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po碎碎唸:感谢板友愿意追这些文章,而其中,虽然也有让我灰心的事情发生,本想不
如就此打住,结果还是靠着那份坚持,打到现在倒数第二章了,本系列也快
接近尾声。而且翁虹要出来囉~啊不,是桂莲。(羞)
不知板友有没有人对李莲英感兴趣,若是有的话,我会按照这样的模式努力
继续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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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搬弄是非
安得海为慈禧太后寻找郎中,虽然东窗事发,但慈禧太后却更觉得安得海善解人章,
会办事情,因此更信任他更离不开他。而安得海也更是志得意满。于是,什么道听涂说的
话,都在慈禧面前搬弄,而慈禧也乐得有安得海这个人做自己的耳目,这更助长了安得海
嚣张气焰,把饶舌根的矛头慢慢指向了同治小皇帝。
同治皇帝每天到慈禧那里问安,总得把这一天的功课作个说明,其间慈禧常有许多话
问他。
每一问功课,小皇帝先就心慌,功课太多,常常摸不著头绪,回答得慢些,慈禧太后
便会沉下脸来。一见母后脸一沉,小皇帝就愈心慌,慌愈慌,口齿便愈加迟钝,愈迟钝回
答时愈显得吞吞吐吐,也就愈引得慈禧不高兴。安得海为了讨好慈禧,每每装出那异常忠
心的样子,当着慈禧的面,劝小皇帝要记着太后的话,少玩耍、多用功,并且趁这劝诫的
机会,透露了小皇帝平日许多淘气的举动。明曰劝谏,实则等于火上加油,更惹慈禧生小
皇帝的气,斥责小皇帝。因此,小皇帝恨透了安得海,不止一次跟他身边的太监张文亮说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杀小安子!”这些话,也不仅张文亮一个,伺候皇帝的小太监,
无人不知道。只是张文亮深知这话一传到安得海耳朵里,让慈禧太后知道了,会兴起一场
层层追究,株连甚广的不测之祸,所以相互严加告诫,不准乱说,谁要是透出风来,就一
顿板子打死!是这样硬压着,才把安得海瞒住。但是,小皇帝报复安得海的心却是实实在
在地存著,他一直在寻找著机会。
这一天小皇帝下学了,对身边的贴身太监小李子说:“走,看看大福、二福去!”
大福、二福是小皇帝养在御花园里的两条哈巴狗,调教得极可人意,一见小皇帝便甩
著尾巴,摇摇摆摆地扑了上来。在平常日子,总是小皇帝蹲下身来,那狗兄弟俩一跳上身
,驯顺地伏在他怀中,等著喂食。但这天小皇帝怕弄脏了他那刚换上的一身漂亮新衣服,
只喊:“小李子,抱着,去看看小秃子。”
小秃子是一只小猴的名字,极其淘气,有一次它拉住一个宫女的辫子荡秋千,把人吓
得人哭,于是安得海献议,慈禧太后下令,把小秃子用笼子关起来。现在小皇帝只有在笼
子外面看。小秃子学会一样本事,见了皇帝就会垂手请安,然后吱吱乱叫,照小李子说,
“是小秃子讨赏。”照例有栗子、花生什么的,扔到笼子里去。
这天的小皇帝,说是来看大福、二福,现在又来看小秃子,却又无心逗著狗和猴子玩
,他心里一直在想,如何让小安子在大庭广众间,大大地出一回丑?他把这想法告诉了小
李子。这小李子平日就聪明伶俐,会想出些稀奇古怪的花样来供皇帝开心,一听小皇帝要
作弄安得海,也是满心欢喜,他眉头一皱,龇牙一笑,“奴才有个主意,万岁爷看看行不
行?”他说,“不行再想。”
“不好玩儿的,不是叫他哭不得,笑不得的,你就别说。”
“还不止这些个。”小李子得意地说,“奴才这一计,智赛萧何,包管连两位皇太后
都会乐。”
于是小李子悄悄对着小皇帝耳语了一番,小皇帝大喜,连声说道:“快去办,快去办
!”
