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po碎碎念:这一章还真长啊…本来上一篇在前一晚就会出炉,结果我跟我老公半夜跑出
去晃晃,我突发奇想要去新竹我所知道的三个墓区,天德堂那条下坡、军人
公墓、成德高中…所以上一篇就这样拖延到了。
军人公墓的确很阴,我们只是在门口而已,那种强大的气场…我不会讲,反
正一般人没事少去,像我这样不一般的人,更不要去!昨天要不是因为车上
有城堭爷跟阴阳司公的符,而且两位老大都会连带保护我,要不然我一定又
煞到…前几天我老公才帮我用好的,因为之前陪他去挂急诊有的没的,我就
煞到了…我妈说我根本就是豆腐做的(阿母~我也不想啊!虽然昨天是白目
没错)
灵异部分还是不说了,太多了…只是想解释一下为何上一篇文章难产
------------------正文开始-----------------
随着李莲英在慈禧心中地位的加重,有许多难言之隐的事,慈禧太后竟绕过大臣,直
接交给李莲英去办,以便于她掌握第一手材料,再作斟酌。慈禧太后大病初愈,就给了李
莲英一项特殊的任务:查查工部尚书贺寿慈的底细。
贺寿慈是湖北蒲圻人,道光廿十年的进士,虽有文名,但因为不愿意投入当时的权臣
穆彰阿的门下,因而以二甲第四名的高第,竟不能进翰林,只任命为吏部主事。在咸丰皇
帝当政之初,总算进了军机处,当了一位章京,负责起草疏章、收发来往公函,以后补上
了监察御史,当了一名言官。照清朝规矩,一旦为言官,步入清流之列,就不能再留在军
机处,便离开了军机处。他当上监察御史之后,还颇有上佳表现,经国大计,屡屡进言,
为朝廷算是出了不少力。虽不是平步青云,但在宦途之中,靠资历加政绩,平平稳稳地循
序渐进,到光绪三年,还真的爬到了工部尚书的高位。
可惜,贺寿慈是上高位之后,就失去了当年不愿厕身“穆门”的清风亮节,变得贪恋
钱财而行逾不检了。不但家人子弟常与文物书商有瓜葛,而且他本人还结交了一个声名狼
藉的商人,以致大受其累。
这个商人叫李春山,本名李钟铭,是山西人,在京城琉璃厂开了一间极大的当铺,九
开间门面,字号“宝名斋”。李春山长袖善舞,工于心计,当时京城的一班名公巨卿,甚
至连咸丰帝的五弟惇王都被他巴结上了,在琉璃厂声势赫赫,眼高于顶。俗话说“行大欺
客”,宝名斋既有那样的规模,李春山又有通天的手眼,因而伙计做生意的那副面孔,对
小主顾就常常很难看,京城中的一帮穷翰林,爱好书画文物的颇多,常来宝名斋光顾,却
又是囊中羞涩,故而不知多少人受过他们的气!遭他们的白眼或冷嘲热讽。别的人受不了
气,往往只怪自己人穷气短,只好忍气吞声,怏怏作罢。不想翰林有一位侍讲名叫张佩纶
的,他在阅书、买书中也屡遭慢怠和欺侮,他却不甘善罢甘休,这就惹出一段故事来。
张佩纶虽为一个身长面白、骨秀神清的翩翩少年,却文才横溢,少年及第,当时虽只
是一名翰林侍讲,可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依著少年气盛,是清流言官中最喜欢挑毛病进
言的一位。当时的张佩纶尤以纠弹朝中大臣名著京城,不禁在宝名斋屡屡受辱,他岂能受
此无名小辈的肮脏气!他决心要查查宝名斋的后台老板是谁,他知道,没有官场中撑腰,
此等高人在京城是不敢如此之横的。
一打听下来,原来李春山的“宝名斋”之所以在京城侮谩文人,欺凌顾主,最大的“
护法”是工部尚书贺寿慈。当时清流言官之辈,在京中大老中,最看不起三个人,一个董
恂,一个万青藜,还有一个就是贺寿慈。因而张佩纶便毫不容情地奏上一本:
“山西人李钟铭即李春山,在琉璃厂开设宝名斋当铺,捏称工部尚书贺寿慈,是其亲
