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我要……快点跑,好可怕好可怕,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追我……
谁来救我……呼呼……我要快逃,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在这里……
不,谁来救我……好可怕!
***
我叫菀如,我要说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案例。
四年前,我是个刚出社会的新鲜人,由于才刚开始上班,为了博得好感,我通常很早到公司,也很晚才离开。
我单身,一个人住,交友单纯,没有与人有金钱往来,生活真是平凡无奇得很,所以我一直想不透为什么我会被盯上。
是的,我被盯上了。
我坐公共汽车通勤,由于公司地点有些远,所以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准备,赶搭七点十五分的公共汽车。
早晨的公共汽车乘客大部分都是学生,这个年纪的女生通常都散发著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青春活力,在长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里,女孩子的笑声几乎不曾断过,其实听久了,会感觉有点刺耳。
尤其是我这个赶着早起的上班族,需要利用空暇时间补眠,然而那种银铃般的笑声总是扰得我不得好眠。
在某一个早晨,我已经记不太起确实的日子,但若可以,我真希望当时我没那么做。那天,我依旧一上车便找个位子坐下,接着便闭起眼睛假寐。
偌大的车体陆陆续续载着乘客上上下下,一路上摇晃不已,我也习惯在这种环境中随之摇摆。
我感觉到我身边一股馨香传了过来,是少女的体味,夹着淡淡的洗发精香味,我曾经用过这个牌子,这个牌子只在一家专门店贩卖而已,就在我闭目神游在自己的想像里时,忽然感觉到手臂上有什么东西滴落了。
我微睁着眼,视线胶着在手臂上,是一滴透明的水滴,我还在疑惑怎么会有水滴下来时,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水珠便接连滴落,我自然而然地抬起头。
我看见一张清丽可人的脸孔咬著嘴唇、扭著痛苦,晶莹的泪水串串掉落,她在哭!
为什么她在哭呢?我才一讶然,马上就发现在她背后那张猥亵的脸,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我的视线便接触到那猥琐的男人,用他五短的手指拉下拉链,近几强暴似的姿势在蹭著女学生的臀部。
这男人在对她性骚扰!
他的动作是那么明显,在挤到让人滴出汗的车子里,他竟然公然做出这种下流的事!
“色狼!”我大叫,接着想都没想地站起来,把女学生拉近我的身侧,接着是一阵猛打,“变态!不要脸!色狼!”
我愤怒地大叫,还用皮包猛砸这男人的头,其余围在一旁的学生们这时才大梦初醒般,也跟着我开始施以饱拳。
“平时就是这色老头,今天要打死你!”
“变态变态变态!”
“女性公敌!混蛋!”
叫骂声此起彼落,这男人似乎平常就因为女学生好欺负而老在公共汽车上骚扰女学生。
公共汽车停在路边,司机报了案,警察很快就来,带走了那名鼻青脸肿的倒楣鬼,他被带走前,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害怕,毕竟我也只是一名弱女子,会出手救人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我根本也没想到要救她。
被欺负的女学生仍然泪流不止,她的同学们围着安慰她,同时跟我道了谢。
那天早上,我比平常晚了一点到公司。
此后,那名叫小宁的女学生,看见我都会打招呼,而那个色狼再也没出现过。
过了一阵子平静的日子,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
但是,从一个星期前开始,我就没看到小宁搭公共汽车,我倒也没把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只是直觉认为或许她的家人觉得搭公共汽车不安全,接她上下学也不一定,毕竟我们的关系只是同为一部公共汽车的乘客,而我恰好救过她,如此而已。
但从小宁不再搭公共汽车的那时开始,我无法在公共汽车上继续悠闲的假寐,只好眼神到处乱飘。
就在无意间,我发现了一对眼睛,一对属于年轻男人的眼睛,年龄与我相仿,他似乎刚才一直在观察我。
我想了一下,确定没看过这个人,或许只是刚好对上吧。我没再往下想,可是之后我却发现,我时常在无意间看到这男人。
不止在公共汽车上,有时在公司附近的餐厅、便利商店、超级市场、车站,他甚至会跟我擦身而过!
几乎无所不在,用他冷漠且带有敌意的浅褐色眼珠,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不旦困惑且多疑,不管怎么样,会用那种像是要把我一刀杀掉的强烈恨意,我是不会认错的。我认识他吗?不,我确定没有,我没有看过这男人,他为什么用那种冷到冰点的杀意瞪着我?
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盯上我?