小李子跪安退下,小皇帝在群从的簇拥下来到慈安太后的寝宫,问安之后便与大格格
一起玩积木游艺。小皇帝虽非慈安皇太后所生,却与慈安太后特别亲近,每次来到她的寝
宫都不愿意离去。而对自己的生母慈禧太后却显得有些生疏,他尤其受不了生母一见面就
让他好好读书,更烦她一问功课就没个完。除了每天必须去生母那里请安外,平日很少在
慈禧皇太后那里逗留的。这次小皇帝与大格格在慈安太后这里正玩得开心,慈禧太后派安
得海来找了。
皇帝还恋恋不舍,问道:“有什么事吗?”
“请皇上去试试龙袍可合身?”
“拿到这儿来试!”
“不!”慈安太后接口说道:“你去!”
有了慈安太后的吩咐,皇帝才回到慈禧太后住的长春宫,执事的太监遵照慈禧太后的
吩咐,由宫女帮着,七手八脚地把一袭新制的龙袍,替小皇帝穿好。
“请皇上往亮处站一站!”安得海说。
他这是为了好让慈禧太后仔细看一看皇帝的龙袍合身不合身。但安得海的声音,就像
跟个不相干的人说话那样,既无礼貌,亦无感情,小皇帝听了心里非常不舒服,他很想借
故臭骂安得海一顿,但转念一想不久就可以发生的、要安得海啼笑皆非的妙事,顿时也就
把气平了下来,乖乖地走向亮处。
慈禧太后也跟了过来,前后左右端详著,这袭明缎子的龙袍,在五色云头之中,绣著
九条金龙,前胸后背,是蟠著的正龙,肩臂之间,是夭矫的行龙,另外加上“五福捧寿”
、“富贵不断头”等等花样,下摆绣出石青色的海浪,称为“八宝立水”,配上朱纬东珠
顶的朝冠,益发显得威仪万千,眩人心目。
慈禧太后非常满意,点点头说:“挺好的!”
怎么好法,皇帝本人却还不知道,只是觉得穿着这件新龙袍,倒觉得格外拘束,不由
得扭肩摆手,作出不大得劲的样子。
不放弃任何献媚机会的安得海,见慈禧太后喜欢这件龙袍,他哪看小皇帝的感受,立
即附和著慈禧太后的话说:“穿上龙袍更不同了。皇上得要更守规矩才好。”
“是啊,要稳重!”
从这句开始,慈禧太后又对小皇帝大开教训,说正面道理的同时,又不时把小皇帝“
不学好”的地方拿来作比。皇帝心里烦透了,嘴上不得不连声应答著:“是,是。”但他
每应一声“是”,心里便说一句:“杀小安子!”
于是,一件原该很高兴的事,变得大煞风景,害得小皇帝胃口不好,侍膳时勉强吃下
一碗饭,托词第二天要背书,匆匆向慈禧母后告辞,退出长春宫。
*
慈禧太后今天心情不错,一来眼见儿子一天天长大,小皇帝接位七年,终于有一件龙
袍加身,心里有一种安慰感,其二小皇帝说第二天要背书,晚上回寝宫温习功课,以为儿
子自己学得长进,更是高兴。膳后便在安得海的陪同下,在前廊后庭“绕弯子”消食,这
已是她多年的习惯了。安得海见太后今日心情不错,便陪着笑脸对慈禧说道:“奴才有件
事,叩求天恩,可是……”
“怎么啦?”慈禧太后斜睨着他,“有话不好好儿说,又是这副鬼样子!”