戚,招摇撞骗,无所不至。内则上自朝官,下至部吏,外则大而方面,小而州县,无不交
结往来。或包揽户部报销,或打点吏部铨补,或为京员钻营差使,或为外官谋干私书。行
踪诡秘,物议沸腾。所居之宅,即在厂肆,门庭高大辉惶,拟于卿贰,贵官骄马,日在其
门,众目共赌。不知所司何职?顶戴用二品官服,每有职官引见验放,往往混入当差官员
中,出入景运门内外,肆无忌惮。夫以区区一书贾,家道如此豪华,声势如此炫赫,其确
系不安本分,已无疑义。现值朝廷整饬纪纲之际,大臣奉公守法,辇毂之下,岂容若辈借
势招权,干预公事,煽惑官场,败坏风气?应请饬下顺天府该城御史,将李钟铭即李春山
,即行驱逐回籍,不得任令逗留潜藏,以致别滋事端。”
接下来又说:“近来士大夫不分流品,风尚日靡,至显秩崇阶有与吏胥市侩,饮博观
剧、酬赠馈遗等情,请旨整饬。”其锋芒直指贺寿慈,因为他的食量甚大,一顿饭能独食
一只肥鸭、一只肘子,李春山投其所好,经常备盛馔款待。贺寿慈呢,丝毫不顾及自己身
为一品大员,下朝以后,连朝服都不换,翎领辉煌地直入宝名斋,过路人见之,无不侧目
。
奏折传到慈禧太后那里,她在自己的寝宫看完奏折后,不禁觉得有些诧异。平日看贺
寿慈仪表不凡,也听说他颇有学问,诗书皆佳,而且她还记得贺寿慈的长子贺良桢,现任
南昌知府,可算是门第兴旺,贺寿慈为何不自爱自重至此呢?稍表诧异之后,心中暗想,
借这件事,我倒正好做一点文章,便抬起头来问站在旁边的李莲英:“贺寿慈的事你有无
所闻。”
李莲英一来不知道慈禧太后问贺寿慈什么事,二来有吴可读“尸谏”风波的教训,这
一次倒是十分谨慎,他回答道:
“奴才无事不出宫,外面的事不太明白。”
“你倒去打听打听一下儿看!”慈禧太后说著,便把张佩纶的奏折随手放在一边。
李莲英经过一段时间伺候慈禧太后看奏折,已深知她的习惯,这一摆就是暂时不作处
置,也就是要等他打听明白了再说。
李莲英也知道慈禧太后近来颇为重视张佩纶这类“清流”人物的意见。何谓清流?就
是指那些不掌实权,但对时政敢于发表意见的御史和翰林,即言官和讲官,也就是一批有
风骨、有见解、有勇气的高级知识分子。在清流之中,不乏“激于义愤,志在救国”者,
“遇事敢言,不畏强御”者,“力排众议,侃侃直争”者。慈禧垂帘听政期间,借清流之
辈的力量,不但有时可割除贪官污吏,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借此消灭政敌,巩固自己的统治
地位。
李莲英琢磨,慈禧太后之所以让自己去打听虚实、查明情况,除信任自己以外,是此
事不大不小,可大可小。若让吏部、监察乃至军机处去查,不是弄得满城风雨,也有可能
官官相护,掩盖了事实的真相。也许太后又想以此作为“棒子”惩治某个人,那就不得而
知了。反正自己得秉承懿旨,认真仔细地察明真相就是,他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去找自己
换帖子的兄弟刚毅和荣禄。
刚毅,字子良,镶蓝旗人,笔帖式出身,此人性格直爽,交友甚广,与李莲英过往甚
密;荣禄“辛酉政变”护驾立功之后,升为禁军步军都统,在京城旧好尚多,耳目甚灵,
找到他们不愁不把“宝名斋”与贺寿慈的关系弄个水落石出。
一进荣府,李莲英就高声喊道:“荣大人一向可好?”荣禄见是李莲英,立即以嗔怪
的口气说道:“李总管敢情是把小弟忘了,这么长日子你也不来看我!”
“天在上头,”李莲英一面请安,一面用手向上一指,“不知道起了多少回心,想来
看荣大人,总是那么不凑巧,到时候,上头有事交待,来不成。那天太后听说荣大人身体
不适,还说来着:荣某人长个疮,怎么让洋人去治?还动刀什么的,真教人不放心!”
