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忙碌的戴雨森根本不可能准时下班，此安能理解这一点，所以当他进了办公室之后，
就乖乖地坐在沙发上角落，安静等待着。
　　戴雨森也没有多对他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没多久他起
身又去了一趟解剖室，这一等又是两个小时。
　　此安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可是到后来却是直接在沙发上等到打起瞌睡。
　　司法官实习生还是司法官学校里头的学生，在外面实习的这段期间，他们还是要继续
唸著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专业法律书籍，加上导师规定每个礼拜都要缴出一篇实习周记，所
以在多重的压力之下，每天晚睡、辛苦疯狂唸书，这都已经是他生活中的常态。十年前的
他怎么样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唸书到这种程度，像是把大脑所有容量都用艰涩的法律书籍填
满一样。
　　除了到这边实习外，此安心中挂念著的是赛文哥，这也导致于他内心的想法百转千折
，双重压力之下他就更没有办法好好在每天晚上都睡好觉。
　　赛文哥对他的冷漠他可以理解，毕竟十年前是他在什么都没有说的情况下，逃离了他
的身边，并且将银行卡中的钱领出卷款潜逃，赛文哥当时没报警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宽容，
再加上住院时还被发现他有在使用毒品，这些行为加起来其实都可以说是对赛文哥的一种
背叛，明明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也没有照顾他的义务，虽然赛文哥不是一个好的照顾者，
但是他也尽他所能，让此安有了生活上的平稳，让他不愁吃穿，还能到学校上课。
　　这一切真的没有必要对一个外人有如此多的付出。
　　以结论来说，他背弃了赛文哥对他的期望，连最基本的不碰毒品他都做不到。
　　后来他才得知赛文哥的情感是有障碍的，虽然他不是没有想过赛文哥对待人很冷漠，
可是却也从来没想过他的情感是有问题，但即使在他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是尽他最大的努
力照顾著此安的生活。
　　只是这一些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很后悔、想重新弥补，当下那种情况也是
不可能，所以此安只能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十年前的他的确没有资格再待在赛文哥的身
边。
　　这一些话听起来都很像是理由与借口，十年前16岁的他其实应该要更有能力把自己照
顾好，面对许多诱惑他应该要可以好好把持住，只是几乎是从小自己长大的他，第一次在
阿莱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了被照顾的温暖，这是他渴求却也总是无所得的一种情感，他
贪恋于此，想要得到更多的照顾。
　　希望赛文哥可以对他更好，就是过高的期望，才导致于与预期中得到的反应回馈低于
他所期待的，才会这么难受，也因为他的脆弱，才会在那一个赛文哥生日的早晨，心痛到
无以复加而再次用药。
　　他真的很后悔，如果那一天没有吃那些毒糖果，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
　　赛文哥看见他被一群人欺负灌毒，并没有责怪他，只说是不应该让此安处于那一种不
安全的环境之下，当时也对他说，以后会对他更好、更加照顾，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他的
那些糖果包装被发现了。
　　恍恍惚惚打瞌睡中，此安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希望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一次的话，那一天早上他应该要好好撑过伤心难过，不要让自
己想太多，这样子就不会有毒糖果的憾事发生，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有人轻推了他，此安才从打瞌睡中惊醒。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是熟悉的赛文哥，本来想要像以前一样下意识叫出口，可最终还是即时反应过来，硬生生
的强迫自己改口。
　　“赛……戴主任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我要下班了。”戴雨森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穿起大外套，拿着公事包，准备要离
开办公室。
　　此安揉揉眼睛站起来，让自己赶紧清醒，就跟在赛文哥的身边，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他以为赛文哥会问他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离开？待在什么地方？为什么
现在会成为一名司法官实习生？还出现在眼前？他的心中准备好了所有提问的答案，可是
赛文哥对他却是不发一语，什么都没有询问，对他没有好奇、没有疑惑，对他过去十年消
失的时间，没有任何一句想问的话。
　　此安走在赛文哥的身边，每一个脚步都显得这么沉重，他不是不想开口主动诉说，但
