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小说家没有告诉你(VII)

楼主: RanDonlei (蓝冬雷)   2022-05-25 19:25:22
VII
打开房门,远远就看见邵雪在尽头的大片玻璃窗前,泡在房内的温泉浴池里望着窗外。夜
已深,他开门的动作很轻,但邵雪还是听见了,倏地回头看向他。浴室里白雾缭绕,热池
蒸得邵雪额头上一滴滴汗,耐不住重量自脸庞速速滑下,骨感的锁骨露出水面,栗色微瞇
的眼空灵蒙眬,散著诱人的气息。
他直直往那股诱惑走去。
“好久没泡温泉,都忘了这感觉这么放松。”邵雪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他在黑石浴池边沿坐下,看着池里的人问:“你今天开心吗?”
邵雪笑笑的眼弯成月儿的弧线,说:“开心啊,安哥的料理很特别,酒也选得很好,私厨
果然厉害。谢谢你带我来。”说完,仰头看着他的眼里收起了笑,透出一丝忧心,轻声问
:“你还好吗?”
他轻抚那头垂著水的粉色染发,感受着热气蒸腾的温度,那温度太过温暖,几乎要融化他
心里交缠的一切伤感,他回应道:“我还好。不过……陈老板刚才告诉我一件事,我又心
烦起来,写不下稿子了。”
邵雪皱起眉头,露出做错事般的表情说:“我以为你们想要单独谈谈,才主动提议送小紫
回家的。你们吵架了吗?还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架也吵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心想,一手从邵雪的粉色发鬓抚摸到挂著水珠的
脸颊,说:“你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特地打电话给陈鹏安?”他边说边注
视著邵雪神情的变化。邵雪一双大眼倏地圆睁又瞇起,像是祕密被揭发般懊恼地咬著下唇

片刻寂静,邵雪开口说:“……你说过不过问彼此私事的。”
听到这一句,他不禁失笑,“傻孩子,你还真的遵守啊?”
“你从没过问我的私事,”邵雪看向他说,“我很感谢你从没过问,所以……我只能算是
礼尚往来而已。”
“你不过问,但是也不告诉我吗?”他对上邵雪的视线,“陈鹏安都告诉我了。你跟他说
的话,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
四目相交,邵雪的神情好似犹疑起来。他紧追着那双栗色大眼,他现在就要得到回应,不
能再只是拥抱、只是看着,他想要更多,他可以得到更多,如果邵雪也跟他一样──但下
一秒邵雪却猛地起身,抓了一旁挂著的浴巾就快步走出浴池,边走边将浴巾围上下半身。
他跟了上去,也加快步伐,一手将邵雪拽了过来,圈住赤裸的腰身,吻上仍散著热气的唇
。他跨越了雷池,警报如雷作响。
邵雪一把将他推开,他拉住邵雪的手不放,说:“你可以告诉陈鹏安,却不愿意跟我说吗
?”
邵雪用力甩开他的手,他反而抓得更紧,拉扯之间一个踉跄,两人不意跌躺在洁白的床上
。他直接跨坐上邵雪的人,双手撑在邵雪两侧,俯身又要吻上鲜红的唇。
“你不要这样……”邵雪偏过头,他的吻落在白皙的颈间,柔嫩的触感刺激着心里狂野的
兽。欲望倏地被解放,自身体深处奔窜至全身所有枝微末梢,他感觉肌肉震颤,神经如刺
,血液狂烧。他太想要眼前的人,想要到就要抛弃理智。
“不要……”邵雪试图推开他,但终是徒劳。
他抓住邵雪的手压在床上,另一手往下探入邵雪下半身围着的浴巾里,幽幽地说:“是谁
跑来我家,待在我家里不走?”
邵雪抓住他往下伸入的手,阻止他更进一步。他侧身吻上邵雪耳朵,呼著热气再说:“是
谁主动跟我发生关系?喔,我想起来了,是你。”
邵雪一双栗色的眼终于看向他,眼眶闪著薄薄水雾,空灵失色,流露出惧怕的神色。
不对。他忽地收了手。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失控,把邵雪吓成这副模样?他一念切断色欲,离开邵雪
的人,说:“对不起。”
邵雪木然地看着他,眼底波光粼粼,从惧怕缓缓转变成另一种带着悔意的眼色。
“对不起……”他低声说,懊恼自己莫非是受了陈鹏安的话的影响,失去理智越了界。但
邵雪似乎意不在此,因为邵雪的下一句话,才是这天打落在他身上最重的一记轰雷。
“我认识林靖颖。”邵雪一字一字清晰地说。
“什么?”他霎时停住。
“我认识林靖颖。”邵雪又说一次。
轰的一声,他的脑袋像是突然被接上外连的传导机器,瞬间隆隆作响,有人想从他脑中窥
视什么,而那个人似乎正是他自己。他从没告诉过邵雪林靖颖的名字,他勉强拼出一个句
子,问:“你说什么?”
