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解开谜团
罗大夫见徐先生没有意见,便继续担任主讲,说道:“我们在数十名昏迷者的卧房里,饮
水中的沉淀物,都找到了同样一种半透明的粉末,那不是正常水源里会自然生成的东西,
里当是人为外加进去......这粉末颗粒细微,所以饮水之人不易查觉,它到底是怎么样的
作用,具有怎样的质性,我还无法确定,得要拿取一些样本回去,利用某些溶剂试验才知
道......但既然所有喝到这粉末的人,都曾陷入昏迷不醒,那么我们合理怀疑,这半透明
粉末,就是一种迷药类的东西。”
言及于此,罗大夫眉头一皱,续道:“但奇怪的是......这种粉末,只出现在那些昏迷却
幸存的人房里,反而没有出现在......二十三位死者的居室里......”摇了摇头,再道:
“秦师兄及汪师兄,是死在野外的,这部份先不说......但其他二十一名亡者,在遭受到
死亡攻击以前,都已先被迷昏,所以他们的周边环境,也应该要有一些迷药的遗迹,但是
我们仔细搜索,并无那种半透明粉末出现,所以,这二十一位死者所中的迷魂药,应该是
另一种......很可能比那半透明粉末,要更具毒性,因为那二十一具尸体身上,隐约呈现
一种浅粉红色的不自然模样,怀疑是中了剧毒后的征象,但那些只有昏迷而未死去的人身
上,并无这种浅粉红的皮肤变化。”
此时有人插口问道:“两种不同的毒药,代表什么意思?”
罗大夫带点揣测口吻道:“或许代表着,杀人者内心,自有个轻重的排序,那二十一人是
无论如何都要杀成的对象,其余人等则是没那么必要,所以只将剧毒用在重点目标上。”
许斐英问道:“倘若那半透明的粉末是弱毒,且被下在饮水里,那么另外一种剧毒,却是
如何投予的?”
罗大夫道:“目前还没找到那第二种毒物的下毒方式,我推测是以某种气体吹散的方式,
来施放给中毒者,但我们还没找到凶手藉以喷气的工具,可能得再花些时间......倘若实
在找不到,就得用大费周章的调查方式了......把命案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带回去查
验,哪怕是一根头发、一粒灰尘,都必须取样回去,用各种特殊料剂做试验。”
此时,“千山飞索门”的人已按耐不住,抢著嚷嚷道:“不管怎样,不管凶手怎样下毒或
怎样杀人的,至少凶手的身份是确定的,就是那个冒牌的谢雅然!案发后就畏罪失踪的那
个臭书生!”
旁边则有人道:“不过,谢雅然不是真名,‘春秋文史堂’也不是他所属的组织,那么要
找到这个人,就不是那么容易,毕竟这个人在江湖上......寂寂无名,我们从没有人认识
他。”
“千山飞索门”的人道:“但他的样貌,我们总是记得的,大家依凭记忆拼凑一下,请几
个高明的画匠来描绘出他的肖像,在天下各地、大城小镇,都贴出‘江湖通缉令’,悬赏
极高额的奖金,就不相信捉不到这个兔崽子!”
此言一出,“千山飞索门”群人附和:“对,天下通缉令,通缉这个无人性的凶手!但是
,我们要求要活捉,不可以直接格杀他,因为这人的性命,要由我‘千山飞索门’来亲取
!”
“驼羚山庄”的门众则道:“不,要由我‘驼羚山庄’亲取!我山庄此回命案中,死亡最
惨烈,绝对不能放过凶手!”
其他门派之人,也群声嚷嚷道:
“我天水一剑也绝不放过凶手!”
“啸风堂也是!”
“青钩银月刀也是......”
在一片闹哄哄声中,许斐英默然静立,没有再出言提意见,但他的心中已有掌握,谁才是
这次命案的真正凶手。
数日之后,天梯吊桥终于修妥,所有人得以离开“水舞云间”,尸体也全数运下山。
“千山飞索门”、“驼羚山庄”、“天水一剑”、“啸风堂”、“青钩银月刀”等五大门
派,开始展开通缉那“冒牌谢雅然”的工作。
验尸官徐先生,必须继续命案的调查,所以回头还有得忙的。
排云岭的罗大夫,则负责协助徐先生,进行毒物迹证的种种查验。
“春秋文史堂”的谢先生,真正的那一位谢雅然,则必须将水舞云间的事件,尽快地回报
组织。
“云霄剑派”是当地人,与这次事件稍微沾上边,但因为没有死到自家人,整体心情还不
算太沉重,反过来去安慰温老板及几名店伙计,让他们能把生意做下去。
“飞霜门”这一回,也是全身而退,没有死到任一个自己人,虽然与命案略有些牵涉,但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即将举行的“武林盟主竞试会”,于是一行人赶着要回
抵飞霜门总舵去,“水舞云间”的事情只能暂时抛于脑后。
但“飞霜门”中有一个人,始终没把这次事件给抛却,即使飞霜门一行人,打道回府已经
多日,他仍然念兹在兹,每日想着水舞云间的事,甚至数度与验尸员徐先生通信,以了解
命案蒐证的新进度。
这个人,自然就是许斐英。
与他友好的何非孟看不过去,某日见许斐英又独处在书房中,阅览与徐先生的几封通信,
终于忍不住走近过去,出言提醒:“大哥,盟主竞试会,剩下不到三个月,要负责上擂台
的挑战者,更是在这几天内要决定,大伙儿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帮助大师兄及二师兄
加紧训练,怎地你老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你可知道,我飞霜门被分配到五个能上擂台挑
战的名额中,一定有你许斐英一个。”
许斐英笑了笑道:“我可有无关紧要?掌门师父吩咐下来的训练进度,我可有不按表进行
?”
