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丘,烤箱坏了,晚上所有需要烤箱的料理全部不出。”一个高大粗犷的男人从吧台后
方的空间冲出来,大声嚷嚷。
“那还有什么能出?”冰山小姐瞬间刮起漫天冰雪。“炸锅坏掉,烤箱坏掉,你要出松饼
吗?”
“我们又没有松饼机!”仿佛全身烧着怒气的男人说话更大声了。“这是卖酒的地方配什
么松饼。”
“你也知道。”即使正发布暴风雪警报的冰山小姐仍不忘手上工作,将一杯看似长岛冰茶
的饮料放至蓝岁晴面前。“炸锅坏掉叫你联络厂商来修,你联络了吗?烤箱前阵子出问题
的时候叫你联络厂商来检查,你打电话了吗?有吗?”
“有啊!”粗犷男人声若洪钟,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没人接。”
“没人接就算了吗?”
“那妳干嘛不打?”
“说好后场归你,前场归我。”冰山小姐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瞪视粗犷男人。“自己该负责
的事情就要做好,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那今晚就都不要出餐。”
“无所谓。”
眼见冰山小姐不再有反应,高大的粗犷男人气冲冲地冲回原本的空间里消失踪影,留下吵
完架后暂时凝结了的空气。
“老板?”虽然冰山小姐的表情未变,但蓝岁晴就是觉得冰山小姐的心情非常恶劣,于是
她问得小心翼翼。
“嗯。”
再问多了就显得踰矩,于是她换了个问句。“丘丘是?”
“丘丘只有特定的人能叫。”冰山小姐处理完下一张点单,将备好的饮料全都放上吧台。
“我叫谷清甯,山谷的谷,清楚的清,宝盖头上心下用甯。”
“谷清甯。”蓝岁晴复诵一次。“我姓蓝,蓝色的蓝,岁月的岁,晴朗的晴。”
“嗯。”
蓝岁晴发现当谷清甯不想多说话时就会使用单音节,于是她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坐在吧
台前喝起无酒精版的长岛冰茶。
真的是茶,还是杯新鲜现榨的柠檬红茶。
她默默喝着长岛冰茶,从外套口袋中捞出手机放置桌面点开,检查今明两天的行程是否有
遗漏之处,脑中转着今天“étoile”开幕碰到的所有状况,在产品制作时间控管上是否
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提供店舖的限定商品虽然及时送出,运送途中仍因交通意外耽误了
十几分钟,在物流路线上似乎还需要更多的容错时间……
想得太专心,蓝岁晴压根没注意到周遭环境突然出现的剧烈变动,等到空气中有股波动直
袭向她,她已经来不及反应。
“碰”的一声,蓝岁晴连人带椅被击倒在地,突来的剧痛让她眼冒金星完全不晓得发生什
么事,在她倒地前似乎被一股力道推挤使她撞击到吧台台面与身旁的椅子,又好像有沉重
的压力倒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然而,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在事情发生的一瞬间所有
动作就连续完成,她最后仅能感觉到她以很不舒服的姿势趴倒在地,头昏眼花,视线模糊
不清,胸前隐约有着濡湿感。
她的脑袋里仿佛钻入几千只蜜蜂同时嗡嗡大叫,翅膀拍动的声音同时也震动着她的耳膜使
她听不清楚周遭声响,只能听见自己被一堆声音包围却无法分辨任何字句。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随即蔓延全身,太熟悉却又陌生无比的感觉宛如从记忆暗处伸出枯槁的
手要将她拉入深渊里,她想逃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我动不了。”蓝岁晴试着开口,在她听不见又看不见的状态中。
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发出又像从身体内部,回音充满耳朵,她的话语像是困在没有出
路的山谷间不断回荡。
“我动不了。”她重复一次。
在剧烈的疼痛与晕眩中,她感觉自己正腾云驾雾,身体飞了起来,从原本的位置平移到他
方。
遥远他方,是否就不再拥有苦难,不必再寻找哪个方向可以走到痛苦的终点,没有咒骂和
讽刺,只有令人向往的安静。
“我动不了。”她说了第三次,不晓得要说给谁听,或许只是提醒自己的身体必须尽快找
回自主权。
“嗯,我知道。”
低低哑哑的声音穿透混沌直达蓝岁晴心底,她突然有种松懈的安心感。
一安心,似乎就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涌出。
“嘘……不要哭。”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向冰冷的音调带着微微暖意,很淡。
蓝岁晴想起很多年前使用过的怀炉,放在心窝处就可以抵挡整个冬季的寒冷。
“不要哭。”
伴随话语落下的是如同夏季阳光炙热的温度,轻轻拂过眼窝,蓝岁晴开始感觉到“感觉”
,同时有冰与热的温度待在她的脸上。
“不要哭。”
低哑的声音持续重复同一句话,话语中没有强迫意味,反而带着类似恳求的请愿,像是极
度不愿看见某个人一直落泪而真心诚意祈求对方停止哭泣。
“怎么这么爱哭。”
谁呢?说她吗?
蓝岁晴想笑着回嘴说还有个人比她爱哭呢,记忆里总是她忍痛扬起笑容好声安慰那个哭得
比她惨却坚持替她擦药的女孩,而当她牵动嘴角时传来的疼痛顿时令她痛得龇牙咧嘴,所
有神智霎时归位,脑中迷雾消散,即使她仍感觉晕眩,脸上同时被一片火热与冰冷交相攻
击,但,已经清醒许多。
她睁开眼睛,望入一双清澈的湖里。
“我在哪里?”蓝岁晴想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
“我房间。”谷清甯低声回应,原本低哑的嗓音因为压低音量而显得更嘶哑。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侧躺在一张稍矮且不甚柔软的床上,上身仅著内衣,盖著一条单薄的棉
被,谷清甯席地而坐,视线与她平齐,两人靠得很近。
“发生什么事?”
蓝岁晴试着搜索记忆想重整方才上演的一连串动作,却只是徒劳无功,她根本没注意到事
情发生的瞬间随即被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