然而那个男人却没有停止他恐怖的跟踪行为,不断地以无意间的方式出现在我的四周,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他简直就快把我逼疯了!
他这种行为持续了快三个礼拜,让我的不安渐渐转成恐惧。就在某一天我下班,就在快回到家时,他又快步从我身边走过去。
但这一次,他发出了笑声!
“嘻嘻嘻……”那是一种卑劣且让人反胃的笑声,好像故意要让我陷入更深的忐忑里。
而我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对他大叫着:“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他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嘻嘻嘻……女英雄……妳也会有怕的一天……?”那男人像只毒蛇正在对牠的对手示威似的吐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这几个礼拜一直跟着我!”我义愤填膺地叫着,感觉怒气一直窜升了上来。
但那男人不为所动,瞇着他的小眼睛说:“等一下,妳就知道了……嘻嘻嘻……”
什么意思?我更加不明白,而他再也没让我说下一句话便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怀着莫名的害怕回到住处,就在我把钥匙插入,转动把手时发现了一件事。
有一把头发缠绕在上头,此时我的手上也缠了一些,我看着手掌上那交互的发丝,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而且这头发传来一股熟悉的香味……很特殊的洗发精香味……
这牌子不是我跟小宁都在用的那个牌子吗?我进了房,还没打开电灯便看见我的窗户吊了一颗东西。
摇摇晃晃、随风飘动……似乎刚挂上去不久……
我连灯都没开,便走过去看,这是什么?借由窗外的路灯,惨白的灯光照亮了那个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一颗女人的头!
她的脸已经分辨不出来,整张脸被划得血肉模糊,双眼被挖出,头发黏着半干的血液几乎包覆了整颗头!
而她脖子的切口还在滴滴答答地滴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终于找回尖叫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放声尖叫!接着,我眼前一暗,完全不省人事。
***
“妳确定是他?”
就在邻居被我的尖叫声惊动,马上就发现吊在我窗前的那个人头,他们报了警,并且把我送到医院。
接着警方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在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内抓到那个跟踪了我三个礼拜的男人。
“是他。”我点点头,就算只看到照片,也让我感到心悸恶吐,呼吸困难。
“妳能肯定他杀了那个女人?”警方问我。
我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跟我说等一下就知道了。”
那警察看向另一名坐在角落的女警,又把视线调回,“恕我再冒昧地问一次,妳真的不认识那男人?”
我再度摇头,我连自己怎么会被他盯上都不晓得,“我真的不认识。”
“嫌犯有个哥哥,在前阵子在公共汽车上对女学生不规矩,据说是妳救了那女学生的?”
“啊……他是那个色狼的弟弟?”我大感意外,觉得一片空白,“那他…‥”他是来报复我的?因为我让他的哥哥进警局?
“据我们所知,他哥哥因为这件事被揭发,被公司辞职,而且……”那警察揉了一下脸,“他哥哥因此忧郁症发作,烧炭自杀了。”
我感到脑中轰地一声,自杀了……所以那男人强烈地恨我,极端地恨我!
“那……那颗头……”我抖着声音,背后一阵冰凉,“是不是……是……”
“恐怕是的,老实说,我们一逮到他,他就什么都招了,他承认绑架并且杀掉女学生李妤宁,他先是杀了她之后,把她的头割下,潜进妳的住处,把头吊在妳的窗前,为的就是要示威,要是我们没有及时捉住他,他打算明天就对妳下手。”
我全身抖个不停,为什么……我做错了吗?我不该救小宁吗?我这么做让她丧命吗?
“他本身也有精神疾病,有严重的妄想症,他认为他哥哥的死亡是妳间接造成的,并且妄想那位李姓女学生是自己勾引他的哥哥,”那警察苦笑地无奈,“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妳跟李姓女学生共同策划要陷害他哥哥的,所以他要报仇。”
“我才没有!怎么可能!”
