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乘氏之战
时间是公元一九四年年底，经过了一整年的混战，各地的状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经过而稳定
下来，战斗程度反倒越来越有激化的趋势。长安方面李傕、郭汜杀害了一同进入长安的樊
绸后开始相互争斗。益州方面，州牧刘焉病故，其子刘璋在既任后遭逢沈弥、娄发和甘宁
等人的叛乱。淮南方面，原本预计北上的袁术却发生庐江陆康起兵之事，孙策被派遣攻打
陆康战事已经拖长了好几个月。而兖州曹操和吕布的领地争夺战也继续持续著，双方都已
经打到弹尽粮绝。吕布前往山阳之地而曹操前往东阿之地觅食，然而在这种艰困的情况下
还是继续僵持着，因为知道若是谁先后退，那么兖州将再无到手的机会。
在这混战的局势中，荆州刘表、徐州刘备的领地都勉强维持着安定的局面，而在河北地区
，冀州经过了相当时间的休养生息后，州牧袁绍准备要大展拳脚，此时下一步的作战计画
也正要开始…
“不知道友若怎么看你弟弟的那封信？”
袁绍在接待完刘备的使者后，马上应谋士荀谌的邀请前往议事厅后方庭院商量。荀谌将弟
弟荀彧的信交给袁绍看后并没有急着等对方回应，反倒是袁绍忍耐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战争如预期般进入胶着状态，不管是曹操或是吕布都打得筋疲力竭，双方的兵粮应该也
都要见底了。”
“在这个时候如果我出手帮孟德，那么吕布应该就毫无胜算？”
“是的，文若也是这样主张的…”
荀谌虽然给了肯定的答案，但是他的语气似乎都有些保留，这让袁绍感到有些好奇。
“怎么了？都到现在还认为我们不该出手，难道你真的希望吕布打败孟德？别忘记吕布后
面还是有袁术那家伙在。”
“不，在下绝不会认为吕布攻下兖州对我们是好事。”荀谌慢慢地向袁绍解释说：“只是
请恕在下直言，曹操赢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哦？友若何出此言，你还是不相信孟德？”
“是的。主公您曾亲眼看过吕布有多强，常山一战居然能打败我们之前无法解决的黑山贼
。然而曹操他居然能和这样吕布打成平手，仔细想想这是多可怕的事…”
“好了。不要老是针对孟德，他再怎么样也都是我们南方的屏障。”袁绍阻止荀谌继续说
下去，接着笑着说道：“这样如何？即刻回信鄄城说援助的兵力和钱粮都会送到。但是同
时，为了让孟德更能专心作战，希望他能够把所有的家眷都送到邺城来由我们保护。”
荀谌一瞬间有些惊讶，但马上又回复成平常平静的表情，然而这瞬间的变化并没有逃过袁
绍的眼睛。
“友若，没想到我会出这招？”
“确实没想到，一方面能够援助曹操，一方面又能加强对他的控制，确实是一举两得，在
下实感佩服。”
“哈哈哈，能得到颖川荀家第一智者的夸赞，天下可没有什么比这更荣耀的事。来人呀，
准备好我珍藏的美酒，今天一定要和友若好好喝一杯。”
看见袁绍兴高采烈的样子，荀谌终究决定不要说出心中的隐忧。确实袁绍的主意是两全其
美，不可不谓高招，但是天下岂有真正能够面面俱到的决定？要就彻底帮助曹操让他打垮
吕布，要就趁机放任吕布打垮曹操，如此未来的对手只会是两者中的其一。然而现在这样
用援助要胁，受帮助的人不但不会感谢援助的人，反而会记恨对方的不怀好意，当初援助
的美意几乎荡然无存。
“本来我最担心的是曹操，现在看来，真正要担心的反而是主公自己呀…”
荀谌用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从继承人选任一直到现在对曹操援助的决定，袁
绍都表现出想要顾全一切，做出不伤害任何一方的决定。这种包容一切的气度确实是有王
者之风，但反过来说，这就可能像是两面刃，顾全一切可能最后的结果是谁也无法讨好。
就在荀谌还在思考的时候，只见沮授未经通报就直接走进庭院，他的身边意外地跟着刚才
刘备的使者。
“主公，北边的大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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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兖州的乘氏之地，一场决定兖州命运的大会正在激烈地召开着，拥有超过数万人以
上部曲的大豪族李家，现在家族却因为曹操和吕布之争而陷入分裂，两派人马相持布下，
宗族会议连续讨论几天都没有结果，这看在力主支持曹操的李干眼里让他十分担心。
“我们李家是兖州最强大的势力，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强大，也随时会面临倾覆的命运，在
选择支持何人必定要非常谨慎。”李干站起来对着周围亲族说：“曹公在对抗董卓之时就
展现了过人的勇气与忠心，之后进入兖州更连连打败黑山、黄巾和袁术等外在威胁，就算
不考虑曹公保护我们兖州的恩情，也该考虑到曹公一方的力量绝对足以压倒吕布。若是到
是我们没有即时支持他，到时候他把枪头对向我们就来不及了。”
李干的话让许多亲族都点头称是，在地豪族纵然有再庞大的武力，终究是无法靠一己之力
存活，而依附强者保住现在的地位就是他们唯一的信念。曹操之前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战斗
力确实让他们很在意，所以才会让李干带领宗族这么多人去帮助曹操。
“哈哈哈…想不到过去木讷的李干现在也变得这么巧言令色。”
宗族中站出一人大笑说：
“他是在把妳们拖往毁灭的道路呀…”
“李封！你说什么？”
原来说话的正是家族中一直力主支持吕布的李封，据说吕布为了笼络他，已经任命他担任
兖州的治中了。
“我说的不对吗？濮阳一战，是谁彻底击溃你口中说的曹公？曹操狼狈的样子在兖州可是
广为流传呀。”
“但是曹公并没有被击溃，反而继续奋起和吕布作战。”
“呵，死撑在那里有什么用？失去民心的曹操只不过在那垂死挣扎而已，忘记他诛杀名士
边让等人？让这种人统治兖州只会是灾难而已。”
“说边让做什么？那种自命清高的家伙和我们有何相干？重要的是，吕布不久前才入侵过
我们的地盘。如果不是李进应付得宜，现在我们哪能聚集在这里？”
比起曹操杀边让的举动，吕布入侵乘氏的事情反而更刺激李家人，一下子支持曹操的声音
开始大了起来，李干看见局势变得对自己有利，满意地点点头。然而就在此时，一件意想
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群黑衣男子出现在宗族大会，接着手持利刃奔向李氏宗族的领导者们，包括李干在内的
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制伏了。
“没办法，本来我是想要好好说服你们的，哪知道会这么笨。”
这时，李封的身后出现两个男子…其中一人正是吕布的部将张辽。
“真是浪费时间，早在一开始就用力量压制他们不就好了？”
面对一脸不耐烦的张辽，旁边那位带着诡异笑容的男子冒出一声冷笑说：
