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 以毒攻毒的政治再进化:欧洲“民粹政党”要灭绝了吗?

楼主: laptic (无明)   2020-10-27 20: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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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3/4967315
2020/10/27 The Glocal
https://uc.udn.com.tw/photo/2020/10/27/1/8847881.jpg
2015年起,民粹主义在欧洲兴起,各国出现不少民粹政治领袖。不过,今年武汉肺炎疫情
仿佛成了“照妖镜”,反映出不少政党仅有意识形态,但在政策上却不堪一击的困境。照
片为示意图。图/路透社
文/尹子轩(香港国际问题研究所欧洲研究主任)、
  苏民皓(香港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由2015年起,民粹声音此起彼落,欧盟各成员国孕育出不少民粹政权及政治领袖,极端右
翼主义聚焦于镁光灯下,大多右翼民粹支持者,并未切实了解民粹主张的利弊,容让意识
形态就像泡沫一样,一时让这些原本只是反对党末端的政党进入主流政坛之下。
其后的武汉肺炎疫情就仿佛是民粹主义领袖们的“照妖镜”,观乎全球疫情发展至今,事
实是唯有坚守科学精神,以事实为本,迅速行动的政府们,才有防疫成功之机。当然以上
原则,从来不是民粹主义者的专长——夸夸其谈、坚持主观以及随风摆柳才是民粹真谛。
然而,肺炎虽然是反映了许多民粹主义政党在政策上的不堪,也让他们的支持骤减,但是
正如东西欧之间对于科学精神的坚持,政治体制上健康程度和选民教育程度之间的鸿沟,
客观上他们长远继续存在的根基仍在,欧洲需要的是让这些民粹政党成为欧洲人和欧盟整
体向前的推进剂,而非过于恐惧民粹政党的崛起。
东西欧民粹结构性差异
希腊的金色黎明行动党(Golden Dawn)于十月上旬被希腊刑事上诉法院裁定为犯罪组织
,“新纳粹”领袖尼高拉斯(Nikolaos Michaloliakos)被判以13年监禁,欧洲政坛掌声
四起,欧洲议会更有议员提出褫夺扬尼斯.拉戈斯 (Ioannis Lagos)——前金色黎明其
一领袖相关职务,以儆效尤。
然而,金色黎明的殒落并不代表着民粹主义本身在欧洲失败了,其他众多右翼民粹政党,
例如法国的国民联盟(National Rally)以及德国另类选择党(AfD)等都未有受到欧洲
政坛一致排挤。
这实际上就牵涉到东西欧之间民粹政党存在的本质上的差异:西欧的民粹政党,虽然在一
般质疑欧洲一体化进程的疑欧主义(Euro-scepticism)上和“东欧兄弟们”有颇大相交
之处,然而在民族主义以及反对科学等民粹元素等却远未如他们极端。法国的勒庞(Ma-
rine Le Pen)和匈牙利领袖奥班(Viktor Orbán),对于金色黎明态度的截然不同,就
点出了这个差异。
金色黎明这个政党多年以来秉持针对移民和极端种族主义立场,早于2013年,由于金色黎
明党员杀害反法西斯歌手菲萨斯(Pavlos Fyssas),领袖尼高拉斯已因而入狱数月。这
仅仅是金色黎明历史性地进入国会的一年之后,2015年的选举也证明了这位政治毒枭并未
受到选民唾弃。2012年是金色黎明成功的第一年,希腊当时正值后欧债危机时代,国家经
济全面下挫,失业率高达27%(欧洲平均值为11%),公营医疗体系土崩瓦解,情况可谓惨
