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 [中篇] 杀人计画-(玖)

楼主: lovingandy (乐冰安蒂)   2012-05-03 17:45:14
一桶水泼在阿凤的脸上。他感觉脸上有些黏稠,是刚
才的水混杂着血,可以闻到血特有的腥味。头发似乎也纠
结成一块块。
他的面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取了下来。
阿凤的头仍旧昏沉。身体多处隐隐作痛著。被揍得可
不轻啊。他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他没
看过的男人,是福伯。
桌上摆着同样是兄弟所爱用的茶具,就和黑色皮质沙
发一样。
福伯对被双手捆绑在一张椅子上的阿凤微笑着。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福伯的办公室。福伯正坐在一张显
示他身份地位的董事长椅上头,四周的摆设很简洁。被推
至墙边的黑道基本配备黑色沙发、以及应该摆在那前面的
茶几,阿凤现在正取代那些家俱的位置像犯人一样地被绑
在这。一张有豪情壮志四个大字的匾额,角落则是一尊和
人等身高的关二爷神像。一名兄弟模样的男人站在门的一
旁。
“阿凤对吧。”福伯叫了他的名字。阿凤疑惑,他不
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干了一
件严重的事情。”
严重。对,他和峰舅一起去抢一场毒品交易。他们拿
到了钱。被包围。诡异的男人揍了他一顿。他昏死过去。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原本应该要把你们妥善处理掉的。但看在你爸的份
上...”
“我爸..你认识我爸?”阿凤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这些年来,阿凤没有任何一丝关于他爸的下落。带他
长大的峰舅每次在他谈到时总一直回避著,久了阿凤也不
再过问。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有他爸的消息。
“或许这次我可以网开一面。”福伯没有回答阿凤的
问题,向门旁的男人招了招手示意。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烟
盒,从中取出一根点起,悠闲地呼出一口。
不久,在工厂里头看到的那个肥胖男人,阿肥,被推
了进来。他同样地双手也被捆绑着。走路一拐一拐地,更
正确来说是几乎被拖着走。他有着粗厚嘴唇的嘴巴被一块
布堵住,脸被严重殴打后显得更为臃肿。衣服满是破洞和
血迹。
阿肥被推倒在地,看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爬起
来。他惊讶地看着福伯。嘴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看来
是一阵咒骂。
带阿肥进来的小弟走到阿凤身后,拿刀将他手上的绳
子割开。
阿凤的手腕浮现几道勒痕,他转了转发痛的手。一把
枪出现在他的眼前。
阿凤照男人的意思接了过来。虽然他不了解现在到底
是什么状况。
“要这么做之前,还是有些事情必须解决。”福伯用
拿着烟的手指了指地上的阿肥,那一团肥肉。“不过这事
可不能在道上传开。不然我就不好做事了。”福伯要阿凤
把他给杀掉。处理掉。他手上拿着的枪便是更为直接的话
语。
“怎么了?在犹豫什么?一定是上天安排,你才会刚
好落在我的手里,有可以活命的机会。如果你是被其他人
抓到,现在应该已经在海底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运呢
。”福伯脸上是充满恶意的善容。
阿凤盯着地上的阿肥,迟迟无法举起枪。
一个硬物抵上他的后脑。冰冷的枪口。强迫接受的好
意。
阿凤虚弱地将枪口慢慢对准那团肥肉。他们要他杀他
。不然就会死。他手发著抖。身后的男人打开了手枪的保
险。
必须杀他。不然死的就会是阿凤自己。他尽力地将晃
动的枪对着死命挣扎的阿肥,后者正被绑着,脚踝处染著
血,或许早就被挑断了脚筋。被堵住的嘴呜呜呜地叫着。
打开保险。颤抖。再对准。呜呜呜呜呜呜。那双眼睛
直盯着阿凤。该死的眼睛。该死。
阿凤的手指轻抵上扳机。要按下去。得按下去。按下
去!