“真的?”荣禄没想到慈禧太后这样记挂著自己,以惊异的口吻问道。
“我敢骗荣大人你吗!当时我就跟太后讨差使,要出来看你老,谁知道还是不成,恰
巧内务府有个交涉,非得我去办不可。”
“心到了就行了,多谢你惦著。今日公公来敝处,有何赐教?”荣禄边寒暄边问来者
之意。
既然是换帖子的弟兄,相互之间也不必绕弯子,李莲英便把奉太后之命,调查“宝名
斋”与贺寿慈关系、内幕的事明说了,意思是请荣禄帮忙。
荣禄一听,拍著胸脯说:“这事包在小弟身上!小弟我身为步军都统,职司地面,九
城内外,都派得有侦探,这点小事,我会为李公公办好的。你就静等听信吧!”
“我这里先谢过荣大人了。”李莲英又是一个拱手。
“自己兄弟,不必客气,以后有烦李总管的时候多着哩,还应多多关照!”荣禄说。
“那是自然。”李莲英连忙答道。
事隔一天,荣禄果然将贺寿慈跟李春山的关系搞得清清楚楚,李莲英得到实信后,趁
慈禧太后休息的当儿,便原原本本地据实回奏。
又办了事,又替她解了闷,慈禧太后深为满意。
“把张佩纶的折子发下去吧!看军机上怎么说?”慈禧听完李莲英的讲述后,淡淡地
说了一句。
军机大臣中,见了张佩纶的奏折,别人都不说话,只有宝鋆觉得很不是味道,大声嚷
道:“跟宝名斋有往来的,第一个就是李鸿藻,张佩纶怎么不说?”
恭王觉得他的话可笑,“算了吧,你!”他跟宝鋆说话,是无须措辞的,“李鸿藻跟
李春山又没认亲戚,也没有公服赴宴,到宝名斋买书这并不犯法,张佩纶为什么要把他扯
了进去?”
张佩纶跟李鸿藻的关系密切,朝中无人不知,另一位军机大臣沈桂芬很冷静地劝宝鋆
:“佩公!张佩纶上这个折子,不会不想到李鸿藻,既然敢上,自然有恃无恐。所恃者,
就是六爷说的那些话,买书画并不犯法。似乎不宜拿他也扯了进去。”
“知趣一点儿吧!”恭王提出警告:“上头正借清流在收拾人心。贺寿慈也太欠检点
了,我看这个折子越压越坏,让他明白回奏了再说。”
于是军机处拟旨,查问李春山也就是李钟铭,跟贺寿慈是不是亲戚?贺寿慈自己的回
奏称:“与商人李钟铭,并无真正戚谊,素日亦无往来。其有无在外招摇撞骗之处,请饬
都察院查究。”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慈禧太后看了看贺寿慈本人的申诉折子之后,很精明地指出
贺寿慈的语病:“什么叫‘并无真正戚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么个说法,就
靠不住了。”
“也许是干亲。”立在一旁的恭亲王含含糊糊地回答。
“干亲也是亲。”慈禧太后说,“再看一看,有没有人说话。”
通过李莲英的调查,她对此事内幕已经完全了解,却故意不说破,要等清流中的言官
有了表示,再相机行事,用意是用操纵言路的手法来箝制王公大臣。恭亲王当然也知道她
的用心,不过在眼前她的举措还在道理上,加上有清流为她张目,尽管他觉得慈禧此处是
小题大作,但也无奈其何,惟有遵从。
因此,对于贺寿慈的覆奏,是不加驳斥,只是降旨都察院会同吏部,严办李春山。于
是刑部派出司员,会同巡城御史知照顺天府,转饬宛平县衙门派差役抓人,而李春山也确
实平日没花冤枉钱,差役说是去抓他,却不敢得罪,到宝名斋将他好好“请”到“班房”
,直到都察院来了“寄押”的公文,才将他真正收监。
逮捕了李春山,就已经轰动京城,不知多少人拍掌称快,同时李春山的劣迹,也在街
谈巷议中不断透露出来。原来“宝名斋”有九开间的门面,是由侵夺官地,霸占贫民义院
的地基而来。御史李蕃据实陈奏,奏旨交都宝院并案,确切查明。