“张将军呀，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呢。就算现在靠着偷袭暂时得手，但万一附近的李家军
队赶来，我们还是难以支撑呢。”
“你这家伙说话哪这么多‘呢’？”
张辽非常不喜欢旁边那位男子，那个人名叫薛兰，也是兖州属一属二的大族成员，因为他
对吕布输诚而获得别驾的高位，这让那些长久跟在吕布身边的人感觉非常不是滋味。
“张将军似乎不太喜欢我呢，不过也没办法呢，治中和别驾本来就是给本地大族的呢。”
“你是故意的吗？怎么‘呢’越来越多了。”
薛兰不理会张辽怨恨的眼神，笑了笑走向李干，对他恭敬地行个礼说：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能合作的空间，不是吗？”
“不可能的，我和你们没有话好说。”
“需要为曹操效力到这种地步？你再怎么拚命，也不可能得到像夏侯惇那样的待遇呢。”
“哼，曹公让我来负责乘氏这边，把整个兖州的情势都交给我，就表示对我的信任。这一
点，还派部将来你们身边的吕布可是差远了。”
李干的话一说完，李封和薛兰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张辽。虽说张辽是来协助行动的没
错，但要说是监视倒也并非不可能。薛兰在这一瞬间动摇了一下，但随即又回复成平常从
容的表情说：
“这个时候，应该是要看谁能给你的多呢，不是吗？”
李封此时也站起来上前帮忙说服说：
“干兄呀，如果你愿意来我们这边，治中的位子让给你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整个李家团
结来帮助吕州牧呀…”
“呵呵呵，连个州牧前面都要加个姓，可见你心中的州牧也不完全是吕布嘛。”
“唉，我实在不想这样做的。”
李封叹口气，和薛兰稍微商量过一下，随即转身对李干说：
“没办法了，只好请你到我们那边去一趟了。”
果然是胁持，李干此时也猜到对方最后的底牌是什么。裹胁这些李氏宗族的领袖们到吕布
那边，就算不肯投降也让他们和自己的部曲隔离，这样李家的威胁就会大减。最糟的是如
果自己被胁持，那么留在曹操那边的部曲也会因为顾忌而无法作战，到时候曹操那边的战
力就大减了。
“绝对不会让妳们这样做！”
李干一把推开旁边的黑衣士兵并且夺下他手中的刀，接着直往薛兰、李封两人冲去。就在
快要得手之际，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前进一步。
“麻烦的家伙！”
张辽已经挡在两人面前，一把抓住李干的刀让他动弹不得。李干发现对方力气甚大，自己
根本无法匹敌，索性放弃手中的刀，另外在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准备扔向后方的两人。
“你这家伙真是麻烦呀！”
张辽已经失去耐心，他拔出腰间的剑直接将李干拿着匕首的右手削去，伤口的鲜血像是喷
泉一样涌出。
“听好，我死也不会向吕布这个狗贼…”
李干的话还没说完，张辽的剑已经从他的喉部抹过去，这个致命伤让李干再也无法站立，
当场倒在地上。
“早该死了。”
“你这家伙，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吗？”
薛兰和李封不但没有感激张辽救命，反而站到前面责怪他说：
“你现在杀了李干，只会刺激留在曹操那边的李家部队把我们当作敌人，到时后果不堪设
想呀。”
“你现在等于是制造一个麻烦的敌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呀！”
面对那样的责难，张辽却只是冷笑一声说：
“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两人又岂会忠心呢？就像陈宫那家伙一样，谁知道你们心中在想什
么。”
李干倒在血泊中，人生的种种闪过脑海。在初平因为讨伐董卓的号召而响应曹操起兵，之
后跟随平定黄巾、迎击袁术、以及征讨徐州，就算是现在身亡他也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当
他第一次看见曹操的时候就明白，这个人拥有比谁都强韧的心，而拥有这种心的人，是不
会输给任何人的。追随强者而生，这就是豪族的信念…
“整儿、典儿，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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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曹操为了重新思考粮食问题，将军队从东阿带回根据地鄄城。没想到才一回去就忽然
接到袁绍的来信，本来以为会是在这战况吃紧之时最大的好消息，没想道内容却和他想的
完全不同。
“为了让我专心和吕布作战，所以愿意保护他们…只要人一到邺城粮草就会到来…”
曹操读信的表情虽然平静，声音也没有特别高亢，但是一旁的戏志才已经看出他的手似乎
因为愤怒而颤抖。这就是所谓的趁火打劫吧，戏志才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袁绍的意图。虽然
现在曹操这边的战况吃紧，万一失败的话将会让兖州变成是袁术的势力范围，但是毕竟之
前曹操有过一些独断的举动引起袁绍的疑心，只有趁著这个机会，才能重新确定双方的从
属关系。
“跟本初说，这件事情待我部下商议后再给他答复。”
听到曹操这样答复，袁绍的使者立刻起身离去。这看在戏志才眼中还真有点不可思议，明
明内容是那样屈辱，曹操这时候居然还能忍下来。要是在几个月前，搞不好使者脑袋都要
掉了。
“戏先生，你看这件事情如何？”
“这个嘛…”
戏志才说话变得非常谨慎，他在脑中思考了所有可能性，这也和过去的他完全不一样。几
个月前，他可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直到那件事情…
“来，向你介绍未来要共事的对象…不，其实也不用介绍，因为你们是‘亲戚’嘛”
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曹操做那件事之后的笑容…那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曹操是在测
试他，用那样的事情把可能隐藏在心中的不满的逼出来，当时他虽然惊慌了一阵子，但马
上就沉默低下头，自始自终就没有说一句话。
那是不是最好的回答呢？或许是吧，当时如果当场表现出不满固然可能会遭殃，但如果说
完全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曹操猜忌自己会猜忌得更厉害，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打了个
寒颤…
“主公认为袁绍可以信任？”
“但是如果我把家人送去，援助马上就会过来，这场战争也就能结束…你瞧瞧，文若到现
