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说神易》书稿‧〈君德吉凶章十六〉 东岐明
此章乃以爻动诠释君子领导德行之于吉凶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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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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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彖”字原指宰杀处理后之牲体,易学引申用以对应于“象”而谓卦象占察后之意
义;“材”谓解说材料,故曰‘彖者,材也’。爻之意义作用,乃是在其刚柔属性,以
效法表现世事变化于主动与被动之互动关系,故曰‘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世事
变化之互动结果,乃生利害吉凶,而有懊悔疑吝之发显,故曰‘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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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卦多阴,阴卦多阳。其故何也?阳卦奇,阴卦耦。其德行何也?
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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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爻组成八卦范式,乾卦纯刚,坤卦纯柔,无以自比爻性互动,故而不论阴阳卦性
。以现代数学解说,阳爻为正为奇,阴爻为负为偶。震坎艮卦,阴爻多于阳爻;二负一
正,相乘得正,是为阳卦,故曰‘阳卦多阴’;二偶一奇,相加得奇,是为卦奇,故曰
‘阳卦奇’。巽离兑卦,阳爻多于阴爻;二正一负,相乘得负,是为阴卦,故曰‘阴卦
多阳’;二奇一偶,相加得偶,是为卦偶,故曰‘阴卦耦’。
“君子”原指上位领导,“小人”原指下位平民。孔子儒家赋予“君子”道德意涵
,用以指称具备领导才德的人;“小人”则相对用以指称不具领导才德的庸俗凡人;因
而孔子儒家是以“君子”指涉才德高尚者,以“小人”指涉才德庸俗者。后世儒家传统
更加衍伸意义,以君子为善,而小人为恶,遂使君子小人具有善恶之别。
传者为以附会君子领导之德,故而诘曰‘其故何也’‘其德行何也’。阳刚主动,
爻性象君,卦性象征君子;阴柔被动,爻性象民,卦性象征小人;故曰‘阳一君而二民
,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所谓“君子之道”即是君德之道,此谕
君子公义而使群体组织统一认同,故谓“一君二民”。所谓“小人之道”即是庸人之行
,此谕小人私利而使群体组织认同分裂,故谓“二君一民”。此种卦性解说之德行分别
,仅是传者为以附会君德之说。
此章以下即是引申易理经义,而扼要指点君德安身立命以趋吉避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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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
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
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
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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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引用此句爻辞意义,并非《易经》原义,而是转化衍生之另义诠释。“憧”谓
心意无主;即是没有主见,心意不定。形容人们心意不定而躁动往来不止,无所专心致
志,故曰‘憧憧往来’,孔子《大戴礼记‧哀公问五义》有谓‘动行不知所务,止立不
知所定;日选于物,不知所贵;从物而流,不知所归’。“朋”谓友伴,“朋从”谓结
伴从随;人们结伴从随某种思想,故曰‘朋从尔思’。世间人们心意不定而奔逐欲求,
群伴从随某种思想,故而孔子借喻‘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孔子引申‘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以此诘说世间人心思虑趋向,乃是有所根本一
致动机,故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天下
之动,乃是起于世间变化;变化有所明暗显示,故以昼夜推移变化而曰‘日月相推而明
生焉’;变化以有时间流逝,故以季节推移变化而曰‘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孔子乃以
日月寒暑之往来相推,喻示了时间变化下之万象差异,正是利害差别之发生根源。
“往”谓物象之往,即是觉知境界之信息屈隐,故曰‘往者屈也’。“来”谓物象
之来,即是觉知境界之信息展显,故曰‘来者信也’。觉知者观察感应到物象信息之隐
显变化,在抉择行动上也就发生其利害差别,故曰‘屈信相感而利生焉’。此以喻示,
天下众心的殊途百虑,自然因于差异而有其利害抉择;然而天下分殊众心归致之共同根
本动机,皆在求其利益之道;因而君德安身立命,自然必须在于善用利益之道。
君德修持如似尺蠖屈隐结蛹,以求应机而化显蝶蛾,故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
;正是君子精研义理深入心神,为以修成人格实践而应时发用义理,故曰‘精义入神,
以致用也’。君德修持如似龙蛇蛰伏深藏,以求存身于环境气候,故曰‘龙蛇之蛰,以
存身也’;正是君子存摄义理运用利益,为以安身立于人间而发扬德行事业,故曰‘利
用安身,以崇德也’。
不知应对时代局势以变通运用利益,也就不能真正安身崇德;时局利害的变化,乃
是随着时势推移与时代进展而古今有所不同;因而未来时变的往应方法,并非现今即可
完备得知,故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中道神易之君德修持,观照觉察世事变化
,心神通达古今义理,智识通晓时局利害,穷究心神之觉知观照,了知德教之化民成俗
,正是君子入世济民之隆盛德业,故曰‘穷神知化,德之盛也’。
君子为政需求理想现实之协同;若是徒重理想而不顾现实,难以得致众人支持辅佐
,也就难以行动为政。理想凭借现实而以成就,现实依据理想而以长久;也就必须谋致
