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柏林笔记(7)还想多看这城市一眼

楼主: hhwang (雪野)   2018-07-21 22:29:09
  还想多看这城市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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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酒吧在非营业时间冷得让人坐不住,但在营业时又闷热得让人失去耐心,大卫坐在
角落的位置,悔恨着手边没有一本书,只能翻看那一叠报纸打发时间,今晚可能是这酒吧
从一九七四年以来最热闹的时候了,亲眼看着马可从傍晚开店到现在手都还没停下来过,
大卫想点些什么冰凉的,也得抓着钞票和那些又热又渴并且同样没有耐心的顾客一起排队
,好容易轮到了还得看马可的白眼。
  没被拉去洗杯子就该庆幸了,等到马可终于有空走向这桌,大概是因为刚才拼命猛灌
啤酒和加冰调酒的已经不自量力地醉倒在桌底,“有人似乎忘了就是他要我今天晚上来一
趟的。”大卫理所当然地接过马可端来的酒,“而我竟然在酒吧里读小报的社会版,什么
泰晤士河出海口发现女尸,我还想看后续发展,不要吵......”大卫说著还摆了摆手作势

他走,“根本没写什么,我还是看《太阳报》好了,你看,同样的事件,光是篇幅和版面
架不一样......”
  因为英语很简单,大家都想看看‘英国本土的报纸’,那些被拿来塞在湿靴子里面、
垫在油腻的炸鱼薯条底下的旧报纸,一大叠卖给收废纸的还换不了几先令,到了这里变得
奇货可居,但比起来卖BBC的节目侧录带简直是无本生意,一台国民收音机加上一把螺丝
起子就是所有的投资,‘这不只是为了钱’马可很快就学会了大卫的振振有词。
  “车祸、溺毙、强盗闯入杀人、坠落悬崖、机械故障触电、瓦斯中毒......”马可将

了红圈圈的报纸推到大卫面前摊开的小报上,“你怎么看。”
  “我认得这些名字,当然啦!都是我亲自取的,低调而不庸俗,大部分啦!但有时候
还是需要庸俗或夸张的角色做为对比。”大卫搔著脑袋:“这是什么玩笑?我的生日又还
没到。”
  “这不是开玩笑。”马可说:“而且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没有取名字的天份,所
以我就借用了你的小说,我不知道会造成这种后果......”马可说著,脸色愈发苍白,像