不忍睹。
就如其他右翼民粹政党一样,金色黎明打着驱逐非法移民、高举希腊种族主义、保护本土
利益的旗帜。当时大多难民经由水路或陆路从土耳其入境希腊,再到欧洲大陆。对于自顾
不暇的希腊人民来说,国家的确没有本钱照顾他国难民。
有鉴于此,部份选民视保护主义为灵丹妙药,改为支持金色黎明。原本在2009年的国会选
举当中,政党只有获得0.23%的支持度,加上与新纳粹和法西斯份子的紧密关系,金色黎
明并不受到重视。然而当届选举结果十分出人意表,金色黎明于2012年取得7%支持度,夺
得国会席次21席,成为国会第六大党。发生刺害菲萨斯事件后,希腊社会普遍认为金色黎
明将会失去民众支持,灭党只在一时。
但是,极端民粹并未退潮,反而造就金色黎明于2015年9月选举坐稳第三大党地位,声势
盛极一时。金色黎明的一时成功为欧洲民粹政党打下了强心针,当时的奥地利自由党(
Freiheitliche Partei Osterreichs)和德国另类选择党当时都大打难民议题,在欧陆政
坛缓缓冒起。
其中,匈牙利右派总统奥班及其政党青年民主党“Fidesz”与金色黎明可谓惺惺相惜,交
情甚深。时间推移至到2018年,奥班政府多次蔑视法治、攻击媒体以及歧视弱势社群的极
端举措引起欧洲政坛注视,超过三分之二欧洲议会成员动议谴责及惩罚匈牙利政府,唯金
色黎明3名议员一致投下反对票,以示支持。
金色黎明当时可谓恶名昭彰,甚至连勒庞领导的国民联盟亦对其敬而远之,但奥班却毫不
避忌,更与金色黎明设立对话渠道。当然,虽然金色黎明政治立场激进偏激,他们只是国
会第三大党,而当时希腊执政党坐拥140多席国会席次,金色黎明实在难以影响国内政局
。相反地,奥班和Fidesz坐拥总统大权,情况令人堪忧。近年匈牙利就被瑞典民主政治智
库V-Dem Institute评定为欧洲第一个选举独裁政体(Electoral Autocracy),与玻利维
亚和黎巴嫩等国家齐名。
事实上,民粹主义力量在东欧势力远比西欧深厚,民粹政党分别在波士尼亚、保加利亚、
捷克共和国、匈牙利、波兰、斯洛伐克和塞尔维亚先后执政。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Pews Research Center)于2019年的民意调查显示,右翼民粹政党于
多个东欧国家的支持都超过30%,匈牙利执政青年联盟党(Fidesz)、波兰执政法律与公
正党(Law and Justice)和斯洛伐克民族党(Slovak Nationalist Party)更获4成支持
以上。相反地,民粹政党较少成功在于西欧执政,虽然意大利的五星运动(Five Star
Movement)和北方联盟(Lega)都得以执政,而且政党支持度一度均曾高达30%以上。其
余西欧国家的民粹政党多数未曾取得两成以上支持,尤其在于北欧国家。
有鉴于此,留意欧洲民粹主义的兴衰之际,应当将民粹主义和疑欧主义分别作出分析,切
勿混为一谈。民粹主义(Populism)不必存有切实的政策立场,它的形态只是反映出社会
对现有建制的不满,反抗一切违反国民利益的政治行为。
因此,保护主义与民族主义经常都是民粹主义者的主要命题。疑欧主义(Euro-skeptici-
sm)只是欧洲民粹主义份子的政策主张之一,通过否定现有欧盟体制的存在意义,用以提
倡国家主权的重要性,并反对欧盟进一步整合,保护国家利益。在这个层面,西欧民粹政
党一般只是捡拾本身主流反对党所无法吸收的主张,并且与和民族主义者点到即止地合作
,和东欧民粹政党拥抱的民族主义,甚至是包容一些暴力的主张,是有着差之毫厘但谬之
千里的区别。
民粹政党抗疫缺失,促使欧洲合作
疫情发展过后,欧盟以及其成员国不断围绕两大命题作出深入讨论。第一,改善区内医疗