何非孟摇头道:“你是按表进行,但是人在心不在!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我是看得一清
二楚,你根本心不在焉!尤其今儿个,掌门师父一有事外出,你便不练武了,又窝到这房
间里来,看那些相关于水舞云间命案的东西。”
许斐英收敛笑容,稍微正色道:“因为水舞云间的案件,实比那个盟主擂台赛,还更惹我
关注......方寸之地,两晚之间,死了二十三个人,你说这还不是大事么?”
何非孟叹气道:“大事是大事,但都发生半个月了,杀人凶手也早被发布天下追缉令了,
还有什么需要挂心的呢?中原各地角落,所有看到悬赏令的人,都会帮忙追找那个书生杀
手了,也不差你许斐英一个吧。”
许斐英眼芒一利道:“是不差我一个......但我并不认为,那个冒牌的谢雅然,就是真正
的凶手......或者该说,我并不认为,他是惟一的凶手。”
何非孟讶异道:“什么?”
许斐英目光晶亮,续道:“自从案发当日开始,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盲点,那就是夺走二
十三条人命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也因为这样的盲点,误导了侦查的方向,才让真
正的凶手,有机会寻隙脱身。”
何非孟再问:“所以凶手不是同一个?”
许斐英摊了摊手,问道:“关于这件命案......你有兴趣听我说么?”
何非孟答道:“如果你已经全盘了解真相的话,那便说吧!我也挺好奇,你心里是怎么想
的。”
许斐英道:“不敢说全盘了解真相,但八九成的掌握,总是有的......水舞云间的案件,
凶手共有两名,这两个人不是同伙,杀人的动机也不相同,他们只是正好利用了同一个地
点、同一个时间,各自杀了自己想杀的人。”
何非孟问道:“哪两个?”
许斐英道:“主要杀手是洪玫瑰,杀了其中十九个人。次要杀手是谢雅然,杀了其中四个
人......当然,谢雅然不是那个书生杀手的真名,洪玫瑰也可能不是那红衣女子的真名,
但我皆不知晓这两杀手的本名是什么,只好仍然用假名来称呼他们......洪玫瑰杀人的手
段,是一种剧毒加短刃;谢雅然杀人的手段,则是至高无上的某种内功”
何非孟发问道:“但目击者不是说,在饮水中下药的人,是谢雅然么?”
许斐英道:“在饮水中放入半透明粉末的人,确是谢雅然没有错,但是下毒的人却不是他
......因为那种半透明的粉末,不是毒药,却反而是一种解毒药......那些昏迷在地的人
,倘若不是事先饮入这种粉末,只怕早已给洪玫瑰的剧毒毒死。”
言及于此,许斐英望了望何非孟,见何非孟呆呆愣愣地没反应,便进一步解释道:“所以
,这说明了一件事情,为什么有遭那粉末下药的房间里,所有人都幸存而未死,另外未遭
粉末下药的房间里,却反而全部人都死了彻底......不仅死在利刃致命下,更身中导致粉
红色肤变的剧毒物。”
许斐英指了指桌面上的信件,再道:“徐先生及罗大夫,后来寄给我的信件中,也证实了
这一点,据他们取样回去比对的结果,发现那饮水中的神秘粉末,委实不具毒性,反而竟
具有解毒性。”
何非孟问道:“那么真正的毒药,是放在哪里?”
许斐英道:“是藏在房间里的蜡烛里,这也是徐先生取样回去查验后才发现......只要那
蜡烛经过燃烧,就会释放出毒性,愈是封闭的室内、愈是在里头呼吸得长久、愈是接近释
放毒物的蜡烛摆放处,则中毒的严重度就愈高,这个蜡烛剧毒,被摆放在驼羚山庄、天水
一剑、啸风堂、青钩银月刀的房间里......我们飞霜门的房间里也有。”
何非孟惊骇非常,瞪大眼睛直问道:“我们也被放了毒药!那我们怎么没中毒?”
