏着手风琴的荷索电影‘史楚锡流浪记’，也好远、好有距离、
却又让人怜悯。片中每每出现悲伤气氛时，必定会有的魔幻歌舞场面，则让我想到Emir
Kustirica的电影也是如此。此外，这部算计的电影也很明显针对影展口味，和2009年由黄
渤主演的‘斗牛’如出一辙，小人物、小故事，用一个物品(牛、钢琴)展开故事，故事能
说地真挚动人，又能将小人物的格局放大视野到整个社会面向上，也难怪它会跟‘斗牛’
一样，入围那么多项金马奖了。
最后顺便提提今年金马提名名单，最佳影片提名部份‘桃姐’尚未观赏，但许鞍华的电影
除了‘得闲炒饭’外，我部部都爱，这部也很期待。若剩下四部比较，我个人认为还是‘
让子弹飞’略胜，姜文最好的片我觉得是‘太阳照常升起’，可惜它走的太前面了。而这
部片它却能将商业与艺术完美结合，不用特别去算计也能让人挖掘出许多需要计算的深度
，就像泼墨画一样行云流水，深厚兼优雅。‘赛德克巴莱’则是一本极富人文素养的字典
，让人看见魏德圣不愠不火、持平的史观，与对大自然、人物的关怀，只可惜部分场面调
度还是有些瑕疵，我觉得音乐下时机，与画面搭配的部份我较有意见。‘钢’片则是小巧
的得奖小说，字里行间充满了符号等人去挖掘，只是成败都因太过算计，还是比不过‘让
’片自然。‘到阜阳六百里’有着张爱玲式的柔情，但因为导演没入围，得奖机率相对较
小。
若是导演排除许鞍华，那我会选魏德圣，因为通常影片、导演不会是同一部片。再者，姜
文的‘太阳’比‘让’好，但魏德圣的‘赛’则好过‘海角七号’。(非常主观的想法，
评审应该不会这么看。)
遗珠部分：除了如大家所讨论的之外，其实我觉得‘让’片里演的最好的是姜文，葛优演
成精了这没话说，但姜文已经不像在演了，这更恐怖。但王千源也不错，小人物的悲欢离
合都有掌握到，同样不愠不火，层次分明。只是几年前同样也是小人物戏码大战戏精，‘
落叶归根’赵本山，对上‘色戒’梁朝伟，最后小人物落败，今年不知道会不会重演。华
神、彭余晏也不错，加油！
除此之外，‘窃听风云二’曾江、刘青云，‘让子弹飞’周润发其实都不错，特别是曾江
，宝刀未老，他跟周润发的演出都让我想到也拿过金马影帝的万梓良那种很放、很冲的感
觉，但评审好像不爱这种口味(去年的‘打擂台’泰迪罗宾也是如此)，没入围很可惜(话
说万梓良得奖的作品‘大头仔’也是他最内敛的一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