邵雪望着他的眼里一切情感都褪去,仅留苦涩地说:“我认识靖颖很久了。对不起,我欺
骗了你。”
他应声阻断大脑向外传递,无法产生更多资讯,只是定定看着邵雪。
邵雪默默地说:“我和靖颖在儿童之家的时候就认识了。靖颖大我四岁,但是我们很合得
来,每天都玩在一起,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说著垂下视线,看向洁白的床,“后来
没多久,他就被一对常来儿童之家、没有小孩的中年夫妻收养。他们人很好,大家都好羡
慕靖颖,我也是。他被收养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一直到几年前才突然在便利商店巧遇
。看到他我好开心,他说他在祕传媒工作,他的生活跟我完全不一样……”邵雪一双眼从
哀伤变得蒙眬,淌起了清澈的水。
他打开大脑闸门,任此刻的自己没限制地往回忆里挖去。邵雪欺骗了他,他应该要感到生
气,但他却一点也不愤怒,反而松了口气。他是个无法面对自己而利用了林靖颖的坏人,
陈鹏安是个不敢坦白而伤害了他的坏人,如今,虽然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邵雪也成了
欺骗他的坏人。命运之神的骰子轻舞出界,轮盘停止旋转,这一局无人胜出。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他问。
邵雪空洞的眼直视前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后来我跟靖颖恢复联络,他常来便利
商店找我,跟我说你们的事,可是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他那些美好生活。我知道……我
的人生很烂不是他的错,他过得很好我也很替他高兴,但是我真的不想听。”邵雪越说越
小声,整个人像是要缩小到无形。
他的心一步步紧揪,“所以,你就来接近我吗?”
邵雪看向他,倏地聚起了所有情绪,说:“为什么你不爱他还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这世上
所有的好都落在某些人身上?”说著神色又哀伤起来,流泻出一股卑微的歉意,“我……
我没有要拆散你们……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多好。靖颖说只要你愿意跟他在一起,怎样他
都接受。我太好奇了……那个得到一切好处的林靖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对你死心蹋地成
那样。”
听邵雪说起林靖颖,他心里非常难受,但不是因为他和林靖颖的关系,而是因为邵雪的神
情看得人无比心疼。无缘无故来到他家,像是真没地方住一样;从没提过父母或手足,原
来是因为在育幼院长大;明明那么可爱,却像个从没被爱过的小孩,必须靠追着旁人的幸
福才能一窥爱的模样。他想握上邵雪的手,邵雪却紧张得将手移开。
他叹口气问:“那你觉得呢?”
邵雪噙著水雾的眼看向他,“觉得什么?”
“我很好吗?”他说。
邵雪一瞬面露诧异,飘移着眼神撇过头去,没有回应。
他再次向邵雪伸出手,邵雪斜斜的眼散著一股任性,却没有再避开。他将邵雪粉色的发丝
扐到耳后,说:“我刚刚才跟陈鹏安说,我一点都不好,我是那个最差劲的人,不敢面对
自己,连第一次见面时都没办法对你坦白。你当时就知道了吧?我告诉你我和靖颖去乌斯
怀亚的事情不全是真的。”
邵雪垂下眼,点了点头。
“所以我一点都不好,连自己都无法面对,还利用了靖颖,滥用他对我的爱去逃避不爱上
下一个人。”他越说越感到自己的不堪。
邵雪默默看了他一眼,黯然地说:“靖颖他……非常爱你。你任何时候找他他都去,你不
找他的时候他就等着你,有时甚至还夸张地去跟踪你;你进入祕传媒之后发表的所有文章
,有纸本的他全都留着,没有印刷出来的也存盘在电脑里;你决定离开旅游线的时候,他
怕你也会因此离开他,落魄得不成人形。他根本离不开你。”邵雪放远视线,看向客室尽
头浴池外的一片深黑说:“所以……你也不能离开他。”
“来不及了。”他低声说:“你出现了,我爱上了你,我不想再逃避。”
“爱上我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邵雪语带嗔意,激动了起来,“我说了我没有要拆散你
们,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心胸太小,羡慕他、忌妒他,是我去接近了你,你才──”
他打断邵雪的话:“不是你,是我自己──”
“你没有看到全部的我!”邵雪抢了话说,“我比靖颖差多了,我的生活一团乱,我的人
也一团乱……靖颖不知道我们认识,我明天就离开你家,当作没这回事,我不会再出现在
你们面前了。”说完马上起身要走。
他一把抓住邵雪的手,不能更用力地抓着。尽管内心混乱,他仍感受到了,就像眼睛面对
太阳会自动瞇起、手碰到滚水会立刻收回,邵雪只要一遇上爱的可能,就会即刻搬出所有