在都没有说一句话呢。”
荀彧不说一句话？以他的才智会看不出袁绍的居心？还是荀彧因为是袁绍安排过来的人所
以才会保持沉默？不，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曹公这样就大错特错了…”
只见东平相程昱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似乎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从范地直接奔向
鄄城。这时站在门口保护曹操的校尉典韦挡住了准备要闯入的程昱，情急之下他不顾礼仪
大声地问道：
“听说曹公您想让家人迁往邺来换取袁绍的援助，有这样的事吗？”
“是的。”曹操点点头回答，接着挥手要典韦让程昱进来。
“我认为将军您只是一时失了分寸而已，否则又怎会如此不深思熟虑呢？袁绍据有燕、赵
之地，怀并吞天下之心，可是以他的智谋并不足以成事。将军您自以为能在他底下吗？将
军有非常的威望，可以像韩信、彭越他们这样臣服于他人吗？如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可
守。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的神武，加上我和文若等人的协助，绝对可以完成霸王
之业。希望将军能慎重考虑！”
听到程昱的话，曹操眼睛一亮，露出了笑容喃喃自语说：
“霸王之业吗？”
“是的。”
程昱的话似乎深深地打动曹操，就算现在是从属于袁绍，但是争霸天下的雄心却从来没有
消失过。所以与其要他为了解除现在的危机送质给袁绍而留下后患，倒不如死撑到底。
“我明白了，那么送质的事情就取消吧。”曹操对程昱说：“只是现在兵粮还是很吃紧…
”
“这点我会想办法。”程昱似乎已经想到什么方法，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一切就拜托仲德了。”
程昱在行了礼后再度匆匆离去，既然达到目的就不该继续在原地待下去，还有太多的事情
等着他去做了。看着程昱的背影，曹操笑着问戏志才说：
“戏先生，你想仲德会怎么作呢？”
“我大概可以猜到程昱打算怎么做，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唯一还可以吃的大概就是
…”
“这个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呀，兵粮就是兵粮，能放进嘴里的就行…倒是，仲德说的还真好
，成就霸王之业呢…有没有觉得自己动作太慢了？”
“事情没有结束…”
听到戏志才的回答，曹操似乎感觉非常有兴趣，他一改刚才随便的态度，正坐准备听对方
的发言。
“程昱纵然用这种方法可以筹出一些兵粮来，但那顶多只能多拖一阵子，如果要用来反攻
，那是绝对不够的。”
“你是说仲德说话不负责任？”
“不，程昱能够坚定主公的信念就已经很够了，而且他敢为主公您做出那种恶德之事，忠
诚之心绝对无须质疑。”戏志才接着继续说：“在下只是认为，有个人的想法应该要弄清
楚。”
“文若是吗？”
“是的。在下认为荀文若的想法不见得不同于程昱，只是基于自己的立场不得不保持沉默
而已。”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只要保持沉默，像仲德那些急于求表现的人就会跑过来建
言，到时候就可以托言是底下人反对而拒绝送质…”
戏志才心中暗暗叹口气，刚才曹操说荀彧的话可不是这么轻松呀，只是他也不想去细究究
竟曹操是不是有在怀疑荀彧。
“这件事情就交给在下吧…在下一定会和荀文若努力争取到援助，然后又避免送质。”
“戏先生，这件事情可能会很辛苦…本初手下的谋臣可不好对付呀…”
“这点小事我早就有所觉悟了。”戏志才转身离去，刻意背对曹操说：“是否忠心，请看
在下的表现就好…那件事情并不足以动摇在下的心，因为那是我自己必须要背负的罪孽。
”
当日在曹操要人质的时候，戏志才最终还是决定将董白送去，就算事后再后悔，但终究是
自己的恶行。不管曹操是有多冷血，将那个已经家破人亡的少女送去当专做脏事的密探，
他都没有资格怪曹操残酷的行为。
“戏先生，我这样做你还不明白吗？你我背负相同的沉重罪孽，彼此分担才能继续走下去
呀。”
戏志才呆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立刻走出去。曹操目送著戏志才离去，点点头后从怀中取
出一个上面写有许多人名的绢帛，在戏志才和程昱的名字上面打了个圈后，在荀彧的名字
上转来转去，思考如何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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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复仇都会让一个人变得扭曲…”
“原来你找了我三天三夜，只为了说这句蠢话？”
李典不顾自己伤刚痊愈的身体，为了等对方出现，在所有可能的地方整整不眠不休地找了
三天三夜。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实在是因为当日在濮阳隐约间听到的对话，让他无法当作
没听到。
“我已经知道妳的事情，曾经是陛下御赐的‘渭阳君’，却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那种忽
然间失去所有，变得孤独一人的感觉我很明白。”
“呵呵呵…”
“这有什么好笑的？那件事情真的很悲惨…”
董白本来挂在的笑容此时变得更是灿烂，这让李典一时间搞迷糊了。董白慢慢走上前，用
右手轻轻摸著李典的脸说道：
“很能明白我的心情？真的是太好笑了…这么轻松就说出这些话，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少
爷。”
“不，想到那种悲惨的景象，我真的是感同身受呀…但是就算如此，我还是不希望妳为了
复仇让自己变成那样。”
“所以呢？”
“所以…”李典下定决心，用极度坚定的语气对董白说：“让我来保护妳，我会帮妳打倒
吕布，但不是为了复仇，而是要让那家伙再也无法伤害妳。”
然而李典这番话完全没有得到他期望的回应，董白仍然漫不经心，兴味索然地看着一旁的
景色。李典见状并不气馁地继续说：
“我叔父曾经对我说过，悲伤导致愤怒，愤怒导致仇恨，仇恨导致复仇，复仇导致罪恶，
而罪恶将是通往毁灭的不归路。所以妳应该要放下复仇的心，让平静…”
董白听了转过身来，轻声地回应李典的说法：
“平静不过是谎言罢了，这世上只有激情而已。”
“什么？！”
“透过激情，我获得力量。透过力量，我得到强悍。透过强悍，我得到胜利。因为胜利，
我才能够挣脱所有的束缚。”
“这种说法太奇怪了，仇恨带来的力量是虚假的。”
“但是我在短时间之内就能碰到吕布，而你却不行。”
董白的话几乎让李典毫无反击的机会，确实自己在面对吕布时被一招打趴的表现还不如对