李春山此时是注定要倒霉了,但清流们不满足,他们纷称只打苍蝇不打老虎,则民心
郁积,不但不能疏导,反添不满。于是清流中的另一名士黄体芬便直接针对贺寿慈发难,
事由是:“大臣覆奏欺罔,不据实直陈。”
黄体芬讲的“不实”,自然指的是贺寿慈“覆奏”中“并无真正戚谊”这句话。清流
们掌握的情况与李莲英的调查实情是,贺寿慈与李春山不但是亲戚,而且是“礼尚往来”
的亲戚。李春山的前妻,贺寿慈认为义女,前妻一死,贺寿慈又将他家一个丫头当女儿嫁
给李春山作填房,所以丈人、女婿,叫得非常亲热。
贺寿慈虽年逾古稀,却精力未衰,身为“半子”的李春山,特以重金罗致了一个绝色
女子,送给“文人”娱老。贺寿慈元配夫人早故,以妾扶正,变成了李春山的丈母娘。因
此黄体芬在奏折中称,尖刻地称他们确非“真正戚谊”,而是“假邪戚谊”。黄体芬在奏
折中写道:“李春山前后两妻,贺寿慈皆认为养女,往来一如亲串。贺寿慈之轿,常时停
放其门,地当孔道,人人皆见,前次覆奏之语,显然欺罔。”
清流如此一疏,慈禧太后就借题发挥了,这一次的上谕可就严厉多了:
“贺寿慈身为大臣,于奉旨询问之事,岂容稍有隐匿,自取衍尤?此次黄体芬所奏各
节,著该尚书据实覆奏,不准一字捏饰,如敢回护前奏,稍涉欺蒙,别经发觉,绝不宽贷
。以上各节,并著都察院堂官,归入前案,会同刑部,将李春山严切讯究。”
其实事情搞得这么大,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也有李莲英一份“功劳”,那日他见慈禧
太后不当着恭亲王的面说破贺寿慈与李春山的关系,只是轻描淡写的摔一句:“什么并无
真正戚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他就知道慈禧太后对此事意犹未尽,想继续演一
曲戏。而恭亲王又隐约流露出对贺寿慈的庇护之意,他知道慈禧太后近来对恭王已是心存
芥蒂,巴不得寻得恭王一个过失,扼制一下他日益张扬的气焰。便心生一计,暗地里找荣
禄向清流中人透露出贺寿慈与李春山关系的内幕,挑逗其继续发难,以便戏好接着往下演
。
恭亲王与慈禧太后当年联手才除掉了八大顾命大臣,取得“辛酉政变”的胜利,从某
种意义上说,恭亲王不但是要功之臣,而且可以说是慈禧太后的救命恩人,为何今日产生
隔阂呢?俗话说“树大招风”,“辛酉政变”之后,慈禧太后封恭王为“议政王”,拿双
禄,算是报答。恭亲王性格豁达,并遇事谨慎,但天长日久,在政事处理、面奏要务中,
对慈禧太后偶尔有言辞欠谦之举,慈禧太后觉得他有不恭不敬之嫌。她一想到当年八大顾
命大臣嚣张气焰,便担心过于倚重恭王,很有可能生出“尾大不掉”之嫌。尤其是同治年
间,恭王用怂恿同治皇帝,以快刀斩乱麻的办法将她眼下的红人、得力的助手安得海在山
东就地正法。安得海的死已无法挽回,但慈禧太后借机扼制恭王权势的心思不仅萌生出来
,而且深深地埋在心底,她在等待着时机。如今有贺寿慈一案,正好贺寿慈原是军机处的
人,现今又是一品大员,与恭王算是同僚。她有意将事情搞大,看看包括恭王在内的军机
处王公大臣有何动作。如今又收到了黄体芬的折子,说破了贺寿慈与李春山的关系,尽管
她还不知道这是李莲英暗地所为,但还是很高兴,故而发了一篇措辞严厉的上谕。
这一来,引起恐慌的不止贺寿慈一个人,如果李春山据实供陈,将有不少名公巨卿,
牵涉在内。因此宝名斋门口,车马塞途,那些素日与李春山有往来的京官,名为慰问他的
家属,其实是来探听消息。宝名斋管事的人,见此光景,知道东家不会有大罪过,当着来
访人隐隐约约表示,如果大家合力维持李春山,那么你们这些老爷平日一些什么私和命案
