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录] 道德论事及其土壤 [格瓦推]

楼主: vikk33 (陈V)   2018-03-14 14:20:13
道德论事及其土壤 [格瓦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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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道德论事之弊
孙运璿被拱上神坛的过程中,少不了“两袖清风”的美誉;林益世成为过街老鼠
后,亦不乏“贪得无厌”的警语。孙运璿与林益世的典范化(前者景从后者为戒),道德
的盈亏是重要依据。
Morality是指有关行为的所有规则或戒律,这些规则立基于区别正义与不正义的
基本价值,所以道德本不限于人格修养。但儒家文化圈的道德论事,则偏爱以人格修养的
角度对公共场域之人事物进行评价、针砭,甚至以之为改革关键。于是,被“清廉与否”
夹带着,已破功的“孙运璿电力神话”可以重新上市,政经结构的贪腐温床可以个人化为
林益世操守有亏。
当道德论事主宰公共舆论,或成为国人最普遍且理所当然的论政方式后,社会的
苦难,原因将被指向为官不正、为富不仁;“公民”讽刺地变成道德重整会员,对政治的
介入,沦为对政治进行道德纠察,不论公德(如清廉与否)与私德(如孝顺与否)。至于
对制度、法案进行考察与批判,并以政策立场评价人事物,将淹没于洋洋盈耳的道德训诫
中,以致制度之恶不被看见、政党立场不重要、仰望人治、疏离政治,甚至请鬼拿药单地
将“加强品格教育”视为根本治国之道。
现代化社会需要的,不是人格者从政,而是周延的权责监督机制、是介入政治空
间的管道多元而通畅;不是富人博施济众,而是以税制实现财富重配、以社福满足人道需
求、以保障无力者的制度完善劳资契约。公民若冀望政治与社会的提升于道德典范,则是
公民性(citoyenneté)的失格。
贰,公民性的失格
公民指“持有权利的政治主体”,广义的政治涵盖社会一切事物,次狭义的政治
指共同体的建构与运作,最狭义的政治意味各种权力的实践。在形式上,公民参与选举、
被选举,或以各种运动与组织介入公共事物,似乎就是公民性的展现。但如何抉择投票?
如何进行选民说服?如何对公共事物发声?若普遍认为政治的进退来自政客甚至是全民道
德的升降,例如视政商勾结、贿选横行的原因不在制度缺陷而在道德沈沦,等于将公众事
物交付人治,这种公民,实无进入公民性的脉络中。
道德论事的特色,就是不重视政客与政党对重大公共议题的表态与之间的差异,
而认为只有道德君子才可能为民谋福(“选人不选党”实脉络于此)。一方面以道德期待
政治,一方面对政客的道德普遍不信任,造成一种与现代化社会格格不入的公民态度,诡
异地招摇于台湾:既厌恶政治又期待人治。这不只患了“蓝绿一样烂”的色盲,同时亵渎
了公民的身份——因为他们只想开一张空白支票给有道德的政治人物。
道德论事与保守威权的社会互为因果。前者寄社会未来于个人品德,后者诉诸个
人品德以正当化权力。国人偏爱道德论事,实是台湾在看似民主化的今天,仍不时闪现怀
念威权(例如缅怀蒋经国的肃贪)的原因之一。这种将公众事物泛道德化的积习,既来自
国民党的宣传与教育,亦根源于文化土壤中的儒家元素。
参,泛道德化的儒家
中国两千年来的政论史论,统治阶级(皇权与士大夫)优位只是形式,儒式的道
德论事才是巩固阶级利益的传家心法。台湾陷于儒家文化圈,其价值在日用呼吸之间内化
为国人理所当然的意识型态,造成台湾的现代化之途,不只负重蹒跚,还屡屡橘逾淮为枳

儒家将政治泛道德化可由两方面理解:第一,《大学》的“修身为本” ;第二
,《论语》揭橥的“德治”。
1.修身为本
《大学》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目,是以修
身为根本。格致诚正是修身的方法,为“内圣”之道;齐治平是修身的目的,为“外王”
之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若不讲究修身,则“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身若不修,则
家必不齐、国必不治、天下必不平。
2.德治
儒家重德化、轻法制,可见诸《论语》:“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而德化之可能,先决于统治者的修身功夫,故曰:“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亦如:“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
风,必偃。”
“修身为本”,强调修己而后能安百姓;“德治”,强调了以人格修养的角度评
价人事物。此二者非各自为事,德治标志了儒家的政治理想,修身是达成此理想的根本。
本立而道生,儒家不只以道德观点臧否政治,亦将政治进退的责任归因于道德进退,尤其
是政治人物的道德进退。
将治乱兴衰归因于道德因素,络绎不绝于儒式书写:天下治,因君王有道,君子
居庙堂,故民风醇厚;天下乱,因君王失道,小人占社稷,故民风浇漓。但事实上,中国
自汉以来各式的“贵族与儒生保障条款”所特许的土地兼并与赋税不公,以致国库空虚民
无存粮成为所有王朝可预见的宿命,这类制度面的缺陷,往往被昏君、贪官甚至刁民的形
象遮掩。道德取代制度成为治乱的主因后,制度之恶不动如山,特权阶级亦不动如山。
以德治为理想、以修身为根本的政治主张,不只隐匿了制度之恶与标举人治,亦
规训了百姓必须克己复礼,因为“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
,未之有也”。此美其名曰“教化”。儒家礼教,不外父权脉络的阶级与五伦份际,以之
修身克己,即使只作为口号,也将助成儒式社会的超稳定结构——弱化对政治的批判力、
信仰人治——,知识科学化、政治民主化、思想自由化的现代性难以产生。
肆,结语
在西方,morality是对正义的追求;本文并非否定道德的存在价值,而是反对以
修身优位的角度,反启蒙地将广泛而复杂的伦理(ethics)问题简化为修养的投射。
身处儒家文化圈,再加上国民党的强化,台湾社会以道德论政事的习气根深蒂固
。公民习于道德论事,会放纵制度之恶;统治者擅于道德论事,则是在培养不具反抗能力
的顺民。国民党深得儒家三昧,不只操作了道德神话,还编织了人治的美好年代,更食髓
知味地推动以儒学为核心的品德教育。江宜桦在2013年新任阁揆时揭橥了施政愿景:“建
立贫而乐道、富而好礼的社会”,不思检讨制度所助长的贫富差距,反而在意无力者是否
安贫乐道,亦即要受迫者自省是否德之不修,果然是儒者之忧也。
儒式的道德论事,造成公民不从制度面思考公共事物,将政治交付人治,这是强
人政治的温床,也是民主政治的逆流。台湾要步入真正的现代社会,必须扬弃儒家以修身
为根本的德治主张,“练习运用理性,以了解这个复杂世界的经济、社会、文化、伦理各
面向的挑战与取舍,并投身必要的公共辩论与政治抉择、积极参与各种型态的民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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