方。想到这里，李典姬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喂喂，可悲的少年…想要说服我的怎么反而被说服了？”
“没这回事。我还是觉得执著于复仇是不对的，被过去牵绊的妳应该要学会向前看。”
“真是的，换了一种说法却还是这么没有说服力。”
就在董白已经觉得厌烦打算离去时，李典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喊道。
“我就是想要拯救妳呀！”
听到李典那发自内心的大喊，董白忽然呆住了。她停下了准备自离开脚步后转头，脸上微
微泛红，眼眶似乎也有点湿润。
“你…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我愿意尽我一切的力量，付出任何代价来保护妳。”
“我明白了。”董白带着感动的笑容害羞地对李典说：“那么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没问题，什么忙我都愿意帮。”
“这个重要情报是要给曹公的，你就帮我送给他吧。”
“可是…”
“你不希望我脱离密探生活吗？不从现在做起的话，还要从什么时候呢？”
“我明白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送完信后，我就在这里等你。”
董白将一张纸条交给李典后随即以快到看不见的动作离去，李典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想
到董白肯接受他的建议，心中还是充满著幸福的感觉。
“只要我能够保护她的话，相信她一定能够抛弃过去，重新过著幸福的生活…咦？”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看见那张毫无弥封的纸条上，上面居然写着一件让他几乎昏厥在
当下的事情。
“李干因为拒绝吕布部下薛兰、李封的招降，于乘氏遇害。”
董白站在附近的树上，远远地观赏李典错愕、悲伤最后崩溃在地上哭喊的样子，终于露出
了满意的笑容。
“就是这样…漂亮的话说再多，等到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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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鄄城的一间小会议室中，戏志才正屏气凝神地和荀彧面对面，准备商讨今后的对策
。回想起上次和荀彧好好说话已经是几个月前，由于之前都跟随曹操在濮阳之地作战，一
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能再和这位坐镇后方的重臣对话。
“真的是麻烦你了…”
还没等戏志才开口，荀彧就先深深地向对方行礼表示感谢之意，这反而让戏志才有些错愕
。
“什么事？”
“密探的事情。”
“原来是那件事呀…”
“从现在开始我必须以颖川荀家成员的身分行事，所以不能有一点污名。”
“对我来说根本没关系，反正颖川戏志才就是不顾世间评价的俗人，和什么密探挂勾都是
正常的。”
之前为了应付濮阳的危难，荀彧驱使董白做了很多事。固然身为重要参谋，和密探接触是
在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他那种在外有清名的人来说，这种行为是会严重贬损自己名声的。
荀彧会如此在乎自己名声绝对不是因为他是个重名轻实之人，而是现在曹操阵营里面，能
够拿出来做为号召的名士，除了他以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所以过去的他或许还可以稍微
做些不干净的事，但现在是绝对不能再碰了。
“我和主公建议要把密探归我管，为的就是这个，你能够办到我做不到的事。”戏志才说
完还是露出苦涩的微笑，当时和密探的相会想到还是会心痛不已。
“真的…非常感谢。”
荀彧和其他名门子弟不太一样，他看人侧重于对方的实质表现，并不完全以道德做绝对的
标准。或许戏志才这个人出身不高，行为举止也颇受非议，但他懂得在局势改变的情况下
马上找到自己的定位并且付诸实行，这点就远远胜过许多名士或高门之辈。
“程昱的事情果然是你默认的？”
“是呀，那个时候能够说服曹公的也只有他而已，他比谁都不想要在袁公底下做事。”
“我知道他说出主公的心里话，但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戏志才直盯着荀彧问道：“
对外我们大可以说自己可以苦撑下去，但你我都很清楚，没有袁公的援助就没有胜利。”
“是的。”荀彧毫不否认地笑着回答。“但在下认为戏兄早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戏志才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深深明白不管是智慧还是器量，自己比起眼前这个人还是差太
远了。
“动之以情，搬出曹公和袁绍过去的友情。说之以利害，说明若是败给吕布，则袁术势力
将会伸进兖州。还有最重要的…我们愿意帮他解决一个大难题。”
“让我猜一下这个难题…长安的陛下是吗？”
荀彧轻松就说出答案，戏志才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说：
“袁绍早就不认为汉室可以扶持，所以才会假藉反董卓的名义彻底否认长安陛下的正当性
，打算在河北另立皇统。不过…袁绍的心中其实还是有点犹豫，否则他就不会接受长安和
公孙瓒调停的皇命。”戏志才继续解说道：“最近长安方面有些动荡，陛下出走应该是可
以预期，这时候袁绍将会面临是否要迎接陛下的抉择。”
“嗯…没错。迎或不迎都是两难，一个弄不好又会激起底下群臣的纷争，袁公底下的组成
太复杂了。”
“所以我们可以帮忙袁绍解决这个问题，以附庸的名义迎接陛下，然后将陛下置于袁绍可
以支配的地方。如此不需要让陛下在邺城引起纷争，又可以利用汉室残存的影响力…”
荀彧点点头，将已经写好的信放在桌上给戏志才看，内容完全和他说的一模一样。两人都
已经有了默契，打算用这封信赌一把，务必要取得袁绍的援助。
“这可真是天大的谎言呀…”
听到戏志才的话，荀彧好奇地反问道：“怎么说？难道你不认为我们真的打算要迎接陛下
？”
“不，现在我慢慢搞懂你在想什么了，比起吕布，你早就已经在规划接下来主公要走的路
，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背叛呀…”
“嘘…”荀彧用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戏志才不要说下去。“在下身为曹公的司马，自然全力
为曹公效力。”
“我也一样呀…”