一声枪响。弹壳落地清脆。硝烟的味道。那团肥肉的
头像西瓜一样,不断流出红色的液体,还掺杂了些黄色的
脑浆。阿凤身后男人开的枪。
阿凤像泄了气的球瘫软在椅子上。喘气一次比一次还
要大。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他吐了出来。
“这样怎么行呢?”福伯眼得有些苦恼起来。“你要
知道这样天大的机会可并不多啊。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浪
费掉。”
“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福伯看似宽容地又再
度给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机会。
另一个被套著头套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被推了进来。两
个带他进来的兄弟将他的四肢固定在一旁的空椅上。不妙
的预感。
头套被一把掀起。
“峰舅!”阿凤大叫。
峰舅的嘴被一团布堵住,他的眼睛上一轮黑青。额头
上流下鲜血,像是在他脸上画了一条红色的纵线。他惊恐
地四处看着。眼睛在阿凤和福伯身上来回,显得十分激动
。和他的身体仿佛连着的椅子跳动起来。呜呜呜呜。
男人再次把枪抵在阿凤头上。
“你还有活命的机会。这次别再让我们动手了。”福
伯给了第二次强迫的好意。邪恶的好意。妈的狗屎。
阿凤不想拿起枪对准峰舅。那是峰舅,不是地上那团
陌生人的死肉。
枪口用力地顶了他一下。阿凤缓缓举起枪。阿凤的内
心在抗拒著。呜呜呜。阿凤闭上眼。呜呜呜呜呜。这样不
行。手抖得比刚才更加厉害。他睁开眼,峰舅的两只眼睛
正直盯着他。自己人的眼睛。
阿凤深呼了一口气。不行,得要有其他办法。他深知
自己是不可能朝峰舅开枪的,而现场有其他人可以成为他
的目标。
阿凤一眨眼就把手中的枪转而对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
福伯,轻扣的扳机即将按下。
身后的男人像是早料到他的举动,身手敏捷地朝他后
脑杓一记肘击,阿凤往地板倒去。枪从他手中滑出翻转了
几圈。
男人一脚狠狠地踩在阿凤的背上。福伯起身离开位子
,拾起枪朝他走去。
福伯停在阿凤前,枪口直抵着他的太阳穴。
阿凤背上的那一只脚使他完全被压制住,没有任何反
抗的能力。
福伯蹲下身,黑得发亮的枪口直抵着他的头。
看来真的没办法了。阿凤紧闭起眼睛。有人说在死前
脑中总会有一生所经历的跑马灯转起,但阿凤现在脑中完
完全全地被恐惧占据。死亡,成具冰冷的尸体。然后被丢
弃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
阿凤觉得他的世界似乎正天摇地动,周遭的一切都在
强烈地摇晃,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好像只要再一下
他的意识便会从他的天灵盖喷发窜出。
他恐惧。轰轰轰。无法冷静。轰轰轰,脑中什么东西
似乎在沸腾翻滚。他宁愿直接跳到人生的结局。脑中的东
西就快喷出了。
福伯扣下扳机。一声响亮的喀嚓。
阿凤还活着。他过了几秒才意会过来自己仍存活在这
个世界上的事实。
那枪并没有子弹。福伯一开始就给了阿凤一把没装上
任何一颗子弹的枪。
福伯放声大笑起来,一声比一声还洪亮。
“虎父无犬子!有胆量!”福伯伸手将阿凤拉起,并
帮他拍去身上的灰尘。“真是抱歉,玩笑好像开得太过头
了点。”
峰舅倒是先替仍搞不清楚状况的阿凤松了口气,额头
上已经冒着豆大的汗珠。
这是玩笑?一旁那团汨汨流着鲜血的肥肉也是玩笑的
一部分?拿人生死当做玩笑的玩笑,阿凤不禁感到恐惧。
他开始厌恶起那些道上兄弟。
福伯扶著阿凤坐回椅子上。亲手倒了杯茶给他。
“喝吧。”福伯坐回原本的位子,替自己也倒了一杯
茶。“叫我福伯就好。”
脑中混乱至极。生死关头。枪。差点被当靶的峰舅。
地上那团死肉。恶劣至极的玩笑。有着阿凤他爸消息自称
为福伯的男人。
无法好好组织起来。阿凤饮下一口茶,有点血的腥味
混杂在其中。
“你爸以前和我是十分好的朋友。”福伯从皮夹中掏
出什么东西来。薄薄的。是一张照片。他把照片在办公桌
上推向阿凤所在的那端。
阿凤接过照片。那是和他手上唯一一张全家福几乎一
模一样的照片。差别在于,差别只在于。阿凤总算看见了
他爸的脸孔。
“只是二十前年,他就死了。”在一丝希望尚未完全
浮起之前,阿凤又跌落到了绝望的深渊。他似乎能感受到
自己正不断失速往下坠。
这是怎么回事?一股热气从心中涌了上来,到鼻头,
到慢慢发烫的眼眶。阿凤的头皮直发著麻。
那是我爸。是我爸啊。阿凤在内心大喊。有些什么东
西不禁控制地落了下来。眼泪。在照片上。在照片上他爸
脸的一旁。
“那时他也干下了一件大案子。为了不连累你和你妈
而跑路。结果最后还是没办法顺利地逃走。被对方的大哥
做掉。最后连死在哪了我也不知道。”
那微小的希望之火被狠狠地浇熄,甚至心脏好像在瞬
间结冻了起来。阿凤一直以为,一直想像著或许有一天可
以见到他亲生父亲一面。那是从小在心中深处一直存在着
的。这么多年。落空。
他无法控制地低下头。声嘶力竭地吼。直到好像把身
体中的东西全部吼空了,才渐缓下来。
“现在这个时间或许不太适合。但我认为还是有告诉
你的必要。”福伯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又掏出了一张照片。
一张大头照。上面是一个平头男子。一样一眼就可看出是
道上兄弟的样貌。但他眼神带着一股十分煞人的气势。
“就是这个人把你爸给杀了。他当初可是也让我吃尽
了苦头。”阿凤的心脏又紧缩了一下。他手中的照片在他
未查觉的情况下被捏得皱折起来。
“最近我们得知消息。这个人跑路到对岸好些年,在
这几天回到了台湾。我们已经在他的住处附近设好据点。
就等著时机把他给解决掉。”福伯拎起茶壶,将阿凤的茶
杯注满热腾腾的茶。“他的归来对我们组织会造成不小的
威胁。我们打算将他解决掉。或许真的是老天的安排。你
在这时候刚好也出现了。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可以帮上
我们忙。”
“如何?”阿凤接过茶杯。他不可能有心情喝。
阿凤的眼睛离不开那名男人的脸孔。他将那个男人的
面孔刻印在脑中。
“所以你要我和峰舅去把他做掉?”一股怒气无法隐
藏地从阿凤的声音中透露出来,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
男人杀了。
福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觉得阿凤还不够聪明到
可以了解他自己身处的状况。
“只有你去。我会派人和你一起行动。”
“什么?”阿凤不解。
“虽然你是我好友的儿子,但他..”福伯用下巴指了
指一旁的峰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跟阿肥串通想
行抢我们,是我的敌人。而且因为他,你还犯了道上的规
矩。没错吧?”