、卖官鬻爵、包揽讼事的内幕,李春山绝不会吐出半字。否则,就说不准只好和盘托出了
。
其实,这也是恫吓之词。身入囹圄的李春山,心里比什么人都明白,那些见不得人的
勾当,一个字都供不得。一供,便是罪无可恕,轻则充军,重则丢脑袋。不供,则那些有
关连的名公巨卿.必得设法为自己开脱,小罪纵不可免,将来尽有相见的余地,也就不愁
不能重兴旧业。因此,他只叮嘱探监的家人:“张佩纶老爷是李鸿藻大人的门生,平日走
得极近,只有去求李大人,关照张老爷,无论如何放松一步。”
这番话自然要说与贺寿慈,请他作主。贺寿慈则认为无须这样做。因为李鸿藻此时正
回原籍葬母,不便干扰,而且他素有清正之名,找他也未必管此闲事。至于张佩纶跟这位
老师走得极近,确是事实,但也正因此,便更无须请托,料定张佩纶投鼠忌器,对于“宝
名斋”其它的事不会再往下追。贺寿慈的话只说了半截,但他心里透亮。张佩纶攻击李春
山,只是为了出气,而自己才是他搏击的真正目标。你李春山的案子只要冷一冷,必可以
从轻发落,而我贺寿慈的祸害,怕是方兴未艾。
迫于慈禧的严旨切责,贺寿慈对于自己与宝名斋的关系不敢只字不提,唯一的办法就
是避重就轻。他在覆奏中承认曾向宝名斋买过书画,但那是“照常交易,并无来往情弊”
,又说“去年至今,常在琉璃厂恭演龙楯车时,或顺道至该铺阅书。”他觉得这样措词比
较合理。以七十高龄的工部尚书,亲自督促演习同治梓宫的“龙杠”,终日辛劳之余,顺
道到宝名斋歇歇脚、看看书画,这不能说是罪过。覆奏呈递之后,他又托人与军机处的旧
僚捎话,请恭王等军机大臣多加关照。
果然,就因为他隐约自陈的这一点“劳绩”,军机大臣们便抓住作为为其开罪的脱辞
,奏明慈安、慈禧两个太后,说他顺道歇脚、看书到宝名斋是情有可原,请求两宫太后从
轻处分。慈禧还要看看军机处大臣,尤其是恭亲王的下篇文章,故而同意暂不定罪,降旨
“交部议处”。
吏部议处,是承旨而来,既然说“交部议处”,意思是有松动余地。本来“恭演龙楯
车”是大丧仪礼,那是应该如何敬慎将事?据此,即使“顺道阅书”,也可以构成“大不
敬”的罪名,但谕旨中有一句说:“恭演龙楯车系承办要务,所称顺道阅书,亦属非是。
”于是议处便从“非是”两字上来斟酌,不照“大不敬”律例定罪,那罪名便轻了,议的
是“降三级调用,不准抵销”。
上谕一下,贺寿慈便算丢了官。
前后两个月的功夫,就由于张佩纶和黄体芬的笔杆儿一摇,将现任工部尚书打了下来
。曾经声势炫赫,成为城南一霸的李春山,送入监狱。确是人心大快,说是“毕竟还有王
法”。可是对这样的结局有一个人不大高兴,那就是慈禧太后。她知道,尽管贺寿慈的降
职,长了清流的威风,也使那些玩法舞弊的官员胥吏有所收敛,但是她原意是想借此为棒
,扫扫恭亲王威风的。没想到,恭王等军机处的大臣,处事十分圆滑,抓不住他们的过错
,棒梢也就扫不着他们,慈禧不免有些怏怏的静等著事态的发展。
可是恭亲王等一帮军机大臣,对于张佩纶、黄体芬两支笔杆一摇,就把自己过去的同
僚,现今的一品大员给掰倒了,实在不甘心。从事情的起因及处理过程,他们把帐都记在
张佩纶、黄体芬身上,没有看清慈禧的用意,反倒认为她处理此事还近情理。错误地判断
形势,也就容易做出错误的事情来。出于气愤,贺寿慈当时被降职降级之时,军机处的宝
鋆便许了他,等风头一过,一定替他想办法,调个于他面子上不太难看的缺分。事不过三
个月,看看这事被人淡忘,军机处便请旨批准将贺寿慈补为左副都御史,也就是说,让贺
寿慈去作言官的“堂官”。
慈禧太后在内宫看到这道奏疏,一脸的不高兴,说:“官官相护,如何到了这种地步