荀彧和戏志才相视而笑，所有想说的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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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九五年春天，袁绍在曹操并未将家属送往邺城的情况下，仍然提供了大量的粮草和
军械支援，获得补给的曹操立刻转守为攻发动攻势。由于之前在濮阳屡次受挫，这次将目
标转向兖州的战略要冲定陶。虽然经过一阵猛攻仍然没有顺利攻下定陶，但是在城外击退
吕布援军还是让曹操军的士气为之大振。
然而在这个时候，有一批部队不但没有任何欢欣鼓舞的气氛，反而弥漫着悲伤与怨恨之气
。这个部队全部都一身白衣，挂著“报仇雪恨”四个大字的旗子，领队的将领面颊凹陷，
带着怨毒的眼神扫视著所有经过他面前在那欢笑的人。
“不要！”
一旁穿着同样白袍的李典抓住那位将领的手，阻止他挥剑斩杀眼前的人。那将领瞪了李典
一眼后，一脸不高兴地再度坐了下来。
“从兄，我们该对付的应该是薛兰、李封那两个人渣，眼前那些人是无辜的。”
“我知道…”
那个被李典叫做从兄的是李干的儿子李整，在听到父亲的死讯后当场昏厥过去，等到醒了
之后就开始高喊著报仇。曹操当场表示嘉许，将李干生前所有部队都交给李整统率并答应
帮他报仇，然而过了好几个月仍然没有动静，好不容易出击却只是攻打定陶，似乎仍然没
有攻击乘氏的意思。
“如果曹公继续漠视我们的仇恨的话，我们李家就自己去报仇。”
“冷静…”本来李典想要这样说，但想到李干过去照顾自己的种种，他也下定决心说：“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
“这才是我们李家的好男儿。”
李典转过头轻轻叹一口气，其实几个月前，李整是个非常开朗阳光的大哥，如今却因为仇
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自己在接到消息的当下也是当场崩溃，所有的怨毒想法倾巢而出
，虽然不断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怎么样也无法原谅杀害他叔父的人。
“这就是妳给我的答案吗…”
李典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当时他以为自己有能力拯救一个内心黑暗的少女，却没想到不但
被狠狠拒绝，甚至还在他心头上插一刀。事到如今，别说要拯救对方了，李典到现在都很
难释怀对方对他做的事。好想放弃，好想现在就逃避这一切…这些负面想法不断地从李典
脑海中闪过。
“振作一点。”
李典忽然感受到背部有股庞大的力量冲击而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有个巨汉站在他身边。
“典韦？”
这个曹操身边的贴身侍卫长，之前在濮阳和吕布对决时负伤，但他仍然坚守岗位，从来没
有离开自己守护责任范围一步。李典曾经以为像典韦这样的猛将输给吕布后可能会有些沮
丧而想安慰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是在自己陷入低潮的时候
，还被这个外表粗犷内心却纤细无比的巨汉安慰。
“等一下…如果典韦你在的话就表示…”
李典想的果然没错，只见典韦的身后出现曹操和戏志才两人。这时连李整都呆住了，他完
全没想到自军的大将会亲自前来他们的营地。
“曹操从来没有忘记为李将军报仇这件事。”曹操眼眶湿润，拉着李整的手说道：“当年
你父亲从起兵抗董卓的时候就跟着我，陪我打过无数恶战。如果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今天
的曹操。”
“这个…”李整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兖州豪强纷纷背叛的时候，只有你父亲还愿意站在我这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
上，这种恩情…曹操终身难忘。”
曹操说著说著直接向李整深深行礼。看见这样的情景，本来还有怨言的李整这下再也说不
出话来。
“报仇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曹操话锋一转，大声对眼前一身白衣的李家部队喊道。“
现在吕布派遣薛兰和李封这两个奸贼进驻乘氏一带，所以我们要进军乘氏，彻底为李将军
报仇！”
“喔喔喔喔喔喔喔！”
周围发出鼓譟声，李家部队因为终于等到可以报仇的时机，士气高涨到最高点。李整这时
上前屈膝向曹操请命道：
“请给我机会亲手斩杀薛兰和李封这两个奸贼！”
“那当然，我会尽全力挡住吕布的援军，斩杀那两个奸贼的工作就交给你。”
“什么？！”李整没想到曹操不但答应自己的请求，还主动帮助他达到目的。
“李将军的儿子就像是我自己的儿子，岂有做父亲的不答应自己儿子的请求？”
“是！曹公恩情，李整就算粉身碎骨都难以回报。”
包括李整和李典在内，所有李家部队都下跪向曹操敬拜。然而这感人的场面看在附近高处
偷窥的董白眼里，显得格外滑稽。
“可悲的复仇者，和煽动利用这些人的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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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东平国的须昌之地，这个靠近曹操据点范县的城池附近也刚结束一场激战。曹操军
的分队此时击破了吕布军，而且生擒了对方大将高雅。此时坐在本阵中检阅俘虏的正是分
队的带队者…于禁。
“以为战争只会发生在定陶而疏于防备，这就是你犯下的错误。要知道须昌就算不是要冲
之地，至少也是前线。”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快点杀了我吧。”
面对于禁长达一个时辰的说教和兵法分析，不但俘虏高雅快受不了，连周围的士兵都睡眼
惺忪，当然，马上又是面临到于禁的一顿喝斥。
“将军，是不是要继续向东进攻？”一旁的副官询问道。
“不，我们只要确保范县没有受到威胁就够了，这边的胜利其实根本微不足道。”于禁转
头看向这名副官，本来紧绷的表情稍稍有些和缓。“文博，真的很抱歉，但这是曹公的命
令，我也只能遵从。”
原来这名副官正是原先从袁绍军派来支援后选择留下来的朱灵，只是不知道为何，在确定
归入曹操军后不久，曹操就命令于禁收编他所有部队，连他自己都得担任副官。
“曹公也有他的考量。两者相比，终究还是将军您比较值得信赖呀。”朱灵虽然乖乖地接
受了任命，但要说没有感觉委屈还是骗人的，他的话中充满了无奈。
“对了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你来自袁公方，或多或少应该比我清楚吧。”
于禁很在意一件事情。这几个月来，他带领的以泰山军为主力的分队可说是战无不胜，然