保障系统以及发展环境保护产业,推动欧盟的可持续发展。第二,重新推动欧盟进一步整
合,填补由《里斯本条约》(Treaty of Lisbon)遗落的政治缺陷。而东欧的民粹主义者
政府在疫情上的处理,在不经意之间为这些民粹政权自挖坟墓之余,也重新燃起了许多欧
洲选民对于欧洲整合,尤其是跨国医疗合作和科研上合作的支持和信心。
在疫情发展初期,东欧国家的疫情起伏一直比较西欧国家相对稳定。舆论有指,由于东欧
社会仍然深受社会主义影响,故此东欧国家人民一向较为服从政府命令,令到防疫措施较
为有效。但是,仅仅是严刑峻法却无妥善配套的社会政策并未为到东欧国家带来胜利,反
而更令民粹政权受到反噬。
维谢格拉德集团(Visegrad 4)四国——波兰、斯洛伐克、匈牙利及捷克共和国——均由
广义的民粹主义者主导政坛。一直以来,民粹主义者在处理疫情之中打着“笃信科学”的
旗帜,实际上推行民粹政策,即便成功缓和疫情,国内种种问题亦难以修补。
以捷克为例,早于八月上旬,疫情再次变得反复,确诊数字急升,数天内就由八月一日的
123宗升至300多宗。捷克卫生大臣(Adam Vojtěch)提出重启室内强制口罩令。捷克总
理巴比斯(Andrej Babi)以民众反对为理由,并以民调45%的反对比率搁置相关措施—
—在于民粹主义者角度而言,民意可以凌驾科学,为了防止民众威胁执政党,则政府必须
顺从执政党的选民,无论政策正确与否。
东欧同时亦有操控国家机器,去弥补本身施政缺陷的例子在。武汉肺炎疫情造就大量失业
人口,许多西欧及中欧国家均以无薪假或薪资保贴等补助计划,协助失业人士继续生活。
匈牙利总统奥班则采取截然不同的做法,在Fidesz领导下匈牙利坚持实行紧缩政策,要求
失业人士先要投入工作,才能取得政府缓助。国家正值经济寒冬,失业人口又能如何取得
工作糊口?奥班无非希望人民投入军队编制,让国家更能在经济上施加直接的控制之余,
推卸政府责任。
邻近保加利亚的疫情处理更是 “出类拔萃”。西欧国家大多在于3至4月经历第一波疫情
,6、7月开始得以缓和,9月复课开始再而经历第二波。相反,保加利亚的疫情在7月之前
一直十分稳定,反而在7月之后,疫情直线上升。保加利亚政府施行着极为严厉的抗疫措
施,在包括由三月开始封城两个多月、全民强制配戴口罩以及封闭公共设施等获得了短时
间的成功并且在初期得以平定疫情,但是索菲亚政府为了转移人民视线,防止民众批评国
内法治状况,总理鲍里索夫(Boyko Borissov)一意孤行,背弃卫生大臣的防疫建议,在
政策出台后马上介入并撤回,刻意放宽抗疫措施,导致努力多月的卫生部门无功而还。
保加利亚疫情因此持续不断。在疫情导致的经济萎顿中,人民对于政府贪污腐败的怨气亦
接近临介点。然而政府却以防疫为名,票控发布与武汉肺炎相关错误消息人士,以言入罪
,触碰人民维护人权自由以及民主的底线。以至于多月的封城政策所导致国民生产总值跌
近7%,失业率升至8%等的代价付诸流水。民粹政策的问题症结,往往在于政策缺乏中心思
想,目标只是为了短期之内得到部分选民支持,借此巩固政权。保加利亚的例子完全说明
,缺乏科学实证及一致性,只着重短期反应的政策倡议,难以带领国家渡过难关。
民粹政党处理疫情方面的不堪当然也反映了在他们的支持率上,根据Politico政客网民调
指出,斯洛伐克民族党在疫情期间的支持度跌近8%,保加利亚欧洲发展公民党(GERB)的
同期支持度由33%跌至24%,的确是有颇为显著而且持续地下跌,只是,要说民粹政党全面
败退,即将绝种就绝对不是事实:实际上目前的趋势,不过表示了疫情的严峻开始将一部
分的民粹政党由致死的病毒,减弱至让社会免疫力提高的疫苗而已。
疑欧主义永存,但也逼出亲欧支持
