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和峰舅开着车,到了一处废弃工厂的后围墙墙角
停下。
关上车灯后四处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十分偏远
的地方,散发浓重的犯罪气息。
打开后车箱,从里头拿出预先准备好的东西。
两副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头罩,匪徒的基本配备。装
钱用的背包。以及一包用肮脏的破布包起来的东西。
峰舅打开破布,从里头取出两把黑色的手枪。他将其
中一把递给阿凤。阿凤生疏地接过。
“会用吗?这个是保险,打开之后就可以开枪。”峰
舅简单地示范了一下动作给阿凤看。“到时候遇到什么问
题,开下去就对了。”
开枪,最为简单快速取人性命的方法。他尽量不去想
手中这铁块派上用场的机会。
峰舅不知道从哪边弄来这两把枪。但也不会令他感到
太过惊讶。这个年头只要有大把白花花的钞票,没有什么
东西是弄不到手的。有些势力大的帮派那还有步枪和冲锋
枪,甚至连手榴弹都有。
那些东西都是从国外运进来的,借由繁盛的地下贸易
管道。阿凤听说在菲律宾原本属于军用的手榴弹都是黑道
的基本配备,他们甚至会拿那东西来丢山猪当做娱乐。
阿凤拿着这个陌生的东西,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
好。插在腰际或放在口袋都感觉不对,索性就直接用手拿
著。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重。
阿凤的摸了摸裤管底下接近脚踝处藏着的军用刀。那
把他早就能熟悉使用的,好像才是真正的保命武器。虽然
他还没真正用那把刀夺走过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只是些令
人看见自己身上流出红色恐惧的小把戏。枪,则是容易夺
人性命的黑色金属。
“不过记得。到时候可别乱开枪,子弹就只有那几发
而已。不像电影里头子弹好像用不完一样。”峰舅打开弹
匣,里头装着满满的八发铜黄色子弹。
峰舅开始再次告诉阿凤等等该做些什么事情,作战前
的最后确认。
围墙后头不远处便是交易的地点,一间废弃的工厂。
到时两方人马都会聚集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头。毒品和现金
。毒品对他们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要脱手会是十分困难
的事情。所以目标是有漂亮蓝色的钞票,成捆的千元大钞
。那里肯定还有枪,但阿凤试着不要去想到。
通过一连串废弃的房间后便会到达交易的办公室,到
时候他们只要抓好时机,就可以现身行抢。把得手的钱装
进背包后,再回到他们藏好车子的地方从后头废弃的产业
道路离去。
接着便消失,消失到世界上的某一处偏远国度,过著
国王般的生活。或是消失到世界上不为人知的小角落。
里头大概的地理环境是内应的线人跟峰舅说过的。大
致上也是照着他的计画在进行但对方不想和他们一同行动
。不知到时候得分给这个只出了一张嘴的家伙多少钱。或
许他和峰舅直接消失也可以。
他们一连地抽了好几根烟,从四周草丛冒出的蚊虫使
得阿凤开始感到不耐烦。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挟著烟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疯狂的举动前,没有人是不惧怕的。
阿凤和峰舅的一举一动都透漏着紧张的气息。不成功
,便是死。成为被他们推下失败者所属的那块悬崖下的其
中一部分。成为那个令人作恶面部扭曲的欧吉桑那一块人
。甚至更惨。
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