涂了一层小丑上妆的粉末。
  “他们是我们的人吗?不对,我想不是,如果是的话也不用等你来通知我了。”大卫
握著酒杯,表面凝结的水珠往下滑落。
  “他们都是我们去年送出去的人。”
  大卫试着深呼吸几次,这不是马可的错,事实上借用小说人物的名字,比起纪录一份
真正的名单,我会说前者是绝妙的主意——况且这小说搁在湿漉漉的洗碗槽边这么久都没
人要读,包括承诺会读的马可,“目前只有这些人遇害吗?我是说,沿用同一种命名方式
的人。”
  马可点了点头。
  “我猜你是以对他们的第一印象来分配名字的,对吧?”
  马可又点了点头。
  “也许是有人泄漏他们的新身分给史塔西,也许他们得到资料后无法确定是否可靠,
正在等著看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有因应动作,就证实了资料的真确,那么就会有更多人
受害。”大卫感觉手心正在冒着汗,热气迅速被冰块与酒精吸收,“我们得假装没发现这
些关联,一切如常。”
  马可的眼神仿佛在问‘你为什么可以如此不在乎?’大卫想,如果这些是我们的同仁
,我会比较激动吗?几个模糊的面孔浮现又消失,我会因为走漏重要情报危及国家安全而
有什么反应吗?或是我的掩护身分曝光了......
  笑话,全柏林谁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要自欺欺人了。
  “事实上这告诉我,那些人被逼急了,所以才频频动作,竟然在短时间内‘处决’了
那么多叛逃者,他们内部可能正进行什么权力斗争,层级应该不低,也许近期之内就会发
生什么大事......”
  “那么一切就说得过去了。”马可将报纸收拾好,然后递上了一张照片:“整天在酒
吧外徘徊的家伙,走进了店里,说他握有极机密的情报,想以情报换取全家人偷渡到西柏
林,当然还有全新的身分。”
  “是要我我亲自以皇室规格带他那一家过边防,他们还可以微笑挥手致意吗?我突然
觉得什么也不想做,或许懒惰才是最好的方针,人有聪明和愚蠢,但大部分都没有自知之
明。”大卫瞥了一眼照片,不是他,说著没预期地打了个哈欠,“或者,我也可以把这消
息放出去,到时候就接洽不完了。”怪笑了几声,差点呛到酒,“喝完这杯酒我就要回去
睡觉了,其实我今晚还约了人,没关系,我本来就很乐意让对方等......”
  “我了解了。”马可把照片也收了起来,“我们什么也不做。”
  “没错!”大卫试着聚焦,阅读小报上的这则故事,字体在昏暗的灯光下跳动着,这
则报导纸上办案般陈述女尸脖子上有勒痕,肺里没有积水,显然是被勒死后才丢进河里的
,随身证件上的名字是‘法兰茜丝卡.珍妮.哈葛瑞夫’,但在户政系统中查无此人,疑
似经由跨国卖淫集团仲介偷渡......
  大卫熟练地拍了拍手臂内侧,将针头戳进浮现的静脉,打了一整支针剂之余,又喝了
一整罐香草口味的药水,脱光了钻进那一床毛皮堆里,药效迅速发挥,大卫觉得身体的每
部分都离自己越来越远,手脚仿佛可以触及地球彼端。
  已经有人躲在里面了,和自己一样赤裸。
  “我在‘地下室’等你等了五个小时。”
  “你怎么不先走呢?”大卫的眼神变得空洞,任由贴近的身体抚摸著自己,“你知道
的,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
  “我相信你一定应付得来。”
  大卫发出气喘发作一般的笑声,“也许我嗑药嗑得欲仙欲死,也许我和谁看对眼就搞
上了,就算和女王有约都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谁想和女王约会啊哈哈哈哈,是的陛下,不
是的陛下......装可怜或许对别人有用,但我不吃这套,不会因为看你可怜和你来一砲..
..
”什么欲仙欲死,经历了那么多,早就不指望什么能带来前所未有的高潮,但只要剂量足
够,依然可以麻痹感官,连带的什么悲伤什么愤怒也通通不见了,大卫只知道事实,不管
是指尖长了硬茧的双手在身上的抚触,或是一篇每天都看得到的寻常报导,都只不过是..
.
...
  就算性器被吸吮,也不过是反射所驱使的射精,比不上一滴泪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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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篇报导中的死者是你的朋友吗?你认为是谁杀了她?”杰克浏览着笔记,“你认
为那和彼得有关吗?是他做的吗?”
  “你说呢?”
  “我是说,如果你怀疑是他,为什么还要和他......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还留他在你

