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发酒疯,一言不和互相殴打,妳刚好扫到台风尾,饮料打翻弄湿了妳的上衣,所以
我把它脱下来洗了。”谷清甯抬手用面纸擦拭蓝岁晴脸上滑落的水滴。“对不起。”
她这时才发现谷清甯拿着一袋冰块贴着她的脸。“又不是妳打的。”
蓝岁晴想勾起嘴角给予谷清甯一个宽心的微笑,才动作就感到力不从心。
太熟悉的疼痛一下子就把她抓回过去的阴影里,而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同样的事情
了。
“我有责任。”谷清甯稍微调整冰袋角度。“不要笑,妳笑起来很丑。”
毫不修饰的评语倒是让蓝岁晴真的有了想笑的心情。“妳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不想笑就不要笑。”
“妳也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而大部份的人都看不见她的“想”或“不想”。
“那妳该把身边的人都换掉。”
“叫我不要哭又叫我不要笑,那我该怎办?”
“随便妳,可是不要哭,我见不得女人哭。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不要有表情。”
谷清甯也是第一个叫她面无表情的人。
“可以吗?”
“可不可以妳自己决定。”
“噢!”谷清甯的话让蓝岁晴真的笑出来,也痛得哀号出声。
“就叫妳不要笑了。”微怒的语气里有微弱的气恼,透过暗哑嗓音清楚表达。
其实说话也会牵动蓝岁晴的痛处,只是在对话氛围良好的此刻,她不想就此中断与谷清甯
之间的交谈。
“外面还好吗?”
“不知道。”
“交给老板处理?”
“嗯,他把妳抱进来以后,外头就是他的事了。”
看来刚才腾云驾雾的飞翔感不是她的错觉,她确实被平移了一小段路。
“妳刚才没有做出防卫姿势。”谷清甯突然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蓝岁晴再次将视线定在谷清甯清澈的眼睛里,对方的神态并非指控或责备,只是陈述事实
,同时也不带刺探意味。
冰山依旧是冰山,细微的关心藏在海平面底下,很轻、很淡。
“嗯。”这次换蓝岁晴不想多谈。
属于她的疼痛不需要暴露在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面前,迫不得已被看见的她无力掩盖,
然而她可以决定是否要露出更多不需要让他人知晓的伤口。
防备心一起,蓝岁晴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半晌,仿佛临阵上场的士兵冲到前
线才发现忘了带武器。
才想着该怎么让气氛转圜,蓝岁晴就听见沉默了几秒钟的谷清甯缓缓开口。
“说个故事给妳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谷清甯继续接着说:“从前从前,有个喜欢
睡觉的公主一天要睡满十八个小时以上,负责公主三餐的仆人常常因为叫不醒公主吃饭而
被国王处罚,所以仆人想了一个方法让公主乖乖起床。”
“什么方法?”难得从冰山小姐口中听见这么多话,蓝岁晴不由自主顺势发问想让故事继
续下去。
“仆人在公主的床垫下放了一颗豌豆。虽然公主喜欢睡觉可是放了豌豆的床垫让公主睡不
安稳,于是仆人可以在正常的时间里叫醒公主吃三餐。”
“公主失眠不会暴躁吗?”
“暴躁。所以公主吩咐仆人将床垫加高,一层、两层、三层一直加到三十五层。”
“会不会太高?”蓝岁晴隐约感觉自己的嘴角在上扬。
“为了睡到三十五层高的床垫,公主吩咐三十五个仆人每天晚上叠罗汉让她踩着爬上去睡
觉。最后公主与三十五个仆人获得王国最优秀的飞高高啦啦队奖,还出国比赛得了冠军拿
到世界第一金牌。”
“胡扯。”蓝岁晴无法抑止溢出笑声,随即又喊痛。“噢,好痛。”
“那颗豌豆后来落入一个名叫杰克的人手中,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一次说完?”
“一天只有一个。”谷清甯说完故事后恢复原本的少言少语。
“不能两个?”
“不能。”
蓝岁晴睁著无辜的双眼直视谷清甯,带点恳求意味。“真的不能?”
难得地,谷清甯撇开视线。“……不行。”
“好吧。”脆弱攻势失效,蓝岁晴也不勉强。
“bedtime story.”谷清甯像在坚定意志般重复诉说。“一天只有一个。”
“很晚了?”经谷清甯一提醒,蓝岁晴才记起时间的存在。
“对妳来说。”
“我的手机呢?”一被提醒时间,蓝岁晴便急着要手机,身随意动,才伸出手就遭到制止
。
“别动。”谷清甯皱眉,再调整一次敷在蓝岁晴脸上的冰袋。“我拿给妳。”
只见谷清甯换手稳住冰袋后,用另一只手拿取放在床边矮柜上的手机,再将它递给等在床
上心急如焚的蓝岁晴。
她接过手机的同时明了到身体已经可以自由行动,脱离之前僵硬的禁锢,还她以意志控制
了。
“我想坐起来。”
“嗯。”谷清甯拿开贴在蓝岁晴脸上的冰袋,用面纸将水分擦干。
蓝岁晴单手撑起身体,让双脚落地,以坐姿安稳坐在床边,虽然经过撞击与挤压的身体痛
得像是要散开一样,她还是有不得不起身的理由。
“我处理一下工作的事。”虽然不晓得为何要解释,但蓝岁晴还是开口说明了。
“嗯。”
“如果妳有要忙的事情可以不用管我。”
“好。”谷清甯应了声好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蓝岁晴见状微微勾起笑容,她想起白天领教过的固执,看样子冰山小姐若打定主意要做一
件事或不做一件事都能同样坚定,只是不晓得如果拿出致命的吸引力是否能摧折冰山小姐
的意志呢?
“今天有买到千层派吗?”蓝岁晴一心二用,边输入工作纪录边询问。
“有。”
她移开胶着在手机萤幕上的目光定在谷清甯的脸上,果然看见漂亮的笑容绽放在冰山上头
。
“几个?”
“一个。”
“只买到一个吗?”蓝岁晴有点讶异,看谷清甯排队的位置还满前面的,即使每人限购三
个也够让她买足三个了。
“只想买一个。”
“为什么?不是专程为了当日限定才去排队的吗?”
“一天只有一个,这样才有意义。”
“跟 bedtime story 一样的意义?”
“跟 bedtime story 一样,一天限定一个,一个就最开心。”
“两个就不开心吗?”
“嗯,多了就没有一个的开心。”
“歪理。”蓝岁晴莞尔,她跟谷清甯的对话时常结束在很奇特的论调上,偏偏听来奇怪又
莫名有道理的论述让她觉得很有趣。
还想和这个人多说一点话,这是她首次对于某个人产生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