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我高中快毕业的那个夏天, 电视预告上一架飞碟不偏不倚地一道
光束正中白宫, 炸个粉碎, 我不自觉地开怀大笑, 从此开启罗兰艾墨瑞
奇14年来的毁灭地球历史.
14年来我都没有注意这位导演, 但是不知不觉中我看过他不少片子, 从
ID4星际终结者, 到明天过后, 到史前一万年, 到这次的2012. 他的片子
有什么内容或深度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我向来只是因为在媒体上看
到了令人咋舌的特效 (白宫爆破、冰冻自由女神、对决剑齿虎、洛杉矶
一片片掉入海中) 就决定周末要放下考试放下论文放下业务, 买张票进
电影院好好轻松一下、发泄一下、然后出来忘光光.
罗兰导演的电影, 我几乎从来没有抱着严肃的心态去看, 尽管每部片几
乎都死了无数的人, 我通常却是越看越欢乐, 然而也偶有出我意料的佳
作. 譬如明天过后, 这部片特效用得很厉害却也很恰到好处, 主角圈子
很小却有细火漫熬从头渐进地带出情感, 警世的讯息也一步步地达到高
潮让观众心有所感, 也许出了电影院真的会开始思索一下我们需索无度
的现代生活与末世前的亲情友情爱情.
不只明天过后呢, 原来罗兰导演还导过令我热血沸腾无数次的决战时刻,
这是向来疯癫的梅伯在我心目中形象最光明的一部片, 也带我认识日后
大放异彩的希斯莱杰. 决战时刻虽然没有什么新意, 但有主角们的心路
历程刻画、有一众配角们画龙点睛的众生群相、有古版的爱国主题又配
以其他人性道义良心亲情等主题, 而且颇能善用不经意的小细节让整部
片栩栩如生, 更别说梅伯带着两位小儿子干掉一整队士兵的经典动作戏.
不多提决战时刻了, 我只想说: 罗兰导演绝不是没有内容只会搞特效的
人, 光看2012或史前一万年这种片只是看到他的一面而已.
不过到底说来这种充满负评卖弄特效的片, 才是他这十几年来的主轴.
这些片都还是有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道理, 主题非常具有史诗性, 也都
很严肃而规矩地从头到尾交代主角 (们) 的奋斗历程... 但是莫名地,
最后都失去了焦点而让观众们只想把它当作娱乐片来看. 这些导致失焦
的特色有:
(1) 人物太样板: 充满正义感负责的美国总统、不得志的先知科学家或
小说家、充满官僚习气的总统幕僚、爱家爱小孩永不放弃的英雄男
主角、无私大爱献身殉国的英雄男配角、充满道德缺陷准备不得好
的带罪众生... 等等.
(2) 哭笑点太老梗: 从2012的主角从地底爬出来或水中游出来回头看,
十几年前在ID4就已经有从外星母船爆锋中安然归来的两位男主角,
有全船的人为他们鼓掌、有美人等英雄回来冲上前拥抱.这种超美
式煽动情绪的老梗做得太完美, 反而让人忽略人类面临存亡时可能
的复杂反应.
(3) 剧情太完美: 空军一号在白宫爆炸时刚好起飞、老农夫在外星母船
放大绝前刚好驾机冲入、小飞碟在外星母船关门前一刻刚好飞出、
主角一家车子总是比地面塌陷早一秒经过、裂痕刚好经过女主角与
男友间还有上帝与亚当间、拉斯维加斯起飞刚好撞到艾菲尔铁塔、
航空母舰刚好压过白宫再压过美国总统、空军一号在乱流中刚好撞
上美国人搭乘的那艘方舟... 太多太多的刚好, 就像拆弹片总是刚
好在0001秒时拆弹成功.
(4) 特效太精美: ID4不偏不倚地把白宫从正中央爆破、明天过后主角
走这么远刚好就走到自由女神像、洛杉矶地面像拆模型一样地一片
片落入海中、一列火车斜刺里跳过飞机头上....这些特效完美地太
真实也太超现实, 2012主角一家人开飞机冲出LA大混乱时, 看着窗
外早已看得傻了, 连悲伤与绝望都忘记了, 只像是在看一场大秀.
的确, 这就是一场大秀, 无怪我十四年前看到ID4这部攸关人类存亡的片
子时哑然失笑, 因为它完美得充满斧凿痕迹, 要打就要打在白宫正中央,
要冻就要冻自由女神、要滚就要滚圣彼得大教堂圆顶... 这也造成了如
世界末日这种片陨石要打就要打洛克菲勒中心与巴黎凯旋门. 他们早已
不像铁达尼号或火山爆发这种真的灾难片, 而是几年一度的欢乐大秀,
欢迎大家一面吃爆米花一面环游世界看地标被推倒或被打个粉碎.
这样的片是无脑烂片吗? 也许把一部部片单单来看是的, 看完2012我真
的只看到老掉牙的样板剧情、绕着主角们转的地球、与漫不经心的末世
众生百态. 不过若把时间放长, 看这14年来观众们面对这种片子的反应,
不得不承认它真的有其社会效应, 不知这是不是罗兰导演的动机就是了.
末世片本来有警世的作用, 不过当观众们看习惯了世界地标被廉价地催
毁被消费、看惯了个人英雄在末世里漫不经心谈笑用兵轻松达阵, 观众
的胃口慢慢被养坏. 看完2012, 究竟是让你我深沈省思呢? 还是让我们
又一次漫不经心地啃完爆米花轻松看完回家去? 我们已逐渐麻痺, 白宫
倒塌已经不算什么, 我们要看更大更特别的; 谁知道1990年代末这些玩
弄地标的灾难片是否给了盖达组织灵感, 要玩就要玩双子星大楼?
说不定罗兰导演有一个隐而为言的行动艺术: 好好看看这个消费社会的
人们如何麻痺、如何冷漠、如何事不关己似地轻松看这场灾难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