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魔途振剑录 569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0-02-24 06:57:55
  第七十六章 伤别 6 昔日善因
  行到无人野地,康浩陵跳下驴子,检视驴身有无印记。多亏他曾在赤派
见习,又曾与江璟同行多日,行事加了几分细心。见驴身唯有凤翔东市一家
商号的标记,知道无碍,上驴又行,离凤翔越来越远,走上往蜀国的路途。
  “江庄主在城头的身影一下子就不见了,他要隐身,世上谁也找不着的
。但是真妹却等着我,这些机密文书,也只能给她瞧。殷迟代我暗传旦夕篇
,想来已传到北霆门。黎老兄不知在哪里?北霆门人见了旦夕篇,是否也像
我南霄门一般骚动难安?”
  凤翔府城在他背后越去越远了,他知道自己即将回来,怀着钢铁之志,
心里却空荡荡的,因为义父落葬之处也在身后。在终能洗雪冤屈、堂堂正正
上墓拜祭之前,他须得去见李存勗。李存勗是他大岐的敌人,亦是他不得不
佩服的当世战神。
  一个落魄江湖的孤胆少年,要去跟登基为皇的百战英雄谈判!他凭什么?
  在他身后百多里外,江璟带着一个蓝袍老者,走在蛛网的大道上,恰与
走小道的康浩陵和赤派剑手错过。
  那日康浩陵见到的城头白衣人确然是他。他以本来面目现身凤翔城头,
直是亡命之行。纵然他武学深湛,有恃无恐,但他既在楚国安家立业,此举
仍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万一被李曮的亲信蹑上了踪迹,不免贻祸家人。但是
他毕竟来了,辞别长安二十年后,来送昔日主公最后一程。
  因为发出终身格杀令的主公已然身死,西旌的根本已然崩溃,也可以说
,他冒险来这一趟要送的人不是“主公”,而是李大哥,所以他绝不改装,
除了岁月留在须发肌肤的沧桑,他只愿仍是当年被李大哥赏识时那个古怪的
少年。
  初识那日,那个林中遭困、跃马斩敌的青年武将,和那个胸中块垒难抒
、贪吃口拙的小书生……三兄弟中只剩了他一人,记认留在逝去年月里的百
般困顿、一股意气。
  前尘俱已湮灭!
  他在城头凝望李继徽出殡车队片刻,躬身三拜。自从闻知李继徽死讯,
他始终冷静,本拟到城头拜别时跟李大哥好好说一会儿话,当真见到那车队
,见到李继徽的魂车辘辘碾过路面,始知心中真无片言只字。自己已负了李
大哥的厚待,更有何说!
  李大哥待殷衡,固然有苛刻狠辣之处,却从无一事对不住他。他是在名
利双收之后,回首过往罪业,惕然心惊,不辞而别,竟不曾对李继徽道一声
谢,这不是真真切切的背叛又是什么?
  三拜既罢,拂袖离去。他溜下城墙的身法极为巧妙,旗帜掩映下,守军
竟全然不知身边曾有一人明目张胆地站在城头,自顾自地凭悼。
  他刚在城墙根立定,已觉察周围有异,假装向城外走了十来步,猛然倒
纵,袍袖后拂,一道风扫向城墙,旋即反向送出,登时把一个人从身后卷了
过来,摔在脚前地下。
  那人中了江璟回空诀的一卷一摔,脏腑大受震动,瘫在地下起不得身。
但江璟这一出手并无意伤人,那人虽满身擦伤,跌得几乎晕厥,却无实质内
伤。江璟袖风倒卷时,已觉到对方若非功夫甚低,便是根本不曾练武。若然
江璟敌意稍高,对方便是身有武艺,亦能摔得骨骼寸裂。
  那人挣扎着低声叫道:“江郎,大头目,是你么?”
  江璟微微一惊,定目望向那人。对方身着城中平民男子常穿的蓝色长袍
,六十未满的年纪,面目、表情、嗓音均平庸之极,发福的身材也普通得不
能再普通,可正是这般庸俗的外貌,恰适合担当刺探之职。
  江璟认不出那人,那两声“江郎”、“大头目”却如轰雷般震撼他心,
他想:“这多半是西旌旧人,是个阶份不高的探子,我从前倒不识得。不知
他何以跟踪我?我登城致悼,行径放肆,不曾料到真有人认出了我。”他不
擅言词,只盯着那人,等对方自行道明身份。
  那老者慢慢爬起,一膝跪起,抬头叉手,低声道:“小人在西旌赤派里
叫做李多福,上一年已该退隐,但那时画水剑刺客杀人为祸,我若回老家去
,在道上一定横死。蒙李节帅不弃,容小人住在邻近大梁的‘右三下二’支
署,领一份誊写‘丙地’情报的职务。近日大头目换了……换了人,这位邱
贵人,和李曮贵人已许久没下达号令。小人听闻李节帅宾天,仗着自己只是
个领闲职的老家伙,无人管束,大胆西行,前来送送李帅。”说著伏地哀声
哭泣。
  江璟摔掷他时,已知他身上全无武艺,腰腿虽较寻常老人壮些,也是由
于长年在西旌奔走劳碌之故。他辨别人面真伪的本领独步天下,自瞧得出这
李多福的确是真心悼念主公,心下了然:
  “‘李多福’云云,是西旌里的化名,不过是个代号,所以他自称‘在
西旌赤派里叫做李多福’。丙等是次而又次级的情报,‘地’属的文书更是
无关紧要。当时殷迟神出鬼没地击毙众多赤派探子,李大哥怜他年老无依,
便派他一些不碍大局的小差使。”
  “依照西旌惯例,如李多福这样的老探子,起了归乡之念,不愿终老暗
无天日的支署之中,本应处死,李大哥却一再想法子保全他们性命。难道西
旌分裂、大岐势衰之后,他终于肯念故人情份了么……唉,李大哥,当年你
若非屡将二宝那样的人物当作棋子,而能以同等恩情相报,我纵然离去,二
宝亦必誓死追随你。”
  想起李继徽性情的冷热无定,和他手段的反复阴刻,耳中是挽歌队伍渐
渐远去之声,江璟深深喟然,向李多福道:“李节帅传令西旌天下支署,说
我和殷衡是大叛徒。你怎地还叫我大头目?”