许斐英道:“因为我们飞霜门的饮水中,也被加入了解毒粉末,还加得不少......所以蜡
烛的毒性被化解了,我们因此安然无事,甚至浑然不知,自己差一点也中毒。”看了看何
非孟,再看了看桌上的信件,续道:“命案发生以后,徐先生及罗大夫前往取样,本来只
想针对那中毒四门派的住房区做采集,但我主动提出要求,须连我飞霜门的房间也查验,
这才发现了这个无人知晓的祕密。”
何非孟惊魂未定,问道:“我们几个,差一点也成为洪玫瑰暗杀的对象?但那个半透明的
解药......冒牌谢雅然所偷放的解药,救了我们?”
许斐英点了点头,答道:“我认为是这样”。
何非孟再问道:“既然那些人已中剧毒,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在二十一人的要害处,补上几
刀?”
许斐英答道:“为了确保,杀人任务没有失误。如同徐先生日前所说,这位杀手杀人,是
有一点轻重先后的次序,有些人是非杀不可,有些人则是没杀到也无妨......洪玫瑰在犯
案时,就是根据她自己的排序,来选择做案的方式,将‘非杀不可’的人,全部引到同一
个房间里,且利用了某种诱因,让他们全围聚在剧毒蜡烛集中燃烧的桌面旁,让他们一个
个因中毒深重而昏死过去,洪玫瑰再补上最致命的几刀,以确保这些人都断气。”
许斐英眉眼凝重,续道:“洪玫瑰的本意,是要杀光四大门派的人......喔,应该是五大
门派,如果连我飞霜门也中毒的话......但我们逃过一劫......在现实情况的侷限下,洪
玫瑰无法顺利杀掉所有人,于是只能选择性地,先杀掉某些重点人物,所以那些排序在前
的人,不但中毒最深,且还被捕上致命的好几刀,排序稍微没那么前面的人,则只来得及
下毒而已,但这毒药偏偏又被谢雅然的粉末给解了,所以那些顺位后面的人,就只有昏迷
过去,却毫发无伤。”
何非孟打断道:“等等,这有一点问题,同样都是被下了粉末解药,为什么我们飞霜门清
醒无恙,其他四门派的人,却会昏迷过去?是毒药的轻重不同么?”
许斐英道:“不是毒药的差异.....而是解药的轻重不同。谢雅然在飞霜门饮水中,投放
的解药粉末较多,其他门派的人却较少。”
何非孟道:“为什么?”
许斐英道:“因为他要我们飞霜门的人平安清醒,却要其他四门派的一部份人,适当地昏
迷过去一段时间。”
何非孟愈听愈迷糊,愣愣再问道:“为什么?”
许斐英道:“为了给洪玫瑰制造机会,杀死那些非杀不可的人。”
何非孟瞪眼道:“什么?洪玫瑰与谢雅然是同一路的么?”
许斐英摇头道:“不,他们不是同一路,我一开始就说了。”
何非孟脑袋已打结,又问道:“那谢雅然为何要给洪玫瑰制造机会,让她好好杀人?”
许斐英道:“因为洪玫瑰要杀的人,也是谢雅然要杀的人......洪玫瑰有一份‘必杀之人
的名单,谢雅然也有一份‘该死之人’的名单,而这两份名单上,有许多人是重叠的。谢
雅然知晓此点,所以故意放任洪玫瑰去杀人,成功杀死那些谢雅然自己也想杀的人,至于
谢雅然不想杀的人,他就暗地里出手相救,让洪玫瑰的毒药,没能发挥作用。”
言及于此,许斐英看了看何非孟,感觉他似乎还没懂,便继续解释道:“我们飞霜门的人
中,没有谢雅然要杀的人,所以他让我们全清醒著。其余那四门派的人中,有一部份谢雅
然想杀,另一部份他又不想杀,所以想杀的人,他就留给洪玫瑰去杀,其余不想杀的人,
他就适当地投予解毒药,容那些人昏迷却不死,以不妨碍杀人计划的进行。”
何非孟道:“那谢雅然为什么要杀人?”
许斐英道:“洪玫瑰是为了江湖恩怨而杀人,用的是毒药与短刃。谢雅然则是为了维护某
种内心的正义而杀人,用的是至高无上的某种内功......我认为是神行尊者的‘天地无极
功’”
何非孟再问道:“那为什么谢雅然懂得‘天地无极功’?”
许斐英没有直接回答,却是眼目深幽,迂回喃语着:“水舞云间命案,由一则神秘的江湖
传闻开展而来,散播这个传闻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这传闻内容,显然是半真半假
......众人本以为 神行尊者的养女是真、继承者是假,但现在看来,却是完全相反
......”
“神行尊者的养女,就算真有其人,她也没有来到水舞云间,但是神行尊者的继承者,却
确实来了......这个人就是谢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