而胜利之后敌人又会在其他地方窜出，根本无法有效地打击到对方。他很清楚这是因为吕
布的根据地还在，从濮阳一路拉到山阳郡昌邑这一道弧形防线，让曹操的根据地陷入包围
状态，必须要浪费许多兵力在防范敌人的攻击上，因此采取守势久了只会让己方越来越陷
入不利的状态。然而因为缺粮，曹操也无法发动太有效率的攻击，看起来情势是非常险峻
…
“但是兵粮却突然生出来，靠着这个兵粮马上攻击吕布军在南兖州最大的据点定陶。”
“这个兵粮是不是袁公提供的？就如同你的留下一样。”
“很多事情其实不太需要知道背后的缘由，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不知道这样回答，能不能
满足将军？”
“你已经说很多了。”于禁已经听出朱灵话中的意思。
于禁或多或少也知道兵粮是从何而来，北方的袁绍就算反应再慢，终究还是不会希望自己
在南方的附庸倒下。现在两边阵营关系非常紧密固然是很好，不过要是天下的时候只剩下
这两家呢？
“我果然是太多心了。”
于禁摇摇头，把思绪赶紧转回兖州之战的战略。于禁现在该在意，应该是曹操发动攻势的
战略，直接攻入吕布南兖州的心脏地带，本来应该是非常有效率而且合理的作法。不过…
“攻击定陶是很不错，不过还不是最好的作法。”
“将军…”一个武官急忙前来报告说：“我军的主力部队又开始动了，目标似乎是乘氏。
”
“乘氏？真不愧是主公呀…”
于禁瞇起了眼，开始佩服曹操行动的巧妙。攻击中兖州的乘氏一带可以切断吕布的弧形防
线，让南方的定陶和北方的濮阳各自陷入孤立，同时那里是兖州第一豪强李家的根据地，
只要争取到李家全面支持的话，不但武力方面可以获得庞大支援，在后援补给上也有相当
帮助。
“现在全军转向西方的离狐，随时准备支援主公的反攻行动。”
“离狐？”朱灵好奇地问道。
“听命就对了。午时开始行军，若有延误，定罚不赦！”
此时曹操的军队忽然从定陶之地转向东方的乘氏，目标是驻在附近钜野的薛兰和李封。面
对曹操忽然的反转攻势，吕布也做出因应，亲自带领军队前来救援，双方军队就在乘氏和
钜野之地中间对峙。
“害怕吗？两位？”
吕布笑着问一旁面有难色的薛兰和李封，本来认为加入吕布军可以确保安泰的两人，当看
见曹操军队的时候，所有的信心都崩解了。
“州牧看见眼前那种不像是人的恐怖军队不害怕吗？”李封没好气地回应道，薛兰也跟着
附和说：“当初我们要留下李干的性命就是为了怕发生今天的事呢。”
“你是在怪我了？当时我不救你们，李干那家伙早就砍掉你们脑袋了。”张辽听到也有些
不高兴，但是吕布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曹操那家伙，煽动人的仇恨还颇高明的…当年我在长安面对李傕那些号称要为董卓报仇
的家伙，可怕程度还不及眼前这些人的万一。”
“我觉得应该要撤退，暂时不该和他们交锋。”
说话的是陈宫，因为对曹操的仇恨让他情愿背负背叛者的污名，迎接吕布担任州牧。曾经
在濮阳差点让曹操丧命的他，现在却越来越感到畏惧。他并非害怕曹操的兵容壮盛，而是
曹操能从当时只剩下三座城，又遭逢濮阳大败，却又能一步步回复到现在能和自己正面交
战的地步，那种蟑螂般的生命力让人感觉非常恐怖。
“呵呵呵，想不到公台居然怕了？当初是谁说要誓杀曹贼的？”
“哼，万一打输的话就什么都没了。”面对吕布的嘲讽，陈宫反呛回去说：“现在将军在
各地的部队输得一蹋糊涂，听说连须昌和寿张都丢掉了。”
“那倒是让人有点困扰，所以我才会打算要在这里击溃曹操呀。”吕布高举方天画戟下令
说：“成廉，开始冲锋，这次可不能再让曹贼跑掉了。”
另一边曹操军，站在最前线，全部都是身着白衣的李家部队，像是一群准备扑向羊群一般
的恶狼般，虎视眈眈地看着以前的吕布军，就算是吕布军的骑兵开始集结，也完全没有畏
惧的神色。
“杀杀杀…”
从领队的李整开始，所有的李家部队都高喊著杀字，那种仇恨的漩涡几乎把所有人都给卷
进去。李典也在当中，他一方面也跟着高喊杀，但一方面内心又在挣扎。
“我们这样，和野兽有什么不同？”
“就是要化身野兽才能够为父亲报仇。”李整眼中只有复仇，完全不能认同李典的质疑。
“我要杀掉薛兰、李封，不，应该是整个吕布军都该死！”
“…兄长，能告诉我一件事吗？报复完之后我们得到什么？”
“不重要，那一切都不重要…”
这时李家部队后方传来曹操的声音，只见在典韦的保护下，曹操骑着马慢慢走向李家部队
阵营。他同样穿着一身白袍，手持着“报仇雪恨”的大旗大声下令：
“这场仗不只是收复兖州的关键一战，更是为了要帮我们最亲密的战友李将军报仇。这场
本来应该是属于曹操和吕布之间的战争，却因为对方的卑劣手段，将无辜的兖州大族牵连
进来，这是何等令人憎恨，简直是天理难容。”
戏志才虽然已经很清楚曹操说大话的习惯，但想到曹操指控吕布的说法还是觉得格外讽刺
。一年多前，是谁在攻击徐州的时候把数十万人的牵连进来？尽管如此，戏志才还是赞同
曹操在这个场合这样做，因为要当上霸主的人，不需要一直被过去羁绊著。
“文谦、妙才、子廉！你们率领所有的部队挡住吕布军。”
“是！”
乐进、夏侯渊和曹洪分别领命后，将部队开始往前移动到李家部队前面。
“李家部队负责攻击薛兰和李封部队，这场战争的胜负就是掌握在你们的手中。”
“是！”李整领命后高喊：“所有李家兄弟们，所有的目标只有一件事，取下那两个奸贼
的人头。”
吕布前锋的骑兵队已经在一声令下往前奔驰，曹洪见状开始下令前面的步兵队举起盾牌防
御。
“步兵队，呈密集队型防御，不要回头，只要撑在那里就能够阻止敌人行动。”
这是当时对抗骑兵队的基本战术，以步兵当作路障阻挡骑兵行动后，再从后方以中距离的
干戈或是以弓矢迎击，然而步兵队能否抵挡骑兵的冲击就成了关键，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
所产生的恐惧，很容易让那些成为肉盾的步兵慌乱而逃跑。
然而曹洪的部队并不相同，麾下三千人是当时透过和扬州刺史陈温的帮忙，在卢江和丹阳
一带募到的精兵。当地出产的精兵是曾经构成孙坚军以及陶谦军的主干，在战斗力上远远
胜过一般部队。
只见曹洪的步兵队在面对骑兵队冲锋时虽然阵型有些破碎，然而却还是维持住防线，硬挺
在最前面。见到平常无往不利的突击被破解，吕布军的骑兵开始出现了些动摇。
“因为这场仗一定要赢，所以得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
就算是濮阳之战曹操都没有让曹洪的直属部队出战，实在是现在他太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
利来打破僵局了。
“敌人的动作停下来了，现在是射击的最好时机！”
夏侯渊开始指挥两侧的弩兵队开始射击，这精锐的弩兵装备怎么看都让人似曾相似，因为
能够统一制造出这种高价装备的，也只有河北的富庶之地。
“本初对付公孙瓒的骑兵队就是靠这个，这种可怕的武器还真不想去面对它呀。”
在一阵射击之下，吕布军前锋的骑兵队死伤大半，成廉带着残兵急忙退回去。看见敌人溃
退，乐进开始高喊出击。
“现在是我们出击的时候，乐进队每战先登，有前无后！”
乐进的部队在这连串作战中只要参战就是负责先登工作，每次攻击都像是一把利刃一样，