“奴才上次也跟主子求过,主子吩咐奴才自己跟皇上求去,奴才怕跟皇上求不下来,
还是得求主子的恩典。”
安得海求慈禧的事,是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事。那是安得海请一位木匠师傅为他做
一套红木家具。这位木匠师傅见是慈禧太后的红人--安得海所托,便格外用心,不但用
料考究,且做工精细、款式新颖,安得海十分满意。待安得海付他工钱时,他却分文不收
,说是愿意效劳,只求安公公笑纳。安得海见一套家具做成却不花半点银子,何乐而不为
,但他也要抖抖自己的威风,说你不收工钱也罢,我给你讨个官做,那木匠斗大的字识不
了几升,说不愿为官,可这安得海一定要显示自己说话算话的气派,拍著胸脯说:“怎么
?你以为我说著玩玩的?你以为我办不到,信不过我,等著瞧,我一定为你求个官职!”
他回到宫中在慈禧面前说起此事。慈禧觉得这是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不碍朝政,不如让小
皇帝卖个人情,便让安得海去求小皇帝。
安得海知道小皇帝平日记恨自己,一直不好开口讲这件事。他见慈禧太后今日心情尚
佳,便面借机旧话重提。慈禧一听,便知道是为人求官的事。
“又是那回事!”她稍事踌躇,摇摇头道:“你还是得跟皇上去求。”
安得海是不了解慈禧内心想法的。只是觉得纳闷,平日许多事太后对自己都是言听计
从,唯独这件事为啥总不脱口,又不仔细问,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道:“是!”
看安得海那副神气,慈禧又于心不忍,便安慰他道:“你先跟皇上求了再说,倘若不
成,再跟我说。”
有了这几句话,安得海心情便轻松了。细细盘算了一下,正好有个机会,三月二十三
皇帝生日,借万寿讨赏,也是个名目。而且日子还有个把月,也来得及好好下一番工夫。
于是安得海一改常态,对小皇帝特别巴结,一见面便先陪笑脸,也常在慈禧太后面前
,颂赞皇帝的书读得好。这样一个三月初,他找个机会,提议今年皇帝万寿要大大热闹几
天。得到了慈禧太后的许诺,他亲自到升平署去接头,准备了好几出皇帝所喜爱的武戏和
小丑、花旦合作的玩笑戏,然后到皇帝面前来奏报献功。
“办得好!”皇帝很高兴地笑道:“我可真得赏你点儿什么!”
一听这话,安得海喜在心里,表面却很恭顺地答道:“奴才伺候皇上,是应该的。只
要皇上高兴,比赏奴才什么都好。”
“总得赏点什么。”皇帝沉吟了一下问道:“小安子,你父母还在世不在世?”
“回皇上话,奴才父母已经故世了。”
“有了封典没有?”
“前年蒙皇太后赏了四品封典。”
“喔,你是四品。”小皇帝问,“按规矩怎么样啊?”
“奴才请旨,皇上问的是哪一个规矩?”
“你们的品级啊!”
安得海不慌不忙地答道:“按规矩是四品,有特旨那就可以不按规矩了,规矩本来就
是皇上定下来的。”
“噢!”皇上又沉吟了一会,踌躇著说:“我想另外赏你个顶戴,不知道行不行?”
“奴才不敢!”安得海赶紧跪下说道,“奴才不敢邀赏。不过,皇上要另定规矩,没
有什么不行。奴才说这话,绝不是取巧。”
“我知道你不是取巧。只要能另定规矩就行了。”皇帝指著安得海的头说:“蓝顶子
暗。(太监的帽子都是蓝顶)太难看了,我给你换个顶戴。”
世上真有这么称心如意的事!自己平生就想换个红顶子,莫非偏偏皇上就要赏我这个
。本来今日他想借机向皇上求他恩准那为人谋官一事的。只见皇上一个劲地要赏自己,真
的自己能换个红顶子,那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一寻思到这里,安得海几乎从心底要
笑出声来,为木匠求官的事哪有自己重要?以后再说吧。他又转念一想,要让这个红顶子
来得更漂亮一些,自己必须做作一下。
于是他免冠叩头,口中诚恐地说道:“奴才受皇恩深重,来世做牛做马都难报万一,
实实在在不敢再邀皇上的恩典。求皇上体念奴才的一点诚心,收回成命!”