不堪,拚死要将心与心唯一相连的那条道路堵死。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他也
曾这般决绝地想要堵死那条路,所以他深知,高墙不可能一推即倒,唯一能做的只有──
他轻笑起来,“这样说的话,我们真是两个很差劲的人呢。”
邵雪瞬间愣住,静了下来。
“这么差劲……所以我才会这么想要跟你在一起吧。”他看向邵雪,说:“如果你也想,
现在就吻我。”
邵雪的眼角流下一滴泪,迟疑了须臾,倾身吻上他的唇。
碎碎崩解的残片,如时光倒转,拼回那幅绝美的画面。

复古绿色塑胶桌垫上,黑色手机无声地震动着,五秒后自动停了。穿白围裙的卷发阿桑摇
摇晃晃端来咖啡,一脸灿笑,小钟看得紧张,帮忙接过放到桌上。清早八点,他与小钟已
经在开业数十年的老字号咖啡店里等著,昨夜和陈总一行人通宵完就直接过来,小钟频频
打呵欠,他则看着手机上赖主任昨天下班后寄来的信,心生一股无奈。他明明只将工作通
报信发给赖主任,赖主任却回复给人物组全组成员,嚷着要他把原本排定明天上稿的专题
,因为赖主任自己如何如何不得已的理由,提前到今天上稿。赖主任每次拖稿都拿他的稿
子来顶,上头就不会有意见。
桌上的黑色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只响了两秒就挂断。
小钟揉着惺忪的眼,伸个懒腰,弯身向前看向手机说:“这个陈总还真忙,没几分钟这么
多通电话。”
他们最后一摊在KTV玩得太疯,陈总把手机忘在了包厢里,大队人马离开许久之后,KTV才
匆匆来电说发现有手机没带走。因为是他订的包厢,东西就还到了他手上。这时间陈总早
回家休息了,他打算进公司后再请人特地送过去,这支是陈总的私人手机,不是公事用的

“0926──713458,”小钟闲来无聊,唸起陈总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号码,“欸,尹哥
,这个号码赞耶!0到9没有一个数字重复!”
他也倦得很,却忽然被小钟的话牵动了神经。没有一个数字重复的号码,非常难背,但他
就是这样记下来的──这正是黛姐写在纸片上的那支电话号码。
他赶忙拿起桌上陈总的手机,手一挥差点打到小钟。幸亏小钟动作快,往后一闪避了开来
,说:“尹哥,你急什么啊?”
陈总的手机没设密码,他一滑打开,未接来电纪录显示刚才两通都是从这支号码打过来的
。他觉得对方极有可能再打第三次,于是将手机紧紧攥著。这支他请黛姐探来的电话号码
,是他父亲近几个月私底下频繁联系的祕密号码,为什么现在会打到陈总的私人手机上?
但是除了林靖颖之外,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让小钟知道。
正琢磨著,手机又震动起来,他马上按下接听键,却屏气不语。小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仅有样学样地噤声在一旁听着。电话另一头的人没有说话,沉默了大约五秒便挂断了。
他与小钟同时松一口气。
“这人真聪明,一定很有经验。”小钟说。
对方应该不会再打来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断了,他有些懊恼。
小钟没有追问,看看表,还不到约定的时间,便出声说:“尹哥,我问你一个私事,你不
要生气喔……你不是跟旅游线那个林靖颖在一起吗?”林靖颖的名字像是不能说的密语,
小钟含糊带过。
他坦率地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小钟搔著自己的一头乱发说:“那个……最近公司里有个传闻,有人说看到一个染了粉色
头发的男生进出你家。”
他不禁瞥了小钟一眼,心想,居然被发现了吗?他的住处不在公司那一区,而是特别选在
远一点的市区边缘,公司里会出现这种传闻,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他啜口咖啡说:“你
们是嫌手上的工作不够多吗?现在要调查到公司同事的身上了。”
小钟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啦,尹哥,他们说是个比林靖颖还帅的超级大帅哥,大家私底
下都在传。”
“谁传出来的?”他问。
小钟进入祕传媒刚满六个月,跟其他组的同事并不熟,眉头深锁,想了好一阵子才说:“
啊,是社会线的万雅芬。不过她上次私下来探我口风时,说那个男生看起来很像她的调查
对象,所以才会来问,不是要八卦你的感情状态。”
“调查对象”这几个字再次牵动了他的一丝神经,他说:“她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
“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啊,”小钟尴尬地说,又问:“所以那到底是谁啊?真有什么粉色
染发的男生进出你家吗?”