义利调和,利以应和于义,义以和谐于利,故而《文言传》有谓‘利者,义之和也’‘
利物,足以和义’。孔子《大戴礼记‧四代》阐示君德习尚之以义御利,而谓‘圣,智
之华也;智,仁之实也;仁,信之器也;信,义之重也;义,利之本也,委利生孽。’
;《论语‧里仁》有谓‘放于利而行,多怨’,强调其为政不遵义理而唯利是图的祸患
危险。所以君子为政,乃是本于正义理想,用于现实利益;《大学》论述治国乃谓‘国
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正谓国家利益必然重要,但是必要基于正义公理才有长远
永续利益。
此谕君德之本,在于神智修持,以善明利害而安身化民,乃能引领世间逐利民众。
《老子》有谓‘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论语‧
宪问》有谓‘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论语‧雍也》有谓‘己
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述而》有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
艺’,《论语‧为政》有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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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
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见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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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困于砂石漠地,据守于蒺藜荒地,故曰‘困于石,据于蒺藜’,以其开垦土地之
恶劣,用以形容处境艰难;再更形容处境险恶,家居妻室亦背弃而去,故曰‘入于其宫
,不见其妻,凶’。
砂石漠地并非可以开垦,不应受困于此,故曰‘非所困而困焉’;比喻君子安身立
命,若是困执不可行道之位,必然辱坏名声,故曰‘名必辱’。蒺藜荒地并非适宜开垦
,不应据守于此,故曰‘非所据而据焉’;比喻君子安身立命,若是据守不宜行道之位
,必然危害身命,故曰‘身必危’。名声辱坏而不良,身命危害而不保,死期即将来到
,故曰‘既辱且危,死期将至’;世人厌弃,众叛亲离,故以喻曰‘妻其可得见耶?’
此谕君德之基,必须善择安身立命之位,否则将会辱名危身,乃至众叛亲离。《老
子》有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孝经‧开宗明义》有谓‘立身行道,
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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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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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利用高墙形势,在其上射猎鹰隼,故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猎获成功,
没有不利,故曰‘获之无不利’;比喻利用形势而使用手段,乃能达到事业成功吉利。
鹰隼是鸟类飞禽,故曰‘隼者,禽也’;以鹰隼之敏锐高翔,比喻困难达成之事业
目标。弓箭是器具手段,故曰‘弓矢者,器也’;以弓箭之应用捕猎,比喻进行事业之
使用手段。射者是狩猎之人,故曰‘射之者,人也’,以射者之运弓发箭,比喻推动事
业之主导人物。君子密藏器用手段于己,等待时机而发起行动,怎么会有不利?故曰‘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括”谓约束,此指对手预料之己方行动能
力限制;行动出击不在对手预料之中,故曰‘动而不括’。因而出击行动必然有所收获
,故曰‘是以出而有获’。正是所谓,造成有利形势,使用利器手段,而以发起行动,
故曰‘语成器而动者也’。
此谕君德之动,在于密行藏机,利用形势而使用手段,出乎他人意料之外,乃能行
动一举成功。《论语‧卫灵公》谓及为仁亦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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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
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
易曰:‘屦校灭趾,无咎’,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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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贪婪之人,不羞耻于自己不具仁爱,故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惧于自己不
守正义,故曰‘不畏不义’;不见到利益就不能劝勉自己,故曰‘不见利不劝’;不受
到威迫就不能接受惩罚,故曰‘不威不惩’。由于微小罪过受到惩罚,因而戒惧避免重
大罪过,乃是庸贪者之福分,故曰‘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脚戴刑具,灭去脚
趾,再无过咎,故曰‘‘屦校灭趾,无咎’;以此比喻小惩大诫,故曰‘此之谓也’。
此论庸贪之人不知仁义之利,唯求现前利益;不知仁义之势,唯避当下威罚;故而对其
微损小惩,反而可以助其避祸远害。
孔子《大戴礼记‧哀公问五义》有谓‘所谓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而志不邑邑;
不能选贤人善士而托身焉,以为己忧。动行不知所务,止立不知所定;日选于物,不知
所贵;从物而流,不知所归,五凿为政,心从而坏;若此,则可谓庸人矣。’
此谕君德之御,必须借由刑罚规范庸贪之徒,避免严重犯罪恶化。《论语‧里仁》
有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大戴礼记‧四代》有谓‘有天德,有地德,有人
德,此谓三德。三德率行,乃有阴阳;阳曰德,阴曰刑。’《论语‧为政》有谓‘道之
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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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
