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培瑄
2015年12月16日 · 台北市 ·
“社运圈,你们闹够了没?”
有时候我是很不敢发声的,就算是在我个人的脸书页面上。自从自己加了一些在所谓
“社运圈”跑跳的朋友之后,我除了分享讯息,并在发布的同时写一些无关紧要、简单
表明自己立场的文字之外,我其实不敢多做论述。
所谓“论述”是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样想。论述把脉络补齐,并同时表明自己的
立场,就像是报纸、网络上的社论那样。一个严谨的论述是非常不容易的,你的思想
不能太过跳跃、不能缺乏连结,你要论点要清晰,还要让人看懂。一个严谨的论述
常常需要大量的练习,在练习的同时还要有接受批判的勇气。
但“社运圈”里“批判”的风气正是将大众拒于社会议题门外的因素之一。从
反媒体垄断、三一八学运、反课纲运动,我从二零一二年开始关注社会议题。随着
关注的议题越来越多面向,也越来越深,我的脸书开始有了社运圈的朋友,也开始追踪
在各个领域上为议题奋战的人,例如女性主义学者、作家、教授、律师、政党、组织
等等……
对于我这种生活在封闭环境(高中时在私校学习)、没有人带领或讨论、一切只能
靠自己摸索、思考,我笑称为“半路出家”的人,这些善于论述的专家们,无疑是降低
议题参与门槛,并张开双手欢迎我们加入关心议题行列。好比朱宥勋,尽管并不是所有
议题我都跟他站在相同立场,但他的文字与社论对于对于让大众了解议题,我认为是
必要的。
既然有了朱宥勋这类角色存在,到底是什么把人们拒于议题外?答案是,
“社运圈”的大多数人。我所谓“大多数人”是会针对议题发言,却总是以谩骂、
不满取代沟通的人。近期最好的例子,是法国恐怖攻击之后,网络上对于人们一面倒地
同情法国,而对几乎同时发生在叙利亚的恐怖攻击“视而不见”,产生的批判与谩骂。
那时候我的脸书版面充满两种人。第一种,换头贴,并打“Pray for Paris”的
人们,再来,是换成写着“西藏呢?东土耳其呢?叙利亚呢?黎巴嫩呢?巴勒斯坦呢?
伊拉克呢?我懂了,只有欧美的人才是人,献给低能盲从的本地人士,哈”头贴,
或是不换头贴,却做类似论述的人们。
为什么大部分的人“只关心”法国恐怖攻击,却没有对叙利亚的恐怖攻击有一样的
反应?社会议题,或是社会现象出现的时候,绝对不是直线的“原因——结果”,而是
有多重的因素在背后。大众媒体的传递、媒体或国家的话语权与发言权、国际势力抗衡
产生的影响、对于西亚情势人们的冷感等等……有太多的角度可以解读。然而,
第一时间内,“大多数的社运人士”却没有针对这些问题近行论述、批判,反而是
对民众、想表达关心的人怒骂、指控。
我并不是说民众不能被批判,我的意思是,在批判的同时应该要同时进行解释与
讨论,而不是在说完“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想/做”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然后
被社运圈的同温层包围。
“半路出家”的人还会碰上另一种困境,那就是社运圈内复杂甚至过于紧密的
人际网络,以及网络背后社运圈内人们的相互不满意。他们的争斗不是问题,但问题是,
我不懂在社运圈内的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当我这种人对于某个组织、人、运动表示喜爱或支持时,往往很容易遭到意料之外的
抨击,例如“他就是低能台派啊”、“这个组织其实很黑”、“那运动根本就法西斯”、
“运动不该像某某场合那样”等等……搞得我们喜欢也不是,抨击又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
理由,然后产生另一种盲目跟风,“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讨厌,
所以我也一起讨厌”。这种人对于议题讨论有帮助吗?我完全不认为,却有许多想要
踏入、刚踏入这个圈子的人,变成了这些跟风者。
除了产生缺乏论述能力而且盲目的“跟风者”,还产生了刚刚提到的另一个疑问:
所以,你们到底觉得怎样做才是对的?
我并没有要指出方向,或是在这篇文章中调和社运圈中各个团体的意思,我只是
从来都搞不清楚,你们到底想像了怎么样的公民社会(甚至这个想像也可以不是
公民社会)?我可以接受,你们对于要建构理想的社会有不同看法,你们可以支持自己
所相信的,最好的路,但拜托,可不可以不要A团体发起了一项运动(不论是否成功),
然后B、C、D团体或是个人只忙着批判以及检讨,最后的结论是
“我相信下次若是我们要发起运动,我们会做得更好”。
一个议题很少有下次,每个议题的运动方式也不一样,运动中的变因更是无限多,
产生这种结论,我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实质功效。
社运圈互相取暖太久了。实际上让人们不断远离议题的,不是民众如你们口中的
“脑残”、“低能”、“只在乎小确幸”,而是这些参与议题的人们。要再问为什么
大众不愿意了解了,也不要再说出“你只要有兴趣,你就会自己去了解啊”这种忽略
实际上的议题门槛的言语(要半路出家除了自己的努力,还需要很多运气),社运圈
不论内外,需要的是讨论空间,而不是相互攻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