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宫中遇险 |“太后娘娘您说,妾身该选哪一边?”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侯府龙马车已破开晨雾,不紧不缓地朝宫中驶去。
朝露身着一袭青色女官官服,紧张得正襟危坐,穆重明心中好笑,便伸手揽过他的腰
,道:“宫中自有禁军把守,你只要随宴陪乐安看看热闹罢了,这般郑重做什么?”
不同于朝露的盛装,穆重明却是一身市井装扮,袖口用布条缠起以便行动,竟有几分
落拓江湖客的风范。
朝露被带得歪进了他怀里,惶然道:“仔细一些,要是把衣裳碰坏了可怎么是好?我
虽然只是挂个名,却还是得在宫中待上整整一日,要是给殿下丢脸可就不好了。”
穆重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这才松开了他,道:“好了,不闹你了。反正呢,你今日
只管跟着乐安吃喝,城外受降、兀族使者谒见等军国大事,都与你们毫无干系,宫中设宴
说好听是为兀族使团接风,实则是为了杀兀族的威风,一应布置必定比往日豪奢,你就在
宫里待着,乖乖等我回来就是了。”
朝露闻言不由抚向心口,他将穆重明给他的玉珮挂在胸前了,虽说玉珮足有巴掌大,
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沉甸甸的一块玉贴在胸口,却令他心中安稳不少。
他有些忧虑地垂眸道:“我还是不明白,皇上得知私藏金蜓一事后,为何不直接拿了
证据向罪魁问罪,偏要让侯爷带永禄军日日在寺外蹲守?”
穆重明悄悄揭开车帘的一角,朝外望了一眼,方指了指天道:“那位生性多疑,还不
是想守株待兔捉住江哲,好来个人赃并获吗?今日兀族使团进京来降,京中龙蛇混杂,最
是适合混水摸鱼,若江哲连今日都不打算动手,我们便就此收网,这点我已经与那位说好
了。”
朝露却还是愁眉不展,道:“但为了掩人耳目,皇上早早就下旨让你回关外驻守,让
朝野上下都以为你不在京中,反倒让宬王为钦使在京城外受降,这岂不显得有些厚此薄彼
了?还害得侯爷连着几日都无法光明正大出门。”
穆重明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脸,道:“你还真是越发大胆了,那位也是你敢议论的
?”
朝露撇了撇嘴,道:“侯爷难道就少议论了?再说事情就是那位做下的,还不许人说
了吗?”
穆重明看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轻扳着他的脸吻了上去。两股
香信在唇齿间纠缠,将所有不满悉数化为绕指春风,又逐渐吹起波澜,翻成更汹涌的风浪
。
当朝露回过神时,他已主动扯著穆重明的衣领,将自己给送了上去,二人胸口相贴,
仿佛连心跳也将融在一块,车里只余下二人的喘息。
穆重明低低笑了声,道:“宫门就快到了,你这副模样让人看见可不成,快下来罢。
”
朝露眨了眨眼,他不晓得自己如今是什么样,穆重明却伸手整理起了他的衣襟,用指
腹拂开他沾在唇边的一绺碎发,恋恋不舍地在绯红的颊上摩娑。
穆重明接着道:“柳慧说那绝契丹药效是十年,我当时心想,若你是七、八岁进百花
阁时服的药,倒也不必等上太久。如今我才觉得,那一日竟还是太远了些。”
朝露愣愣地想了一会,才品出了话里的调戏意味,匆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红著脸道
:“还早着呢……”
穆重明忍不住俯身吻他的耳垂,道:“说笑的,要等多久都无所谓,只要你愿意就好
。”
朝露听了这话,只觉从耳根酥麻到了心底,不敢再答,转而道:“侯爷今日定要珍重
,即便是皇命也大不过你自己的性命,事成后尽快来宫里接我,省得我提心吊胆、牵肠挂
肚。”
穆重明心中熨贴不已,微微一笑应道:“自然,我怎舍得让你挂心。你今日定要跟好
乐安,要是她想四下瞎跑,就搬出太后的名号来压她,知道没有?”