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
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
易曰:‘何校灭耳,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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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积人际善行,没有良好社会关系,不足以成就良好名声,故曰‘善不积,不足以
成名’。不积人际恶行,没有坏劣社会关系,不足以灭亡自己身命,故曰‘恶不积,不
足以灭身’。庸贪之人只见近利,以为待人小善无益而不为,以为待人小恶无伤而不改
,故曰‘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所以邪恶形象累
积而不能掩饰,犯罪业行重大而不能解除,故曰‘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
荷负颈枷刑具,灭去耳朵,故曰‘何校灭耳’;损及听觉,导致严重伤害,故曰‘
凶’。此喻罪恶严重而造成无可挽救之伤害。
善恶之于吉凶,何止世间人际关系之用,更是一切生命觉知之用。人生于世,不过
心灵神变,觉知感应时空万物之无常变化。心物变异推移,妄执自我认知,迷有万物实
体,存由因果业报。一切生命,轮回因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非是不报,时候未到
,佛教有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此谕君德之交,善则积微成著,恶则防微杜渐,乃能通达吉利,而以成名立身于世
。《论语‧颜渊》有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子路》有谓‘无欲速,无见
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论语‧卫灵公》有谓‘巧言乱德,小不忍
则乱大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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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
是故君子安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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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在危险,由于自以为地位安全,故曰‘危者,安其位者也’。堕入灭亡,由于自
以为保障存活,故曰‘亡者,保其存者也’。遭到祸乱,由于自以为持有治理,故曰‘
乱者,有其治者也’。
一再警惕就要灭亡,故曰‘其亡其亡’;系居于桑叶卷苞里,故曰‘系于苞桑’。
此谓蚕蛹系结于桑叶卷苞之中,自以为隐密安全,其实非常危险。
此谕君德之持,在于居安思危之忧患意识,后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论语
‧卫灵公》有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孟子‧尽心上》有谓‘独孤臣孽子,其操
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孟子‧告子下》有谓‘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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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易曰:‘鼎折足,覆公𫗧,其形渥。凶!’言不胜其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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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浅薄而地位尊贵,故曰‘德薄而位尊’;智慧渺小而图谋宏大,故曰‘智小而
谋大’;能力微小而责任庞重,故曰‘力小而任重’;少有不受连累,故曰‘鲜不及矣
’。
鼎脚折断,翻覆鼎中公爵食物,形成洒沾于地,故曰‘鼎折足,覆公𫗧,其形渥’
;鼎脚不堪食物重负而折断,食鼎丧失功用,食物不能供餐,故曰‘凶’。是谓不能胜
任用途,故曰‘言不胜其用也’。
可喻鼎足而三,以示三达德之缺一不可。“德”及仁达感性之德,前曰‘何以守位
曰仁’;“智”及智达理性之德,“力”及勇达愿性之德。孔子《中庸》有谓‘智仁勇
三者,天下之达德也’‘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
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论语‧
宪问》自知不及达德完善之盛,而谓‘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智者不惑,
勇者不惧’。
此谕君德之达,应具自知之明;逾越己缘,贪求名位功业,多是导致失败丧身之祸
。《荀子‧子道》论以明君子而谓‘智者自知,仁者自爱’,《论语‧子罕》有谓‘可
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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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
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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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知事机乃在神智修持,故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之人际关系,对上不谄媚逢迎
,对下不渎位笼络,似乎不知经营人脉,何以把握事业机运,故以诘曰‘君子上交不谄
,下交不渎,其知几乎’。事机征兆,乃是事物变动之微细变化,吉凶利害之以预先显
现,故曰‘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察见事机而行动作事,不需终日佞