小皇帝没想到安得海会辞谢,一时有些辞穷,极力思索,忽然想起在朝堂上太后对大
臣的任命,常用的一句话,随即便说了出来:“毋许固辞!”
“皇上已经吩咐了。”小李子在旁帮腔,“你就谢恩吧!”
“皇上天高地厚之恩,奴才不知怎么样报答。”安得海说,“奴才感激天恩,实在不
知怎么说才好。”他故意装出那讷讷然的忠厚样子。
皇帝见安得海已谢恩,笑了笑没说话。安得海更是心满意足,抖擞精神,帮着去照料
皇帝万寿的庆典,尽可能把排场铺展开来,搞得花团锦簇,十分热闹。这是为了讨皇帝的
欢心,但也是迎合慈禧太后的心意。
三月二十那天,平日不容易喊得醒的皇帝,很早就起身了。这天仍旧要上书房,因为
要有好玩的花样在后面,皇帝打起精神应付功课。到了九点多钟告一段落,安得海到弘德
殿来传懿旨,说这天的功课到此为止。于是皇帝进宫,伺奉两宫太后,到漱芳斋传膳听戏
。皇上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三日,今天听什么戏?原来清室为显荣华富贵、歌舞升平,皇上
、太后万寿前后七天,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穿蟒袍,称为“花衣期”,以示庆典开始,
宫中也是早几天热闹起来,待到正日再赐大臣入座听戏。三月二十因是内宫提前进行的庆
典活动。
近侍的太监和宫女,就在饭前先替皇帝拜寿,皇帝各有赏赐,每人一个荷包,里面装
著一两重的一个金镯子,唯有安得海与众不同。
“小安子!”皇帝响亮地喊。
“嗻!”安的海答得更响亮。
“你过来,我有赏。”
“嗻!”安得海踩着恭敬中不失潇洒的步子,走到皇帝面前,撩袍往下一跪,那恣态
就像演戏,十分到位。
“你想要换换顶戴,行!我替你换。来,把他的帽子取下来!”
说到这一句,小李子立刻上前去摘安得海的帽子。皇帝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顶子来,
除却小李子和皇帝自己,包括两宫太后在内,都以为皇帝掏出来的,必定是一个珊瑚红顶
子。
“小安子,这是赏你的一个新顶子!”皇帝一边大声说著,一边把手一扬,原来是一
颗用那个翡翠狮子的镇纸改琢而成的绿顶子,皇帝赏给安得海的是绿顶子,绿得还着实可
爱。
谁都没想到,皇帝会当着众人的面,“赏”安得海一个绿顶子。大家知道,安得海做
太监却娶了个当妓女的老婆,这个绿顶子对他的羞辱可谓刺到痛处。又是在庆典活动中,
说玩笑是玩笑,说羞辱是羞辱,安得海是不好发作的。
在场的众人看到这个场面,可真是乐坏了,连两宫太后在内。
“胡闹!”慈禧太后嗔怪似的说一句,禁不住大笑。
慈安太后也笑了。宫女、太监几乎无不想笑,但此是何地?此地是只准“主子”笑,
不准“奴才”笑,否则便是“大不敬”。虽然情有可原,但终究是礼所不许,所以一个个
瞪着眼,鼓著嘴,满脸涨得通红,使尽吃奶的气力要憋住自己的笑声。那副样子极其滑稽
,惹得两宫太后,越发笑个不止。
遇到紧张沉重的场面,小皇帝往往变得笨拙,在此轻松愉快的时候,他却是格外的聪
明。他见两宫太后对此事没有责怪而是高兴地笑,就想把“戏”演得更热闹一些,让安得
海更窘一点,便大声说道:“你们敞开乐吧!逗得两位皇太后笑一场,也是你们的孝心。
笑!”