!”她抬起眼见李莲英站在面前,又说了一句:“小李子,看来你的辛苦要白费了。”
李莲英却从容地答道:“回禀太后,军机处这下篇文章,奴才是意料之中的。”
“这话怎么讲?”听李莲英这么一说,慈禧倒有些不解地问。
“奴才上次向太后禀报时已提及过:贺寿慈不仅是资深大员,而且与军机处几位大臣
交情不薄,今日贺寿慈受贬,他们相助,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李莲英说到这里,
故意停顿下来,看看慈禧太后。
“何况怎么样?”慈禧太后急切地问。
“奴才不敢妄言。”李莲英还是不肯直说。
“这又不是朝堂议事,是咱娘俩私下谈谈,你但说无妨。”慈禧催促道。
“太后恕罪。据奴才所知,太后重视清流的秉直进言,本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大好事,
可有人说太后是利用言路整治朝官。”
“是吗?”
“军机处里有人就说道:‘言路太嚣张了!长此以往,大政受言路的影响,摇摆不定
,政府将一件事也不能办。弄不好又会兴起党同伐异的门户之风。’太后你想,贺寿慈是
张佩纶、黄体芬两个清流中人‘参’倒的,他们能甘心吗?”
经李莲英这么一提醒,慈禧太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啊!原来你恭老六急于请旨为贺
寿慈补缺,并非简单地是官官相护,而是暗地与清流较劲,与我较劲。”寻思到这里,不
自禁地对李莲英说:
“没想到你这猴崽子还越长越精灵了,不光会对我说体贴话,还懂得些官场之道。”
慈禧这半夸半挖苦的话,倒弄得李莲英一时不知所措,他一想到安得海安总管的悲剧,连
忙答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慈禧太后笑了笑,并无责怪的意思地说道:“一句玩笑话,看把你吓的。你倒说说,
下一步该如何走?”
李莲英见慈禧不但不责怪自己猜忌朝中官职的事。还真的与他商量起事情来,兴致也
上来了。心想不借这样的机会展现自己的才智,何时才能取得太后的真正器重,便说道:
“请太后恕奴才大胆。奴才想军机大臣们既然害怕清流、记恨清流,太后何妨还是重
用清流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慈禧太后明白,李莲英是让她把军机处请旨为贺寿慈补缺分的事
故意捅出去,让清流的人知道,让清流的人来议论。慈禧太后便说,“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吧!”
于是,军机处奏请贺寿慈补为左副都御史的事,很快就让清流知道了,又演出一场热
闹戏。清流中另一名士宝廷立即上奏折抗争,笔锋初起,便挟风雷:“夫朝廷用人,每曰
‘自有权衡’,权取其公,衡取其平,不公不平,何权衡之有?”接下来便攻击恭王以次
的军机大臣。
本来用人之柄,操之于上,宝廷以何为凭证,说贺寿慈的复用,意出于军机呢?宝廷
有办法,他从此案始发讲起,说出军机处从头到尾都在庇护贺寿慈,也就指出了贺寿慈复
用出于军机的证据。他在奏折中称,本来当时贺寿慈不据实直陈与“宝名斋”的关系是“
欺罔”,借“恭演龙楯车顺道阅书”是“大不敬”,都是重罪,可是交部议处时,军机处
却含混其词,只说是“殊属非是”,这是有心开脱。吏部承旨所拟的处分并不错。错就错
在军机“徇庇”。倘若军机无此心,“则李春山一案定谳,声明贺寿慈的处分请旨定夺时
军机处应该‘乞特旨严谴’,结果却是免置议,这不是包庇是什么?”