能够彻底撕开敌阵，这也是为何曹操任命他成为“陷阵都尉”。吕布的部队受到这样的攻
击开始阵脚大乱，外围部队已经被突破。
“现在李家部队可以出击，准备攻击吕布军的核心…”就在曹操正在高举右手下令时，一
直保持沉默的典韦开口了。
“来了…”
“来了？该不会是…”
“除了那个人之外没有别人。”
看见前方尘土飞扬，似乎又有一个骑兵队冲过来，典韦立刻双手抓起八十斤重的铁戟挡在
曹操前面，曹操此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濮阳的噩梦只要那个人还在，随时都会重现
。
“去吧，能和他相抗衡的只有你而已。”
“主公，我可是输过一次。”
“赢回来就好。”
“…是。”
典韦一马当先冲出去，将右手中铁戟用力往前方一掷，铁戟连续贯穿了三名骑兵，一直到
那位骑着红色赤兔马的猛将面前，飞洒的鲜血弄脏了对方的铠甲。
“又是你？濮阳输得还不够？”吕布毫不在意眼前这些血，看见典韦反而还有些高兴的样
子。
“你可以试试看！”
“真是的，要跟我打也先得来个资格赛嘛。魏越！”
吕布身旁一个带着黑色头盔的骑兵提着一把大刀直向典韦，那个人是吕布手下“双健将”
之一的魏越，在当时攻打张燕的时候随侍在吕布身旁，比起张辽或是高顺，他才是吕布真
正的贴身亲卫队成员。
“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和吕将军对战吗？不过就是力气大一点而已嘛”魏越一刀就将典韦压
下去，惊人的臂力似乎也显示他的不凡之处。“我和我老弟在将军还在并州时就跟在他身
边了，他的强你是永远达不到的。”
“强？愚蠢…”典韦居然又渐渐把魏越的刀给反压回去。“那种没有目标的强悍终究是没
有意义。”
“哼，你们这些中原人懂什么？强悍就是为了生存，打倒所有威胁自己的人，抢夺自己想
要的东西，如此而已！”
“所以你的强也只有这种地步而已！”
典韦一用力就让魏越手中的大刀脱手飞出，虎口严重受创，直痛心扉，让他不由得惨叫一
声。典韦趁这个机会右手平举，利用马冲刺的力量直接往魏越喉头扣下，只见魏越整个人
在空中转了一圈半后摔落地面。看见魏越一瞬间落败，吕布终于开始正眼看典韦了。
“想不到居然这么轻松就打败魏越，真没想到。好吧，就给你打败我的机会。”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典韦举起左手的铁戟对吕布说：“这场战争要获胜根本就不需
要打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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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只有薛兰和李封，其他闲杂人等可以一概不管。”
能让处在感情漩涡和混乱战场中的李家部队还能维持一定的纪律，不得不归功于李典的指
挥。李整虽然是名义上的领袖，但现在急于报仇发热的脑袋让他完全停止思考，所以他非
常感谢自己的从弟。
“多谢了…”
以李整和李典两人为首，不断地将挡在眼前的敌人给撂倒，李家部队想要报仇的心意甚坚
，每个人都像疯子一般，就算是身受重创都要带着敌兵一起死，那种疯狂的战斗力让薛、
李二人统领的兖州兵团感到畏惧，虽然不断地聚集要补强防线，但又马上被冲破。
“看得到那两个人吗？”李典边解决掉旁边一名士兵边问道。
“看到了！”李整指着人墙后方隐约可以看见的旗子处。“那两个胆小鬼果然躲在人墙后
方。”
“那就突破吧！事到如今说什么战术都是没用的。”
李典以长枪刺穿一名士兵，将他的尸体投向人墙，那股强大的冲力让敌兵倒成一片，一条
道路就这样被打开。正当他准备要往前冲刺时，却看见一名手持长剑的将领挡在他面前。
“雁门张文远。”那名武将报上自己的名字，并且一招就让两名准备冲过去的李家部队成
员身首异处。“报仇雪恨？是报那个李干的仇吗？很抱歉，我不能让你们过去。”
“你这家伙敢冒犯父亲的名讳！”
看见李整的高喊，张辽表情显得更为不屑。“那个家伙只是个找死的笨蛋而已，明知道我
在场居然还敢轻举妄动。”
“什么？！”
“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张辽才打算耍帅在地上画一条线，忽然就出现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的将领直扑向对方。
“矮子？！又是你？”
“理由伯，这次输给我又有什么理由？”
来者正是刚才已经突破吕布军，为李家部队开路的乐进。经过刚才的冲杀，他身上已经是
血迹斑斑，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十几道创伤，然而先登气势却一点也没有减损。
“李家的公子们，这次就让我帮你们开路。”乐进抓紧手上的长枪，和张辽维持着对峙状
态。“不过记住一件事，我很不满意这次主公的决定，战场不应该是用来给人报仇的。”
“你说什么…”李典急忙拉住李整后对乐进说：
“我们李家非常感谢你的协助，但是…漂亮的话说再多，等到事情发生在你自己身上时又
如何？”
“……”
乐进不再说话，专心面对眼前的张辽。李典和李整趁这个机会冲过张辽这道防线，距离薛
兰和李封二人已经只有数十步了。
“这…怎么会这样？”
李封已经害怕得发抖，他完全没有想到强悍的吕布军会被突破到这种地步。当初以为自己
选择了稳赢的一方，现在局势却在一瞬间被翻转，难道人称“飞将”的吕布会输给一个宦
官之后的矮子？
“冷静，我…我们还有人挡在前面呢，这场仗胜负还未定呢。”
“你的手在发抖。”薛兰的身体似乎已经出卖了他，这可都看在李封的眼里。
“囉嗦！”
挡在他们两人眼前的人墙越来越薄，许多人不是倒下就是逃跑，一群像是恶鬼一样准备报
仇的白衣部队正一步步朝着他们逼进。
“三十步！”
李典高喊著距离敌人的距离，这样做除了可以给敌人制造心理压力外，也可以激励自己人
，毕竟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身体的疲劳和创伤必须要依靠强韧的精神力来支撑
著。
“二十步！”
李典高喊著，解决掉人墙最后一个挡在前面的士兵，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愿意挡在他们前面
送死了。
“十步！”
这时候李封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好歹也是钜野李家的领袖人物，就算他可以不在乎名声逃
跑，但万一失败只会让自己更是耻上加耻，还不如冲上去拼个渔死网破，说不定还有一线
生机。
“杀！”
李封骑着马冲向李整，挥出的一剑虽然平凡无奇，但因为长时间奋战疲劳的影响，反应大
不如前的他当场被砍中。剑带来的创伤并不深，不过李整的狼狈样让李封感觉有机会。
“我可没有要杀你父亲的意思，实在是他要反抗，不得不杀呀。”
“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死！”李整听到李封的话，仇恨心驱使着他继续战斗。