“他是我朋友,最近有点状况,所以暂时借住在我那里。”他说。
“喔……”小钟瞇起眼,追着他的眼睛看。
“干嘛?”他心里有股不耐。
“尹哥,你说谎的时候,手会不自觉地摸脖子。”小钟说。
他警觉地放下了手。
“叮铃铃铃——”一串清脆声响将他们拉回眼前的工作上,一位浓妆长发的小姐叼著菸走
向他们这桌,眼戴墨镜,手上一只方型小包上挂著成串的水钻缀饰。衣着朴素,但整个人
散发出一股来自夜世界的气场,吸引了整层二楼来客的目光。
他起身拉开旁座的椅子,递上名片说:“我是祕传媒的尹伊晟。Leila小姐,谢谢你今天过
来见我们。”
Leila拿下墨镜,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尹少爷,很帅嘛,以后来我店里,
我们五五分帐。”接着从方包里同样掏出名片递给他,坐了下来。
Leila是芙蓉俱乐部里的小姐,也就是上回黛姐介绍给他的眼线。
“今天晚上‘暗房报导’的赵老板会来店里。上星期我帮他牵了几条线,今天其中一个人
会来见面。你们也要来吗?”Leila问。
“今天就不了。我们还没去过芙蓉,第一次去就有会面进行,时间太过凑巧。”他说。
“也是……反正他们不可能只见这一次面,只是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再来芙蓉。据我所知
他们交易的据点每次都是不同地方,而且管制挺严格的,陌生人很难打入那个圈圈。我猜
他们今天也只是来看个眼缘而已。”Leila说。
“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指望能很快探出消息。”他看了看Leila问:“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
Leila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精致机灵,说:“跟明年年底的大选有关吧,但这也只是我的猜
测罢了。” 他又啜一口咖啡,将另一杯热花茶推到Leila面前说:“我想你早上应该不喝
咖啡,不然他们家的咖啡真的很好。”
看着白瓷花雕杯里冒出的热气,Leila露出满意的笑,马上拿起花茶喝了一口,说:“在纸
醉金迷的世界里待久了,有时真分不清自己是Leila还是范晴,就觉得范晴这角色越来越小
,哪天说不定真会消失不见。不过,这杯花茶倒是让我回到范晴了。”
“合作对象总是要先好好了解一下的。不过,我不只知道范晴独爱花茶,还知道范晴就是
棵墙头草,只看钱工作。”他说。
Leila倏地笑出声来,说:“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既然知道我只看钱工作,这人情你要
怎么还我?”
“以后我会去芙蓉慢慢还的。”他说。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答应今天来见你吗?你在我们这一行里的风评非常好,大家都说你很
守信用。”Leila边说边默默从方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不着痕迹地交到他手上。
他将录音笔直接收进大衣的内口袋,说:“今天就算是第一次见个面,以后你知道怎么联
络我。”
“嗯,那我走啦。”Leila将花茶一饮而尽,拎着包包站起身,黑色铁椅在地面划出尖锐的
声响,“啊,差点忘了,”她倏地俯身靠向他耳旁,以极小的声音说:“有人要我传话给
你,叫你不要对不该出手的人出手。”说完拍拍他肩膀,“你好像惹上很不该惹的人啊。

水钻坠饰轻碰的声响随着Leila的脚步声一同远去,像是莫札特最后的歌剧里吹着魔笛的人
,身后跟了许多看不见的动物与灵,那是与夜后征战前的兵卒排场,也似一列长长的死亡
阵仗。
小钟低声问:“尹哥,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惹上谁了?赵老板吗?”
他忽地头痛起来,太多资讯在脑海里闪现、连结、交错纠缠,有的通往死巷,其余留下来
继续配对、选择,直到只剩最后一个答案。他几乎要看到答案的雏形了,但雏形很快又如
沙影般幻散而去,什么也抓不住。Leila的话、小钟的话、无声的电话,以及更久之前黛姐
的话、徐采言的话、黄秘书的话、林靖颖的话,全部结成一条极细却密实的线。他拉着线
一直往前走,就快走到终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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