阿凤想到了他母亲,想到他忘了在祭拜的时候祈求她
的庇佑。如果那时这么做的话,现在或多或少会稍微安心
些。
远方出现微小的光点,然后慢慢得变大。
一辆车开了过来,峰舅和阿凤赶紧将手中发著红星的
烟熄灭。他们必须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任何一个小细节
都不容许他们在现在进行的战争中犯错。
他们听见那辆车转进了工厂,引擎熄火。
几个人下了车。碎石被踩过翻滚的声响。厚重的铁门
开启。
峰舅和阿凤又等了一会儿。还不到时候。
另一辆车随后也跟着出现,也转进了工厂赴约。
这辆车的引擎熄火后过了几分钟,峰舅才带阿凤小心
翼翼地翻过围墙进到里头去。
峰舅带头走在前方。
经过一小块空地后,他们蹑手蹑脚地爬上一道看起来
就快崩垮的发锈铁梯,深怕发生任何一个声响。
耳边传来几个人在谈话的微小声音。谈话声伴随着阿
凤的心跳声一阵一阵地大了起来。他们一步步地接近人们
聚集的办公室。
峰舅要阿凤放低姿势跟着走在后头。他们隐身在黑暗
之中。
远处是一道光亮,他们两人缓慢地朝那个地方移动过
去。不时停下来注意四周的状况,等到确定没有人在附近
才再往前。
地上到处都是碎石或是玻璃之类的东西。他们尽可能
地放轻脚步。任何一个过大的声响都会让他们陷入危机。
阿凤和峰舅沿着墙壁向前。短短的一小段路花上了十
分长的时间。
他们到了从办公室其中一道门溢出的光亮前停下,这
道门的结构已经损坏,但只要用力一踹仍旧可以进到里头
。前来此处交易的人走的则是另外一道门。
两人到了伸手就可以碰触到门的距离停下。房间里头
传来的谈话声已经十分清楚。阿凤和峰舅屏着气息。感觉
好像喉咙正卡著什么东西一样。
几个男人在对话。
“喂。这重量不对吧!阿肥!”一个男人说话。
“怎么可能!”另一个叫做阿肥的男人激动地回话。
“足足少了三百克!你他妈的在耍我们吗!”说话的
男人愤怒起来。交易看来出了麻烦的问题。然而对他们而
言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干!你们现在是怎样?想坑人也不是这样的吧?乱
说些什么话!”
“妈的。你说什么!”金属机械的清脆声响。是枪,
说话的男人看来是掏了枪,并且上了膛。
“喂。有话好好说啊。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回话的
阿肥气势去了一大半。任何人看到枪脸色都会铁青,况且
对方还是道上兄弟。
“现在这什么情况你说这样的话。小心我一枪毙了你
!”
峰舅吞了口口水,将额头上卷成一团的面罩拉下。盖
住自己的脸孔。
阿凤也跟着照做。即将杀出去的暗号。双方争执的时
刻,但是其中一个人手正拿着枪。
“听见没有!小心我一枪毙了你!”愤怒的男人重复。
峰舅一个箭步踢开门,早已损坏的门整面掉了下来,
倒在地上扬起灰尘。
峰舅往房间冲去,阿凤紧跟在后。
“都别动!把钱交出来!”峰舅大喊。
适应了黑暗后明亮的灯光显得有些刺眼。
阿凤把枪对着模糊的人影轮廓指去。一时现场没有人
敢有任何动作。
阿凤的眼睛开始适应。眼前所见的是峰舅站在他前方
的不远处。
一个男人在桌子的一边站着,手中拿着枪直指著对面
坐着的肥胖男人,名符其实的阿肥。
一盏昏黄的灯泡在他们顶上发著光。桌上有电子秤、
几包白色的粉末、以及几叠厚厚的钞票。他们要的钞票。
两人身后各站了两个小弟。人比阿凤想像中的还要少
。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六双眼睛直盯着阿凤和峰舅。
“妈的!现在是怎么回事!”拿着枪的男人将视线转
回阿肥身上。“操!是你搞的鬼对不对!”男人激动地用
枪指了指对面的阿肥。
两个一眼就明白是匪徒的男人让他们顿时搞不清楚状
况,这对阿凤和峰舅而言是见好事。
“干你娘的!分明是你..”阿肥说话时满脸的肥肉跟
著抖动。人如其名。
“都别动!不然我就开枪了!”阿凤开口打断他们,
用枪瞄准那个拿着枪的男人。“把枪丢到地上!”