“请冷静下来,不要担心,现在一切都没事了,我们捉到他了,妳很安全。”警察这么说。
之后,我搬离开那个地方,也辞了工作,并没有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就这样过了四年。
我害怕晚上回家时的门,害怕门后的窗上那鬼魅般的幻影,我时常可以看见小宁的头吊在窗口喃喃说著:
妳救了我,妳杀了我,妳救了我,妳杀了我,妳救了我,妳杀了我,妳救了我,妳杀了我,妳救了我,妳杀了我,妳救了我,妳杀了我,妳救了我,妳杀了我……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也开始看精神科,医生开了一些药,试图要让我好睡一点,并且快乐一些。
可是,一直没有用,小宁的头仍然持续出现,也还是喃喃自语。
这四年来,没有一天间断,小宁的头一直像唸经一般地唸著。
而且我发现,最近有人暗中跟着我,那种熟悉的毛骨悚然,那种冷冷地、锐利的视线。
这难免让我联想这几年让我恶梦连连的祸源,难不成那男人出院找上我了?可是我已经不断地搬家,就是为了怕有一天,这丧心病狂的男人又挟心报复。
然,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真的有人!但我却怎么也找不着是谁,只能感觉到那股冰尖的杀意。
对,就是那股杀意,那四年前那男人穿身越我而去时所散发出的杀意。
我快要被逼到角落,像只被猫逮到,待宰的老鼠,难不成我要等死?不,不要,我不想要跟小宁一样。
我打电话给当时的警局,那时承办的警员已调离该警局,但我还是得到我想要的资讯。
“死了?”我拿着移动电话,呆立在街头。
电话的那方告诉我,法院判定他因为精神疾病的关系,强制终身接受治疗。
然而不久前,他拿着衣袖绑在床架,躲在床底下强行把自己勒死。
死了……那男人死了,可是……为什么?那视线是谁?是谁在跟着我?
我茫然失神地伫立在下班后回家的路上,感到后头有人正在接近我,我下意识转头一看,那双冷漠且带有敌意的浅褐色眼珠。
就是他!真的是他!他就站在离我不到五公尺的地方!
他……他不是……怎么会……?我要快逃,我不想跟小宁一样,我不要!
“嘻嘻嘻……好久好久不见了……”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两个眼眶虽然深黑凹陷却炯炯有神,“妳可真会躲……差一点就找不到妳了。”
他向我前进了一步,我看见他手上提着一柄西瓜刀,刀锋闪著冰冷的刀影。
“啊……不要,不要过来……”我退了两步,他已经死了,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不会的,他已经……
“我跟哥哥说过,我要替他报仇的,只剩下妳了,只剩下妳了。”他又向前几步。手上的刀已经扬起。
不要!
我转身逃跑,没命地奔逃,根本不知要逃到哪里去,但只要能远离这个男人,他还算是人吗?
他已经死了!他不是人类!他是鬼!来向我索命的鬼!
呼呼呼……我要快点跑……不要追我!不要杀我!
“嘻嘻嘻……鬼来了!鬼要捉妳啦!”他像是领会这样追逐的乐趣,一边在我后头追着,一边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呼呼呼……我要……快点跑,好可怕好可怕,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追我……
谁来救我……呼呼……我要快逃,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在这里……
不,谁来救我……好可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像是发狂似的大声笑着,一声一声都加剧了他追赶我时的恐惧。
他的笑声比指甲刮黑板还恐怖,我的泪水模糊我的眼睛,我不要死在这里,好可怕好可怕!
我一路奔逃,无奈却愈跑愈远离我的住处,我不能一直跑下去,我要躲起来,然后想办法求救,对!躲起来,我要躲起来。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瞄到路边有建筑用的工地,急急地一个转弯,我窜进了黑影幢幢的建筑物。胡乱地找了一个有门的小空间躲了进去。
“嘿嘿嘿……妳在哪儿啊~”
他跟进来了!
我拚命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的哭声及恐惧被他听见,我的心脏激烈地几乎要跳出我的喉咙,我抖得有如冬天的落叶一样。
不要!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在这里!
“妳在~哪里啊~”他一边搜寻着我,一边到处敲敲打打,发出吵闹声,我几乎要把我手上的肉给咬下来,却不能让我的恐怖害怕减少一丝一毫。
碰碰!他用力拍打我所躲避的这个小空间的门板,我差点要叫了出来!
碰碰碰!“妳在不在这里啊~嘻嘻嘻……”他不断地拍著笑着,我感到我的神经已达临界点了。
忽然他安静了下来,这安静来得这么突然,这么诡异。他走了吗?我才想要伸手打开门,但又怕他在外面徘徊著。
可是,现在外头安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怎么回事?
我已经吓得腿软,靠在这个小空间的墙壁,这似乎是准备被拿来当厕所的。
松了一口气的我,颓然坐在地上,抬头一看。
“嘻嘻嘻……找到妳了……”他的脸出现在上面的小窗格上。
在他冰冷无情的刀锋落下来前,我大叫着: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