这一下就如皇恩大赦,顿时春雷炸破一般,爆发了震动殿廷的笑声,有的捧腹而笑,
有的弯著腰笑,有的闭上眼笑,有的掩口而笑,奇形怪状,变得以笑逗笑,越发没个完结
。
两宫太后笑得腰痛,便有玉子、庆儿等人,赶来为“主子”捶背,一面捶,一面还是
笑,安得海呢?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此时心里是笑不出来的,如果地上有个洞,他此时真想钻进去,但没有。所以他不
能不笑,不但要借笑来掩饰窘态,而且也为了化戾气为祥和。清室太监定制,四品就是“
极品”,连想戴个三品明蓝顶子都为法所不容,何况是红顶子?自己想换红顶子,如果严
加追究,祸事不小。尤其是慈禧太后只笑着骂了皇帝一句“胡闹”,看样子是觉得他自取
其辱,这个态度,更加可虑,如今自己得见机行事,凑合著当一场笑话看,这极可能有的
一场大祸,便可以消弭在笑声中了。
因此,别人都是开心的笑,而他是伤心的笑,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出了这场丑,好
几天抬不起头来,暗中打听,是小李子替皇帝出的点子,便把他恨之入骨。但小李子如今
有皇帝护着,要动他不容易,除非“连根拔”,让慈禧太后见皇帝讨厌,然后再设法整治
小李子,说他尽教唆皇帝不学好,这就至少可以一顿板子把小李子打个半死。
心里打定了主意,表面上却是绝口不题“绿顶子”的事,而且相反地,老赶着小李子
叫“兄弟”,仿佛是怕了他而递了“降表”,希望他不要再在皇帝面前说他坏话似的。
小李子的心计,那里有安得海深?他是个毛头小子,一次的得手,便得意忘形,真的
以为安得海怕了他,再也想不到安得海时时刻刻在窥探皇帝和他的一言一行,以便抓住错
处好动手。皇帝更是如此,没有把安得海放在心上,他的一颗心,近来都放在前几天由自
己“选定”的一位名叫桂连的秀女身上,而安得海认为这是自己报仇的机会,更是密切注
视著小皇帝与这位秀女关系的发展和演变。
“选秀女”是清朝沿袭下来的定制。
八旗官员人家不论满洲、蒙古,还是汉军,生了女儿,不能私下婚配,要准备宫内挑
选秀女。照规矩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年一次,挑内务府“包衣”的女儿作宫婢;一种是三
年一次,挑选八旗秀女,凡是文职笔帖式以上、武职骁骑校以上、年满十三岁的都要报名
候选,挑中了便等著指配王公宗室的子弟为妻。
两宫太后垂帘听政以来,第一次举行了从八旗中挑选秀女的活动,时间是二月初四,
各省合格的秀女,都已到齐,连同在京的一共有一百二十多名,年龄都在十三、四岁之间
。
秀女初选不是一个个挑,而是十个一排,由户部官员带领着向上行礼。如果看不上眼
,便什么话也没有,秀女们连太后、皇帝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就被“刷”了下来。
这样的挑选,有名无实,纵然貌艳如花,但含苞待放,十分颜色只露得七分。天寒地
冻,翠袖单寒,神情瑟缩,要减去一分,乍对天颜,举止僵硬畏怯,失却天然风致,再减
去一分。而殿廷深远,犹如雾里看花,剩下的五分姿色,又得打个折扣,所以匆匆一顾,
了无当意。只见写着秀女姓名年籍、父兄姓名的绿头签,一块一块,尽往安得海所捧著的
银盘里撂。
坐在上面的皇帝,初经其事,仿佛目迷五色,茫然不能辨。就算能够辨别,也不能有
所主张,他的入座只为引见臣工,完成仪注而已,主持挑选的是两宫太后。经过大半天的
挑选,两宫太后留下了二十名秀女,等候复选。
复选的日子决定在二月初十。
因为复选只有二十人,无须大场面,所以只在漱芳斋引看。这天是个日暖风和好天气
,而且复选的秀女,再度进宫,不似第一回那么羞怯退缩,于是场面气氛也都跟初选大不
相同了。
初选行礼是十个人一班,复选改了五个人一班,磕过头要报履历,为的是听她们的声
音。驻防各地的旗人,尽有几辈子在一地,与土著无异,但一口京片子始终不敢丢下,不
过有的圆转,有的尖锐,有的低沉,好听不好听却大有分别。
因为跪得近,而且自报履历时,有好一点功夫,所以两宫太后和皇帝把每一个人都看
得很清楚,第二班最后那一名,瓜子脸上生了一双很调皮的眼睛,皇帝一见便有好感,因
而格外留心听她的履历。
“奴才旺察氏,咸丰六年生人,满洲正白旗,杭州驻防。曾祖福舒,正蓝旗汉军副都
统,祖父伊纳,陕西同谷县知县,父亲赫音保,现任镶红旗蒙古协领,奴才恭请圣安!”