朝露心不在焉地颔首,龙马车在此时放缓了速度,渐次停了下来,朝露随即起身,又
匆匆在穆重明唇上啄了一口,便头也不回地跳下车,与镜儿一块进宫了。
穆重明遥望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龙马车再度挪动,才收回了目光,车伕驾着龙马车在
京城中绕了半圈,才停了下来给自己买早饭。穆重明趁此时悄悄下车,一溜烟进了窄巷,
在巷弄中找到一户人家,要走了事先备在此处的骏马,随后一骑绝尘,策马往西山奔去。
※
正如穆重明所言,昭正帝接见兀族使团的主殿,与太后、公主等女眷宴饮之地分了开
来,然而殿中全是太妃宫嫔等贵人,仍令朝露丝毫不敢懈怠。
殿中与他同样处境尴尬的,便是兀王妃彩音了。彩音王妃本是远嫁公主的婢女,这会
即便被当贵客招待,也只能一声不吭地敬陪末座。
等到那厢使臣谈完了,她便会像个神像般被请回兀族,至于回去后是被供起来,还是
干脆地被弃置一旁,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因此宫中贵人多半没把她当回事。
未几,宫人忽然通传道:“宬王世子到──”
席间众人纷纷朝殿门望去。虽然京中人人都听过这位宬王世子,但袁去疾鲜少在外走
动,是以他这一现身,众人多半对他好奇不已。
袁去疾身着一身水青锦缎袍,不紧不慢地步入殿中,带着儒雅笑意朝太后拜道:“臣
袁去疾向太后、太妃、公主请安。”
太后目光一凝,似有不虞,早就坐不住的乐安公主却眼神一亮,险些蹦了起来。
太后淡淡道:“起来罢。世子难得进宫,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人伺候?”
袁去疾答道:“回太后娘娘,臣随今日父亲入宫,本该在主殿陪坐,却想起臣已许久
未曾向太后娘娘请安,内心惶恐不安,便在知会父亲后独自过来了。”他停顿了片刻,笑
盈盈望了乐安一眼,又道:“说来,臣日前在东猎苑捉到一头白鹿,此乃太平盛世的祥瑞
之兆,臣正想将牠送进宫献与太后。”
乐安公主一听,自然知道那白鹿是要给自己的,太后却神情一僵,道:“白鹿虽是祥
瑞,但鹿却是古时下聘之用,恐怕并不恰当──”
太后还未道完,殿外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守门的禁军僵了僵,随即按刀奔向右侧,殿
中众人被惊动,齐齐紧盯殿外。
朝露眼皮一跳,感到不祥,不禁伸手探向自己的腿侧。
皇城中对火铳等枪械管制极为严格,唯有外围巡防的雷霆卫可携带火铳,朝露冒险夹
带比翼进宫,本是想给自己当护身符定心用,这会情势尚且不明,他也不敢轻易取出来。
乐安公主率先起身张望,问道:“这是怎么了?”
接着兀王妃也款款起身,在众人还未及反应前,她忽然走向袁去疾,自袖中掏出一炳
火铳,铳口抵住了袁去疾的头颅。
众妃嫔大惊失色,貌似柔弱的兀王妃却垂下眼,低声道:“世子殿下,您应当猜得出
来,妾身手中拿的是什么罢?切莫轻举妄动。”
说罢,她便踹向袁去疾的膝弯,逼他跪了下来。
袁去疾眉头一皱,似要开口说话,兀王妃又趁机往他口中塞进一枚丸药,死死摀着他
的嘴,逼他吞了下去。乐安公主见状,急得险些冲上前去,却被朝露拦了下来,朝露掌心
渗著汗,心中仍犹豫不决,微颤的手却越发接近比翼。
紧接着,十来位兀族士兵忽然闯入殿中,将殿门彻底堵上,高声朝王妃行礼问安。
众妃嫔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往殿内深处逃去,太后勉强定了定神,冷声道:“王
妃,妳这是要造反吗?妳可还记得自己的根,记得自己是什么人?”
兀王妃淡淡一笑,面上再无丝毫怯懦,答道:“妾身自然不敢忘,在朝中,我不过是
一个出身下九流的贱婢,可若在兀族的草原上,妾身便是一人之下的王妃,太后娘娘您说
,妾身该选哪一边?”
朝露见状先是讶然,忽而恍然大悟──是了,敢用换婴手段保下前王之子,又在败露
后带小世子出逃的人,岂有可能是软弱之辈?想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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