是他觉得如果没有开口对他询问的话，对方就是没有想要听的想法，完全不在乎他过去的
十年时间。
　　他很沮丧。
　　知道不告而别一定会让赛文哥非常生气，什么都没有解释的情况下搞消失，在10年后
他们重新再见面，是否可以回到当初两个人的相处？此安不敢保证，尤其在看到赛文哥对
他的冷漠态度，现在的他甚至会想，重新出现在赛文哥面前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
　　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戴雨森解开车锁，到驾驶座开门上车。此安也跑到副驾驶座一
溜烟地坐了进去，这对他来说好像回到了以前，赛文哥开车，而他坐在副驾驶座，虽然每
次他们的目的地都是美式卖场，可是这一段小小的路程却总是让他非常期待，他开心的不
是去消费买东西，而是可以跟赛文哥短暂相处，独享只有两个人的这段小小美好时光。
　　车辆开出法务大楼，奔驰在街道上，在城市中蜿蜒著。过了没多久就在一家通讯行前
面停了下来，这一路上戴雨森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下车之后，他们就直接进入通讯行，更改手机号码持有人。
　　一边填写资料，此安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这个手机号码用了十年，可是这十年间赛文
哥并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打回去，因为十年前他很软弱地逃走了，一无
所有的他没有脸再去跟赛文哥联络，直到十年后的他稍微有了一点成就，成为了一名司法
官实习生，他才胆敢重新再出现。
　　这十年来他的确很辛苦的好好过活，也成长成一个认真负责任的大人，他有好好长大
，直到现在才有那个脸面重新出现在赛文的面前。
　　手续办理很快，没多久两人出了通讯行。
　　戴雨森主动开口：“需要载你回去吗？”
　　“哥……不是，戴主任……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餐吗？”就像十年前一样，他们之间
的相遇从饭友开始，十年后他还是很希望可以再跟赛文哥一起吃顿饭。
　　“我不饿，不想吃。如果你没有要我送你回家的话，今天就到这边结束了。”戴雨森
转身就要开门上车。
　　可是这一个瞬间，此安却向前跨了一步，手伸向前，揪住了赛文哥的袖子。
　　十年，这一段漫长的时间，此安的身高也抽高了许多，从以前矮小的个子，长成了
178公分高的标准身材。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与赛文哥之间，并不再像以前一样隔了很大段
的距离，虽然还不至于到平视，但是相较于以前，他们的视线所接触是更加接近。
　　然后他也清楚看见了赛文眼中看见一股浓重抹不开的陌生疏离。
　　就是这一眼让此安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赛文哥，你是不是已经不想要再见到我？”这一瞬间此安仿佛觉得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充满自卑、不自信的孩子一样，他很想要紧紧黏在赛文哥身边，可是又很害怕下一瞬
间就会被无情地推离开。
　　戴雨森却只是一脸无表情的看着此安。
　　“我不知道应该开口对你说些什么。”他并不是不生气，而是内心充满了愤恨的无奈
，“十年前你主动进到我的生活里，与我一起生活相处，虽然我知道并没有把你照顾的很
好，但是也还算是……可以让你吃饱穿暖，有个依靠。可是……可是怎么能够……”
　　背叛两个字，戴雨森说不出口，他知道这两个字太重，16岁的此安一定不是有意为之
，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一场深深地打击，除了他妹妹与老头子以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如此
付出了他的关怀，可是到头来换给他的，却是一封简单的讯息，还有被提领一空的户头。
　　尽管他知道当时的此安很无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愿意给此安好好思考未来的时
间，但是他不知道，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而他当时被此安诱发的情感关心，也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被抹平，不复存在。
　　他怎么也没办法想到，觉得此生大概不会再见到的人，就这么突然地轻易出现在他面
前，仿佛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着他微笑问好，对着他叫戴主任，还给他当
时被“借”走的钱，一切都是那么样地理所当然，戴雨森无法理解，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可笑。
　　这就是普通人的思考模式吗？他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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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赛文大笨蛋也有一肚子忿恨不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可以坐下来摊开谈一下当年的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