一段振振有词,近乎诛心的议论,写到这里,宝廷又笔锋一转写道:当宣布贺寿慈降
职降级时,人们就议论纷纷,他身为一品大员,在名公巨卿中又有诸多旧好,今日遭贬,
不久就会复起的。听到这些议论,我当时极力否定,心中窃自想道:想必念及贺寿慈身为
枢命大臣,不欲绳以重律,表面上以轻罪罚之,以安众心,实地肯定会密奏宫廷,永不叙
用。没想到事隔不过三月,就有“遽邀恩简”之举。因此,他宝廷不免怀疑,难道贺寿慈
的一降一用,事出偶然乎?如果朝中大臣进退,根本无所措意,如此随意,则所谓“权衡
”者何在?
于是他又进一步推论:即使贺寿慈的复用,出于圣意,但宫闱深远,对于贺寿慈之人
品、心术,未必尽知,而作为军机枢命之臣定无不知之理,如此“胡弗谏阻,是诚何心?
”接下来,笔锋扫向贺寿慈本人,宝廷给了他八个字的考语:“即非卑佞,亦颇衰庸”,
这样的人“排众议而用之,实不知于国家有何好处?”何况“副都御史,职司风宪”,以
一个“欺罔不敬”的人,置于这个职位上,何足以资表率?贺寿慈以前当过左都御史,未
听说他有所整饬,于今重回柏台,不知他内心亦有疚歉否?言官中“矜名节,尚骨鲠”的
人很多,一定不屑与贺寿慈共事,而其中无知识的,则必起误会,以为朝廷特放贺寿慈来
当御史的堂官,是表示要他那样的人品名声,方合做言官的资格。而京内外大小官员,看
到贺寿慈这样欺罔不敬、不知爱惜声名,犹且可以幸蒙录用,将会怀疑朝廷“直枉不辨,
举措靡常”,从此益发肆无忌惮。所以贺寿慈的复用,不但是言路清浊的一大转折,亦是
政风良窳的一大关键。最后,宝廷率直地提出要求:“恳将贺寿慈开缺,别简贤员补副都
御史。”
这个奏折,呈送到慈禧的案前,她看后深表满意,虽说文中也有些许对朝廷不敬之辞
,但锋芒直指军机大臣,而且分析入理,言辞入木三分,便让发交军机处。
这个奏折发交至军机,他们不禁相顾失色。因为奏折明著是参劾贺寿慈,暗中是对军
机处的严厉指责。首领军机大臣恭王亦䜣一看再看,看到第三遍,放下折子,叹口气道:
“唉!错了。”
“怎么错了?”宝鋆还不服气:“副都御史出缺,贺寿慈是现职大员奉旨降调,开名
单自然‘开列在前’,照例的公事,怎么错了?”
“你别跟我争!”恭王此时无心思与他辩论,只是苦笑着回道:“名单是你开的,你
自己跟太后覆奏,我们都不管,最好能请旨拿宝廷申斥一顿,也让我出出气。”
“六爷!”宝鋆真的有些急了:“你不能说风凉话,我自请处分就是了。”说著,在
室内来回踱方步,一副神情恍忽的样子。
“佩公(指宝鋆),沉住气!”遇到这样的情形,每每总是沈桂芬出主意,他很冷静
地说:“平心而论,这件事我们是失于检点了。外头有句话:‘不怕言官言,只怕讲官讲
。’贺寿慈是讲官参过的,如今派了去当言官的堂官,那些‘都老爷’心里自然不高兴。
不过御史不便上奏,不然就仿佛以下犯上,谁也不肯冒这个大韪。”
“啊,啊!”宝鋆一拍油光闪亮的前额,恍然大悟中深深失,“这倒是害了他了。”
“不仅对贺寿慈是‘爱之适足以害之’,而且正好又给了讲官一个平添声势的机会。
”沈桂芬看了一眼恭亲王,接着说:“宝廷是替言官代言。这个折子看来是‘侍讲学士宝
廷’一个人所上,真实等于都察院的公疏,暗中着实有点来头,如今之计,若没有一番快
刀斩乱麻的手段,恐怕要大起风波。”
“对有怎样的风波?”恭王同意沈桂芬的分析,便沉思起来,他想到目前还只是暗暗
地责问军机,处理不好,闹成彰明较著参劾军机徇庇,即令无事,面子也就很难看了。一
想到这一层,便开口说:“算了吧!”他扫一眼宝鋆和沈桂芬,说道:“贺寿慈何苦?滕
王阁下,逍遥自在的老封翁不做,在这里受后辈的气?”