待,故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此谓君子无需终日汲营妄求,《中庸》有谓‘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狷介刚正如石,不需终日汲营,故曰‘介于石,不终日’;贞正奋勉行事则吉,故
曰‘贞吉’。
狷介刚正如石,何需终日汲营,必是可以识察事机,故曰‘介如石焉,宁用终日,
断可识矣’。“夫”谓工作成员。君子知悉事机变化之微隐与彰显,故曰‘君子知微知
彰’;知晓行事时机之静从与主动,故曰‘知柔知刚’;乃以成为组织成员群体之仰望
领袖,故曰‘万夫之望’。
此谕君德之机,非在巴结人际关系;君德之望,乃由妥善因应事机变化。《论语‧
颜渊》有谓‘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论语‧为政》有谓
‘君子周而不比’,《论语‧子路》有谓‘君子和而不同’,《论语‧卫灵公》有谓‘
君子求诸己’‘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论语‧里仁》有谓‘不患无位,患所以
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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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易曰:‘不远复,无祇悔。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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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得意门生颜回,是其母家颜氏子孙,故曰‘颜氏之子’;或可几乎时常体察事
机,故曰‘其殆庶几乎’。行事有所不善,未曾不有察知,故曰‘有不善未尝不知’;
察知以后,未曾行事再犯,故曰‘知之未尝复行也’。此谓颜回君德不以贰过,《论语
‧雍也》有谓‘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
未至远方即返,无以执著懊悔,故曰‘不远复,无祇悔’;事态恶化之前,领先改
正乃有吉利,故曰‘元吉’。
此谕君德之失,需速改过,不复再犯,乃能进近察知事机。《论语‧卫灵公》有谓
‘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中庸》有谓‘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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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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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境界感应变化交织,酝酿显现万物实体,故曰‘天地絪缊,万物化醇’。雌雄
阴阳交媾精气感应,育化形成生命万物,故曰‘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比喻相对互利
之精诚感应,乃以产生事物成果。
生命阴阳,同性相斥,异性相合,以喻行侣。三人共行,阴阳成对而损一人,故曰
‘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独行,感召异性而得成对,故曰‘一人行,则得其友’。
乃以阴阳相合之共同利益,而喻说利益一致乃可结合,故曰‘言致一也’。
此谕君德化民,必须明察相互利害关系,以能利益一致而确保团结。《论语‧颜渊
》有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论语‧子张》有谓‘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
而矜不能’,《论语‧子路》有谓‘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
人也,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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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
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
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
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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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述君子领导他人之必备德行修持,而曰‘君子’。安顿他人身命,而后策励行动
,故曰‘安其身而后动’。感召他人心志,而后言语游说,故曰‘易其心而后语’。底
定他人交谊,而后进行要求,故曰‘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持上述三项待人处事之道
,领导德行乃可全备,故曰‘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
身命不曾保障,却以驱策行动,民众就不愿参与,故曰‘危以动,则民不与也’。
信任不曾具备,却以言语游说,民众就不愿呼应,故曰‘惧以语,则民不应也’。交谊
不曾建立,却以进行要求,民众就不愿给与,故曰‘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民众不
愿共同相与,滋生反抗,即会导致伤害祸事,故曰‘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
没有获得助益,甚或遭受攻击,故曰‘莫益之,或击之’;所立志向无法持续,故
曰‘立心勿恒’;无助受害,事业失败,故曰‘凶’。
此谕君德为政之先;在于保障民众身命,获取民众信任,交结民众情谊。《论语‧
阳货》有谓‘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论语
‧尧曰》有谓‘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论语
‧子张》有谓‘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论语‧颜渊》论政有谓‘足食,足兵,民信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