她的声音清脆无比,在皇帝听来,仿佛掉在地上能碎成几截,心里在想,这个人一定
会被留下。
“你的小名叫什么?”他听慈安太后在问。
“奴才小名桂连。”
“是哪两个字啊?”
“桂花的桂,连环的连。”
皇帝心里在想,身后传下来的一句,必是“留下”,但他所听到的却是两位太后在小
声商量。
“怎么样?”慈安太后问。
“长得倒不赖,就是下巴颏儿太尖了。”慈禧太后又说,“才看了一半,已经留下七
个了。我看,撂下吧!”
眼见要“撂牌子”了,皇帝脱口喊道:“慢一点儿!”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的语
气不恭,急忙起身,向上请了安说:“两位皇额娘,把这个桂连留下吧!”
这是皇帝第一次挑人,又是第一次开口,神色不免忸怩,两宫太后对看了一眼,都有
些忍俊不禁的神情。终于是慈禧太后允许了他的要求,向安得海吩咐:“把桂连的牌子拿
回来!”
“嗻!”安得海从银盘里取出一枝绿头签,放回御案,接着便向桂连吆喝:“谢恩!
”
于是桂连磕头说道:“奴才桂连,叩谢两位皇太后天恩!”
“怎么不给皇帝谢恩呢?”慈安太后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
这是失仪,也是不敬。桂连一半惭愧,一半惶恐,顿时满脸飞红,赶紧答应一声“是
”,向皇帝补磕了一个头:“奴才桂连,叩谢皇上天恩。”
“伊里!”
这是句满洲话,意思是“起来”,皇帝见自己挑的桂连向他叩头谢恩,不知为什么也
有此紧张,竟用了一句平日回答旗大臣向他磕头时的一句满洲话。可桂连的父辈驻防杭州
,桂连本人生在杭州,长在杭州,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清澈明亮
如寒泉般的眼光,飞快地在皇上脸上一绕,跟着把头低了下去。
“起来吧!”安得海用命令的神态喝斥:“别老跪在那儿了!”
于是桂连才站起来,倒退数步往后转身,视线又顺便在皇上脸上扫过。
因为前两班把桂连算在内,已经挑中八个,名额有限,后两班只各挑了两个,总共二
十名复选的秀女,入选者十之有六。
那十一个都不关皇帝的事,他只关心一个桂连,早就打好了主意,觑个空便走到慈安
太后那里问道:“皇额娘,今儿挑中的人,怎么办哪?”
慈安太后知道他的心意,故意问道:“你看,该怎么办?”
照他的意思,最好把桂连封做妃子。他知道这是做皇帝的一项特权,但自己觉得不好
开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挺喜欢她的是不是?”慈安太后笑着问他。
……
明明已说中了心事,他不肯承认,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