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 [中篇] 杀人计画-(拾柒)

楼主: lovingandy (乐冰安蒂)   2012-05-10 01:38:23
阿凤走在热闹的夜市当中。在人潮里他仿佛和其他人
们是相同的。然而他方才不久才刚犯下足以骇人听闻的杀
人事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阿凤试着去理清头绪。连日来他一直处于极度的困惑
当中,一波接着一波不停地来袭。
毒品抢劫计画。被福伯抓了去。得知杀父仇人。以峰
舅做为人质。交换条件是杀人看似天赐良机的补救机会。
只剩下他一人存活的枪战。突然冒出的峰舅以及他那一句
住手的含意。身体不断涌出鲜血的峰舅。
先前的疑云尚未解开,现在又更乌云密布了许多。脑
袋阻塞。胀大。无法思考。
阿凤从夜市的摊贩那买了一身廉价的西装裤和衬衫准
备做为替换。他随手取来的外套下甚至还掩著那把黑星手
枪。他似乎能感觉到衣服正散发著血的腥味。
阿凤提着刚买好的衣物离开了拥挤的人群,较为新鲜
的空气使得他清醒过来许多。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该去哪
。他得找一处地方落脚才可以。
他把成了尸体的峰舅撇在那了,想起这事伴随而来一
阵鼻酸。他已经没有理由回去找福伯。那个杀父仇人现在
也已经不在人世。他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阿凤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试图找个不显眼的地
方投宿。商务旅馆太过危险,且需要办理身份证件的登记
恐怕会暴露自己行踪。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熟识的人,也没有家可
以回去。现在他真正地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孤独。好像自
己只身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只是身旁人们说著的是自
己熟悉的语言。
街上的人潮开始逐渐减少,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再这
么下去就连在路上走都会是极大的风险。警察一定正在疯
狂地展开调查。
他弯入不知名的巷弄,四周都是老旧的建筑物。一盏
早已不太明亮的旅社招牌出现在他的眼前。
阿凤在门口向里头瞄了瞄,坐在柜台处的是一个看似
老态龙钟的老人。他决定到这试一试。而且不管再么样,
他也已经累了。不只身体,心理上的操劳也让他处于疲乏
的状态。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阿凤鼓起勇气走向柜台。
“我要住宿。”阿凤率先掏出外头所写的住宿费用,
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对话。
“你说什么?你要休息还是住宿?”柜台的老人听力
似乎已经不太灵光了。
“我要住宿。住宿。”阿凤提高了些音量,指了指桌
上摆着的钞票。
老人缓缓地戴上老花眼镜,收起桌上的钱仔细地一张
张数了数。他看起来视力也快不行了。
阿凤正庆幸著。老人却拿出了写着住宿登记簿几个大
字的册子。
阿凤的心凉了一半。他不想冒上太大的风险暴露自己
的身份。正当他想装作找不到钱包没有证件,以此好央求
老人让他投宿时,他摸到了那件原本不属于他的皮衣口袋
内有个硬物。一个皮夹。
阿凤索性将里头的身份证件抽出,递给老人。
老人取过证件,看了看身份证件上的照片,再制式性
地看了看他,便开始在簿子上缓慢地写上扭曲的字体。
蒙混过了。阿凤在等待时显得不耐烦,一心一意只想
早点离开。他拿到钥匙便快速地上楼,打开属于那间钥匙
的门。
门甫开便扑来一股霉味,廉价的旅社房间用闻得就可
以分辨出来。
窗外透进的微弱灯光照出了床的轮廓。阿凤小心翼翼
地关上门,并确认自己把门锁好后。一股脑地往床上躺,
很快地便昏沉睡去。
阿凤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想了。
阿凤醒来时天色才刚亮没多久,他仍觉得疲倦,却无
法再睡着。
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后就起身前往狭小老旧的浴室。单
单用水泥铺成的粗糙地面,浴缸的表面是用许多小磁砖拼
贴而成,上头乌黑的垢好像已经黏了几十年。
阿凤选择打开莲蓬头,以忽冷忽热的水冲洗著身躯。
他不断地搓洗,手臂,腹部,从他身上流下水好像都成了
鲜红色一样。然而却好像有种黏答答的东西一直无法干净
地刷去,留在他的每一吋肌肤上。他觉得疙瘩。
距离退房还有十分充裕的时间,他换上昨晚在夜市买
的廉价衣物出门。沾满血迹的上衣已开始慢慢呈现褐色,
比需得尽早处理掉才行。
阿凤来到附近的早餐店,点了比他往常食量还要多上
一些的份量。现在不吃丰盛一点,搞不好之后就没有机会
了。他从隔壁桌那拿来份报纸,还没仔细看时便听到电视
新闻播报传来属于他的社会头条新闻。
昨日晚间北市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枪战事件,目前
已知有九人死亡,其中一名为刚升任不久的刑警。现场弹
痕累累宛如战场,已知有一人在逃。警方目前朝仇杀的方
向侦办当中,并呼吁社会大众若见到可疑人士尽快和警方
联系....