这一说,恭王是要军机趁早撤回请旨为贺寿慈补缺的奏折,让贺寿慈到南昌他儿子那
里去颐养天年。
三个人意见一致,立即拟疏为贺寿慈开缺。恭王和宝鋆、沈桂芬他们以为军机主动为
贺寿慈开缺,本身就是一种自责的举措,至于宝廷奏折中指责军机的话,在覆奏中可以略
而不提,至多轻描淡写地解释几句,便可交代。哪知一经面奏,慈禧太后竟冷冷地诘问:
“宝廷的话说得有理。军机上总不能不认个错吧?”
慈禧这句问话,恭王等始料不及,不禁感到愕然,不知这个错怎么认法,向谁去认?
如果错了就得自请处分,既然慈禧太后这样发话,自己就该有光明磊落的表示。
于是恭王略略提高了声音答道:“臣等处置谬妄,请两宫太后处分。”
恭王口头上请求处分,但话中有点负气,这一点慈禧太后听得出来,虽说心中不悦,
但还能容忍,因为恭王毕竟公开在自己面前认错,认错就是低头,愿意低头就是自己的胜
利,无形之中对于恭王那种自负的胜气就有所减杀。如今的局势,她还有仰仗恭王的辅佐
,所以不能对他打击太重,教训教训他,让他处事有所顾及就行了。于是她又以一种宽厚
长者的口吻说道:“这处分就不必谈了!”她用眼角瞟了一眼坐在另一首的慈安太后,接
著说:“在我们姊妹这里什么话都好说,言路上不能不有个交代。明发的上谕,天下多少
人在看着,错一点儿,就有人在背后批评。听不见,装聋作哑倒也罢了,既然有人指了出
来,不辩个清清楚楚,叫人心服口服,朝廷的威信可就不容易维持了。”
这番话说得既义正辞严,又不失浩荡皇恩,恭王也越发感到经过多次政治风波的慈禧
太后,再也不是当年联手发动辛酉政变时政治新手,如今她变得成熟、圆滑、老道了。如
果说过去就不敢小视她,那么如今则应增加一份敬畏了。所以一面对慈禧的话唯唯称是,
一面回头看了一下,示意大家不能轻忽了慈禧太后的要求。
很简单,慈禧的要求就是要军机自责。朝廷的威信一半系于军机这样的枢府之地,倘
若自责太过,则变成自轻,就是撇开心中不愿意不说,那也是有伤国体的事,因此这道上
谕,煞费经营,几位章京承命拟旨,写了两次都不合恭王的意。最后由宝鋆、沈桂芬斟字
酌句地推敲过,才算定稿。对于宝廷的指责,是很委婉地一层一层解释,先说贺寿慈“系
候补人员,吏部开列在前,是以令其补授该副都御史,既系未孚众望,年力亦渐就衰,著
即行开缺。”再说贺寿慈的回奏不实,已有旨处分,演龙楯顺道阅书,难加以“大不敬”
的罪名。总而言之,此事从始至终,“并非军机大臣为贺寿慈开脱处分,敢于徇庇。”不
过,“机务甚烦,关系其重,军机大臣承书谕旨,嗣后务当益加谨慎,毋得稍有疏忽。”
最后这一段话,不论如何委婉,不论怎样轻描淡写,总掩不住军机受了责备的痕迹。
因此这道上谕一发,言官们欢喜雀跃,庆贺自己的胜利,深感言官的地位重要。而平日那
些对于清流不屑一顾的朝中大老,今日眼见着一品大员贺寿慈不仅丢了官,而且等于逐出
京城到江西养老,兔死狐悲之余不免个个自危。军机处中以恭王为首领的大臣们更是窝火
,日夜为政务所累,为朝廷分忧,没换得上头的嘉誉不说,到头来还得明谕自责,以后又
得谨慎从事,实在不是滋味。
对于贺寿慈一案,慈禧太后真是取得一石数鸟的效果,她特别兴奋的是藉这个“棒子
”,终于敲了恭王一记,好叫他们今后对自己不得不俯首贴耳、谨慎从事。这其中却少不
了李莲英迅速查明情况,尤其是关键时刻,及时地提醒、暗示,“功”不可没。慈禧越来
越赏识这个“小李子”,也越来越离不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