  李多福止了哭,老泪仍是纵横满面,答道:“大头目于我有恩,你永远
是小人的大头目。”
  江璟低声吩咐:“随我来。”默不作声地走出城郊,李多福跟在身后。
二人沿蛛网蛛丝的大路走到僻静之地,江璟问道:“我连你是谁也不认得,
如何于你有恩?”
  李多福道:“我本是儒生,屡试不第,在长安乱走,被支署的人暗地招
进了西旌,但我除了校阅文章就没别的长处,成了冗员。西旌有入无出,那
个支署头目见我累赘,就想处死我。可是那一年大头目来到长安,向李节帅
和麦婆婆献议,机密须得纵分层级、横别门类,纵横交错地细细梳理;又以
‘字书’为本,写成密语。当时西旌没几个人懂得文字校读,更别说精熟字
书,这一来,我反倒被麦婆婆拔擢,跟其他几个识字的同僚一起成了众探子
的老师。大头目虽无心救我性命,我却一辈子记着你的恩德。”
  江璟哑然,心想:“那时我年少轻狂,那些都是我自逞才能的举措,几
曾有半分做好事的念头?不意竟救了陌路人一命。人间善恶也真难说。”问
道:“你家乡何处?”
  李多福摇了摇头:“我是昭应县人……”
  江璟心头一震,自己祖籍正是昭应县,对这老人又多了几分亲近。只听
李多福道:“那年朱全忠入长安,关洛之间尽成废墟,我家里人逃难走了,
数十年早断了音问。小人今日送走李节帅,便回支署去领死。”
  江璟一怔:“这话怎说?”
  李多福道:“那位邱贵人接任大头目以来,老兄弟们已被处死殆尽,罪
名是什么也说不清楚,没死的都被派去了魏州,形迹可疑。小人寻思,这是
李曮贵人和邱贵人另有安排,小人这把老骨头毫无用处,又是李节帅安插的
人,这不……这不就该死了吗?”
  江璟听他言外之意,似乎李曮和那邱姓的新任大头目正快速拔除异己,
而异己乃是忠于李继徽的旧部。愿意投效之人,自然是派去魏州为他俩同韩
浊宜居中递讯了。他微微一凛,道:“你不用回去等死。我居于江南,你来
我庄子里,我在账房里给你安排个差使。”
  李多福大喜,连声说好,扑地便拜。江璟伸手轻轻将他扶起:“西旌向
无跪拜之礼,你若仍当我是上司,按老规矩叉手行礼便是。”
  李多福哽咽道:“江郎,我从前是你赤派蛛网手下,今后做你家里的长
工。这个身躯,在江南山明水秀之地终老,真是天大的福份了。”忽然哈哈
笑出来:“我改这个化名,当初倒是对的。”
  江璟微笑道:“我得以这般终老,何尝不是天大福份。”带着李多福向
西续行,说道:“现下你已是自由之身,言语再无顾忌。我要你把李曮接任
大头目以来,直至近日的赤派诸般动向,一五一十地向我禀报。要紧的是,
与魏州、李存勗和韩浊宜有关的文书,纵然不是机密,但凡经你之手的,你
记得多少便禀报多少。”
  当二人在城墙外相遇时,他一见李多福忠心之貌,已动了从李多福身上
探听消息的念头:“李大哥在岐王府中暴毙,事情极为跷蹊。日来我侦察多
次,只听见诡异流言,甚至有人说是李大哥一个身在武林的义子毒杀了他。
浩陵那孩子至忠至孝,绝无杀李大哥的因由,说他代义父而死,尚有可能,
岂能对李大哥有一丝一毫加害之心?难道李大哥之死与李曮叛岐有关?”
  二十年来,他自认亏欠李继徽的只是黑杉令遗失,是以百般布置、千种
心思,甚至让徒儿冒险去北霆门卧底,无不为了寻回黑杉令;而殷衡之死,
亦与此事有莫大关系。骤然之间,李继徽已离世,回首岐国颓势难挽,黑杉
令中纵有富国强兵之方,复有何用?
  所以当他在城头凭吊,竟无只字片言能说!
  “须当查明那夜武德殿的真相……原来我退隐二十年,为李大哥做的第
一件和最终一件事,是查明他的死因。”
  
作者: ghed (ghed)   2020-02-24 10:53:00
然后杀了李曮,让他李大哥的义父绝后?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20-02-24 13:05:00
先给传香火再杀之就没绝嗣之忧。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20-02-24 16:38:00
出手就是回空诀=.=
作者: ghed (ghed)   2020-02-25 12:04:00
其实处理的好的话,人彘也是可以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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