画面上出现一张男人的大头照,是昨天向峰舅开枪的
那个男人,他是个刑警。阿凤脑中的警铃大作,杀了警方
的人他们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来追捕他。
接着是一个政府高官在许多麦克风前奋力抨击着他,
昨晚唯一存活的幸存者,说是要尽快将他这种社会上的败
类绳之以法之类的。
阿凤回头见到报纸上的头条也是同样的枪战事件。大
大的照片上是那名在门口就被雄哥击毙的兄弟的脚,一旁
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几个警方正站在他的身旁,手里拿着
不知名的鉴识工具做着他们的工作。门口围起黄色的封锁
线。
阿凤知道里头有什么样的景象,他昨天就在那,并且
还杀了两个人。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正安然地坐在早
餐店里头,没有人知道他就是警方正在追缉的凶手。
阿凤开始阅读那篇几乎整版面的报导。内容不外乎对
于犯案动机的猜测,周遭住户听到的案发经过。
唯一让他心一震的是警方现在获得的线索是他,逃犯
在厨房里头所遗留下来的血脚印。
这时阿凤才惊觉全身上下的衣物全都换了,唯独忘了
脚上所穿的这双鞋。这可不太妙,以现在的鉴识科技以及
警方的能力而言,要找出他的身份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马上结了帐,到附近的运动用品店买了一双便宜的
球鞋。
回到投宿的房间后阿凤整理起所有的物品。他将染了
血的衣裤鞋子用报纸包起来。他拿起那件随手取来的皮衣
,想起里头有个皮夹。
打开皮夹,里头有几张千元大钞,这够他几天生活所
需。他再翻找里头还有什么可以能够利用的东西,两张出
乎意料的脸孔使他顿时失去了血色。
那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一对夫妻面带笑容,女人手
中正抱着一个婴儿。男人是那皮夹的主人龙叔,阿凤昨天
亲手杀了他。女人却是阿凤的亲生母亲。
对,那张照片和阿凤所拥有的,母亲遗留下的那张全
家福唯一差异在于男人的脸是清楚的,是龙叔。
阿凤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初这张照片在他的认知中只有他一人所有。福伯那
里拿出的第二张已使他不可置信,上头有着陌生的亲生父
亲。现在竟然出现了第三张,而他父亲的脸又成了昨晚亲
手所杀之人。
每一张都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凤翻过背面
,上头题有一行短短的字:愿金盆洗手早日归来。
底下题名者是春梅。阿凤亲生母亲的名字。
这张照片是真的吧?有他母亲的亲笔字迹。
那福伯那里的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假的?如
果真的如此,那他昨晚所杀之人,不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了!
那时不知怎么脱离福伯掌控的峰舅出现,以及他所喊
出的住手。也便有迹可循。但是他还是开了枪啊,而且在
他父亲头上开了一个致命的洞。
阿凤试着说服自己这疯狂的想法,他不愿接受自己杀
了他的亲生父亲的这个想法。
阿凤发现和照片同层内有一折泛黄的纸,他缓缓地打
开,手不断颤抖著。
信。眼熟的字迹。春梅。母亲的属名。
是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不会的。绝对不会。
一股火将阿凤脑内的思绪燃烧殆尽。紧握的拳头直打
在硬梆梆的水泥墙上。他使尽全力,大喊。
破旧的墙上留下许多血印子,他跪了下来。他确实是
这样做了。
阿凤杀了亲生父亲,就在昨晚。同样的在昨晚,他也
失去了将他一手养大的干爹。
阿凤的泪不断滴下,在地上聚成一摊。他的思绪也开
始有了些脉络。
是谁指使他去杀了他的亲生父亲并说这是天赐良机?
是谁把他和峰舅抓了过去?甚至连毒品交易都可能是个局?
这全都指向一个人。他仿佛可以在那摊泪里头看见他
自己的眼神。一股杀意。全部指向一个人的身上。
这一切一定都是他搞的鬼。
他要去把他给杀了。杀福伯。
阿凤来到河滨的一处偏远角落,他把一裹用报纸包著
染上血迹的衣物点了火。
他直盯着那张有他们一家的全家福照片,上头的母亲
和父亲正开心地微笑着。
最后一眼。照片在那团火中开始一角一角地被吞噬。
上头的人全成了灰。
微暗的天色中火光摇曳,阿凤面无表情。
他完完全全地孤独。和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再有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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