保加利亚和斯洛伐克以外的民粹右翼政党,比如说,匈牙利和波兰执政民粹政党的支持度
仍然稳如泰山,力量难以撼动。此两个民粹政党虽然在抗疫上乏善可陈,然而在疫情之下
更加用力地推行反欧洲,将欧盟当成稻草人打的说法,也为其他东欧民粹政党们展示了一
条道路:就是只要欧盟存在,盲目的疑欧主义就必定有其市场。然而,虽然疑欧主义必然
长存,现今的欧盟亦正正在利用民粹主义者的盲点去还击。
根据欧盟外交关系委员会(ECFR)民调指出,即便欧盟各成员国的过半人民希望欧盟进一
步整合合作框架,推动公共卫生政策改革,对于多数国家而言(德、法等),接近两成民
众依然认为欧盟职能未尽人意,希望欧盟撤回协调工作,交由各成员国自行处理。
即便欧盟在“复苏基金”项目中清楚列明 EU4Health、Just Transitional Fund及Hori-
zon EU等环境、医疗及科研合作计划对未来欧盟发展的重要性,而在于疫后大多欧洲选民
以秉持科学精神,尊重专科知识等要素为优先投票考量的情况下,德、法、瑞典、意大利
等国家还有不少民众否定欧盟合作的重要性,反映疑欧主义还是有一定市场。
而欧盟未来着重于发展医疗系统和绿色经济的两大纲领,正正是对于民粹主义者的反击。
根据智库VOXEU的民调指出,武汉肺炎疫情正促使欧洲选民重新考虑投票诱因,民粹主义
的支持度不升反跌,人民不再把希望投放于强人政治,以及笃信民众意见。取而代之,选
民选择相信专业,不论是政客、技术官僚和科研人员,以往主导政策的重要齿轮,似乎又
重新放到欧盟这辆引擎当中。
因此,比起曝露民粹政党乏力,不左不右的绿色力量在欧陆大陆崛起更可能会是武汉肺炎
遗留的政治遗产。随着欧洲传统左翼党派们(以S&D为首的欧洲党团)的影响力日渐减弱
,绿党们(代表为欧洲党团Greens/EFA)可能成为一股左右欧洲政坛的新势力,从传统左
派上赢得支持。谈到绿党,不得不提的就是德国绿党(The Greens)于民调中节节上升,
支持率高达19%,有望超越社会民主党(SPD)成为国会第二大党。
欧盟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在九月十六日发表的“欧盟咨文”(
State of the Union 2020)重点提到有关欧盟绿色计划(EU Green Deal)中减排55%的
目标,以及发展“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等环境保育政策,以上种种都
代表环保将会是欧盟的一大命题。有鉴于此,两者相较之下,绿党的发展潜力和空间可能
更胜右翼民粹政党。
不过,武汉肺炎的“真正考验”尚未结束,欧洲国家随着冬季来临,疫情又再次在各个城
市大规模爆发。法国早前已经宣布多个城市包括巴黎、马赛等重新进入封城,比利时、荷
兰、爱尔兰等亦要无奈再次封城,对于执政党而言,这场浩劫仍未到达尽头,处于在野位
置的右翼民粹政党仍然有其操作空间,趁著疫苗出炉之先,尽扫政治本钱,为著未来选举
铺路。反之,执政的右翼民粹政党就要反思己过,重新检视政策利弊,否则可能面临选票
惩罚。
总括而言,右翼民粹主义短期内难以退潮,虽然民粹政策通过武汉肺炎疫情不攻自破,民
粹主义者难掩政策弊病,但鉴于疑欧主义仍将一定程度上左右欧盟政治,右翼民粹主义还
是欧洲选民的潜在选择之一。对于民粹,只要保持“I won't fear, I won't cry”(Fy-
ssas的歌词)的心境,处之泰然,留待现存欧洲着重共识的政治体制进行定夺,一切都能
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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