“可惜呀，我们本来应该是伙伴的。”
另一边李典攻向薛兰，对方却马上转身逃跑，完全没有战斗的意思，让李典对这杀害他叔
父的凶手多了一层轻蔑之心。
“你这家伙，敢做不敢当吗？”
“笑话，李干又不是我杀的呢。”
忽然间薛兰就转身朝向他射出一把飞刀，李典因为刚才的轻慢之心而有些疏于防备，不过
仍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只有脸部稍为被擦到一点而已。
“飞刀？！你这家伙真卑鄙。”
“呵呵呵，对不擅长打架的我来说，这是最好的武器呀。别忘记，我‘小薛飞刀’例不虚
发。”
“咦？”
李典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脚不听使唤，身体越来越沉重，终于连手上的枪都拿不住，若不是
反应得快，勉强用右手撑住身体的话，恐怕是当场卧倒在战场上。薛兰发现李典的异状，
立刻下马带着笑容转身走向他。
“傻了呀，我也是有防身的招式呢，这把刀上涂有能够麻痺敌人的毒药，就算是老虎中了
也会趴下呢。”
“可恶……”
“要是平常的话我就跑了，但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会不停地追过来，还是趁早解决比较好
。”
薛兰提着剑慢慢靠近李典，李典虽然想动但身体却一点也不听使唤。
“可悲呀，报仇雪恨？笑死人了。你知道吗？其实你我今天根本就没必要打这种仗，我们
都是被操弄的人偶呀。”
“……”
“不用说我们了，就连曹操和吕布，那两个人也不过是袁绍和袁术的人偶而已。”
“…就…”
“就？”
“…就算如此…”
“嗯？”
“你还是杀了我叔父！”
李典的长枪在这一瞬间贯穿了薛兰，明明几乎不能移动的身体，却在这个时候让他完成了
整个攻击。
“怎么可能…这个毒连老虎都…”
“我们钜野李家的男儿可是个个胜过猛虎的。”
“呵，原来如此…真是厉害呢。”
薛兰说完就断气倒下，李典此时也站不起来，虽然现在是烽火连天的战场，但李典还是放
任自己的身体倒卧在兖州的大地上。
“报仇了吗？为什么…我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另一边李封和李整的决战，李整渐渐因为体力不支而落居下风，李封的剑再次给予李整上
上下下许多创伤。
“你已经不行了，我就让你解脱吧！”
李封的一剑直朝着李整的面门而来，却没想到李整直接用右手挡住这一剑。虽然右手被削
掉，但也成功让这一剑攻势偏转。
“咦？”
“不过就是个右手而已！”
李整的左手抓起剑直接斩向李封，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就被削掉脑袋。周围
的士兵看见主将李封已死，全都开始作鸟兽散地奔逃。看着李封无头的尸体，李整不顾自
己右手的伤势，只是下跪不停地哭泣。
“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呜啊啊啊啊…”
李家部队知道薛兰和李封都被斩杀之后，也都开始高声向天怒吼，不断地散布这个消息，
原本在交战的双方忽然间都停下手来。
“被干掉了？”
张辽露出悔恨的表情，明明被吕布下令要保护好身后的人，现在却让那两人都命丧于此，
他这辈子还没遇上过这么大的屈辱。仔细想想，是自己太执著于和眼前这个矮子战斗，才
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他知道不能再和乐进纠缠，随便应付了一下就转身逃走。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不在乎胜负，只是要把我拖在这里？”
“我的任务就是这样，没必要非打败你才能获胜。”
和典韦激烈地交战着的吕布听到声音也知道大势已去，在薛兰和李封已死的现在，就算勉
强击退曹操军也无法站稳此地。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拖住我而没打算决一胜负？”
“我没有必要这样做，身为主将的你更没有必要。”
“真敢说呀。”
吕布也很清楚其实光是自己被这个巨汉拖在这里就是一个挫败，甚至说一个主将在本来就
没道理在这和一个小小近身护卫战斗。不过…
“姓典的，我记住你了。不过有件事情你搞错了…”
“什么？”
“要真正打败我军，就得先打倒我。”
吕布不再恋战，回身一戟后就抓起刚才身受重伤的魏越撤退，由于赤兔马的速度极快，典
韦并没有追击，而是少见地对吕布喊话。
“下一次…下一次的决战你就知道了。”
典韦的眼神绝对不是开玩笑的，那种随时都能把靠近他的人碾碎的气势是货真价实的。当
时在濮阳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气势？难道他在隐藏实力？不，应该是心境转变…上次的战败
让他的心志又再度成长了。
“我很期待呢。”
吕布带着笑容扬长而去，那满足的笑容完全不像是战败的样子。武人的血被唤醒了吗？自
己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享受战斗了，他真的很期待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再次对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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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李典传：“别驾薛兰、治中李封招干，欲俱叛，干不听，遂杀干。太祖使干子整将
干兵，与诸将击兰、封。”
三国志武帝纪：“（兴平）二年春，袭定陶。济阴太守吴资保南城，未拔。会吕布至，又
击破之。夏，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太祖攻之，布救兰，兰败，布走，遂斩兰等。”
乘氏的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花了好几个时辰清理都清不完。或是躺着或是竖着，这些尸
体虽然分属不同阵营，但脸上那不甘心的表情却是一致的。好不容易回复行动能力的李典
靠着手上的长枪支撑，一步一步地走过残酷的战场，最后一直到达李整身边。
“我们已经帮叔父报仇了…”
李整没有回答他，这反而让李典感到很奇怪。他急忙上前拉对方的手，才注意到右臂手腕
以下的部分都已经消失了。
“伤势要紧吗？”
当李典看到李整的脸时，才发现…原来右手的伤根本就不算什么。那种空洞的眼神，茫然
若失的表情，李整这个人就像是被燃烧殆尽的灰烬一样，和死了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可以告诉我吗？”李整抬起头正视著李典问道：“报仇以后，我们还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