峰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阿凤无言以对。
“他留在这当人质。你来帮我们做事。一报杀父之仇
,又可以救你干爹一条命。你觉得如何?”
阿凤原先想一口拒绝。但他刚才才做出拿枪指著福伯
的举动,而对方仍旧释出善意,令他感到有些诡异的善意
。他现在的情况看来是不允许他拒绝任何要求。
“好,我答应你。”阿凤点点头。他必须答应。
虽然把峰舅独自留在这里并不是明智之举。但阿凤清
楚他们现在也没有任何可以继续谈判下去的筹码。
坐在他对面的福伯以及身后站着的男人们,现在可以
轻易地从他和峰舅的脑袋榨出新鲜的西瓜汁。
“很好。”福伯露出满意的笑容。“今天经历了这么
多事情,我想你也累了。我的人会带你去休息。接下来的
事情我会帮你安排。”福伯示意男人将阿凤带离。
离去前阿凤看着峰舅的双眼。峰舅的嘴仍被堵著,他
们不让峰舅和他说上任何话。峰舅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鼻孔随着每次呼吸缩放著。
“峰舅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阿凤的头又开始痛
了起来。实在是太多事绞在一起了。太多太多。峰舅安静
地看着阿凤被小弟们带离办公室。
阿凤被带上了一辆车,几名兄弟将他押送似地安排在
后座的中间位子。他们一行人乘坐的黑色轿车驶离庭院的
车库后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
福伯确定他们一行人开的车已经远离后,命剩下的小
弟将峰舅松绑。
前晚出现在毒品交易现场的那个诡异男人也走进了房
间。他到福伯的身旁说了些悄悄话。
“福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拿掉嘴巴里头布的峰
舅大喊。
峰舅是认识福伯的,所以当他被带入这个房间后便是
一头雾水。当初毒品交易的消息也是从福伯那头的人听到
,说是顺势破坏敌对势力。到了抢劫的当下也没见着任何
一个他认识的福伯手下,没想到昨天他抢的竟然是福伯隐
瞒着他派去的人。
现在他又成了人质,他的干儿子还在自己的眼前被带
走。他肯定这是福伯设的局,但他不清楚福伯到底在盘算
些什么。
“别嚷嚷。我自有自己的打算。”福伯转身和那个男
人说话。“阿南。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那个叫做阿南的
人在离开房间之前对着峰舅冷笑了一下。是个令人不舒服
的男人。
峰舅仍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福伯命小弟替峰舅倒了
一杯茶。
“峰啊。这几年我也待你不薄吧。不然你要怎么照顾
你父亲呢?”
峰舅的视线停留在桌上不断冒着热气的茶,不发一语
。他这些前来一直欠著福伯人情,而且像雪球一样随着时
间愈滚愈大。
“相信我吧。之后你的工作就到这阶段了。接着我会
替你安排。不会辜负你多年来的付出。”福伯举起茶杯向
峰舅致敬。“辛苦你了!就再过个几天吧。一切就会结束
了。别想太多。”
峰舅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也没办法反驳。
毕竟这些年,他可是默默地接受福伯资助,才能使得
生活不至于过不下去。严格上来说,他爸的命,那笔庞大
、连他收入都无法支撑的医药费,可是福伯暗中帮他补足
的。取而代之他必须暗中在福伯的旗下做事。
从当年收留阿凤在他自己身边开始并一路将他扶养长
大,这都是暗中受了福伯之命。他从来不知缘由也未曾透
露给阿凤知道。只因这样他才有办法支付他爸的庞大医药
费。但现在福伯却又设局将阿凤不知带到了哪个地方去。
峰舅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单纯。甚至还有些诡异。
“就照着我说的做吧。不会错的。”福伯拍了拍峰舅
的肩,并放声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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