拿枪的男人冷笑了下。
阿凤打开手枪的保险。尽量让眼神充满杀气,要是被
发现他心中存有一丝恐惧,那事情就会难办许多。对方可
是经验丰富的黑道。
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枪。
和阿凤正对着眼,碰地一声将枪丢在地上。他双手平举,
脸上仍然是一样的冷笑。好像在说悉听尊便。
“其他人也是!把身上的枪都丢掉!”峰舅吼著。枪
口不时地在其他人身上来回。
剩下的人跟着看来是带头的男人照做。
房间内总共有八把枪,现在六把在地上。
阿凤要他们把枪都踢过来后,走近往一旁的窗户往外
丢了出去。
枪只剩下了两把。就在阿凤和峰舅的手上。
阿凤将带来的背包丢给那个令他感到诡异的男人,男
人接住发出空洞声响的背包。
阿凤用枪指了下桌上的钱,命他将钱装入背包里头,
他们应得的战利品。
男人从容不迫的动作令阿凤心烦,他像是银行柜员慢
条斯理地将一捆悃钞票放入。
“快点!”如果时间再拉长,阿凤深怕他的恐惧便会
开始放大。
男人依然照着自己的速度。装好钱后还不急不徐地扣
上扣环,好像银行的行员一样正在帮他们装要提的钱。
他将背包抛还给阿凤。
阿凤将装满钱的背包背好后,和峰舅一起退后。枪仍
对着他们。恐惧。就在濒临爆发的极限了。
阿凤接过背包后,他们转身再度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
黑暗之中。
阿凤的手发起抖,似乎全身上下都正在强烈地振动着
。他离去前看见那抛背包给他的男人还是维持着令人发寒
的冷笑。他不想再见到那男人任何一眼,他已经离他们愈
来愈远。
奋力地跑。尽自己所能地不断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一股兴奋开始慢慢涌了上来。阿凤得手了,他和峰舅
抢到钱了。回头快速地看了看,并没有追兵上来,除了他
和峰舅奔跑的声响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脚步声。
就算那房间里头的人追了上来,他们的手里头早就没
有了枪。那不至于构成威胁,阿凤想要是必要的话他肯定
会朝他们开上几枪。
几乎用跳的下铁梯。围墙就在前头。只要翻过围墙,
终点,他们的车就在那了。事情顺利。
就在即将抵达围墙的时候,他们四周忽然投射过来了
几道车灯。直直打在他们的身上,脚下立刻出现几道影子。
“别动!”从光的方向传来。从其他人影延伸过来的
方向传来。
混乱。阿凤瞇着眼。
从车上下来了许多人,他们手中都拿着枪。阿凤和峰
舅被包围住。情势逆转。事情并非他们所想得那样顺利了。
“枪放下!”
在阿凤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一枪打在他面前的地上。
尘土在灯光下缓缓升起。
峰舅率先将枪丢在了地上。阿凤看不清他的表情。肯
定和他差不多吧。又一枪打在距离他更近的地方。
阿凤接收到危险的讯息,他丢下枪。刚才那个冷笑的
男人慢步从工厂里头走了出来,从其中一个人那接过一把
枪。指著阿凤,朝他逼近。
“你们以为事情真的这么容易?我们什么都不会准备
吗?”男人在阿凤面前停下,枪口直对着他的头。
男人打开保险。他的阴影渐渐地覆蓋住阿凤。
意料之外杀出的男人们站在光明的胜利方,阿凤和峰
舅则是失败者的角色。终点前他们的立场对调了,就在那
么一瞬间。他们成了悬崖下的众多失败者之一。
男人一拳重击打在阿凤的脸上,他倒卧在地扬起沙尘
。那个令人感到恶心的欧吉桑似乎正伸出双手欢迎着他。
死定了,阿凤心想。或许就要被沉入不知道哪里的海
底。
接着男人朝阿凤踹了好几脚,处处击中要害。对方是
个经验十足的家伙。
在阿凤尚未确切感觉到痛楚之前,他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