边。”
  “我的确考虑过。”老人手里的杯子已空,把杯子推向杰克,杰克只是摇摇头,“但
当我想起时,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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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骚乱令大卫坐直了身体,意志抗拒把头脑和身体都往下拽的黑暗,拉扯令世界
摇晃了起来,黑暗房间的角落,传来收音机微弱的广播声。
  “把音量转大声,彼得。”
  声浪像是倒灌的海水一样冲击过来,一切人工所建筑的堤防在自然之前都将失去作用
,大卫想,拖着只想抱着黑暗往下沉的身体走向窗边,这时收音机报了一次时,已经午夜
了,但外头亮得像是白天。
  从窗口往下望着喧闹的街道,人们款著行李,牵着家人或伴侣的手往边关的方向走去
,本来还有人迟疑,但是当第一批人忐忑地走过,眼见哨站的士兵就这样毫无作为,后面
的人纷纷把握机会紧紧跟上。
  士兵是没有开枪,但从四处仍然传来零星的爆破声和闪烁的火焰,那应该是群众投掷
的鞭炮,以往总是在抗议时随着石块被扔出来,这时却带着节日的气氛。
  民众涌至围墙边,陆陆续续通过的景象,仍旧令人不敢相信。
  说到了石块,还有一群人有比通过边防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抄出了铁撬、锤子和凿
子等工具直接敲击那座墙,发现太没效率,换上了电钻,破碎的石块纷纷绽落,然后重型
机具开来了,凿破怪手受到了英雄式的热烈欢迎,拥挤的人潮让出一条路让笨重的重机具
通过。
  不需要从事情报活动,改变是如此猛烈地直扑面前,不容否认,大卫想。
  回头望向彼得,凭借著天空中间歇闪现的光亮看见了他的表情,苍白而凝重,“干嘛
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想起不过是几个小时以前,自己才刚做了一次大胆的假设,大卫
却只是调侃地说:“你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吧?我们上个星期就已经取得情报,说大选过
后的新政府即将宣布放宽对人民的旅游限制什么的,我想想当时自己在想什么?我考虑的
是要继续从事情报工作,还是转为一般外交人员,我得承认,太过于务实的想法,反而缩
限了自己的想像力。”
  “糟了。”但他不理会,只是喃喃自语着,“糟了。”
  “你不要想该怎么阻拦他们了,你还听到了实况广播,毕竟那是政务委员亲口宣布的
。”想点根菸让自己清醒一些,试图寻找时才发现身上没有口袋,事实上是什么也没有,
大卫嘲笑自己的动作,已知没可能却仍不死心地摸索著,仿佛真的可以摸出半颗药丸或半
根菸,“况且你也阻挡不了。”
  “我不相信,这是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党被强大的敌人渗透了......”彼得在房间

绕着圈,手握成了拳不停捶著水泥墙壁。
  “够了!”大卫冲上前去,作势挥过去的手掌却直接打在他脸颊上,竟丧气到连挡都
不挡?大卫觉得恼怒,“这只不过是工作,有什么值得你拼死寻活地卖命?围墙不再有作
用,本来人民的意志就是挡也挡不住的,不需要什么国家安全,更不需要我们在那么大阵
仗地搞情报。”
  大卫想起了什么,“军情处大概也会逐渐把人员调回,我也该找新的工作了,天哪!
当年我踏上柏林时觉得这地方真丑,我只想离开,去哪里都好,但是现在要我走我也还真
有点舍不得......”
  回忆起往事还是能令人为自己过去的天真感到害臊,“到时候好一点的状况是:我可
以在外交机关找个文官的工作,做做口译什么的,然后领干薪等退休,看着吧!极权压迫
所造就的特权阶级即将瓦解,而且我自己还称得上是这种结构下造就的既得利益者呢!”
大卫见彼得没反应,“例如,在封闭的环境中,我是个有门道的人,可以帮人走私一些所
谓的违禁品,可是一旦开放了,在巷口的杂货店花几块马克就可以买到书报菸酒,随手再
把信丢到邮筒里就可以寄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当然电话更方便,电视和收音机打开不
再只有党的政令宣导,或是那些歌功颂德,当自由就像空气一样免费时,还有谁要大花钱
买罐装空气呢?”
  一阵欢呼响起,怪手挖穿了一处墙壁,不顾崎岖的石块和未消退的烟尘,人潮涌向了
那个缺口,“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我还是很高兴这该死的墙倒下了!更高兴的是你
再也没有迫害那些无辜人民的理由了,我终于可以毫无芥蒂地喜欢你......”
  彼得突然停下了这些焦虑的小动作,看着大卫,“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终于可以好好喜欢你......”大卫嗫嚅著,觉得自己脸颊发烫。
  “你真的认为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迫害人民吗?”彼得喃喃地问。
  大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难道直至现在都还认为他做的事是为了国家人民的福
祉吗?真是够了,“对!抱歉如果我之前没有直说,让你仍然自我感觉良好,那我现在再
说一次,你所做的事才不是为了人民好,你们的存在是为了巩固这个一党专制的独裁政权
,还有脸自称民主,希特勒也是选出来的啊!”
  “我们清算纳粹......”
  “但是你们并没有两样!”大卫想,我已经说出了不可挽回的话了,为了避免以后没
机会说,我只能现在就把话说完,“糟糕!我刚刚说了什么?实话吗?如果说实话是一种
禁忌,那么希特勒大概是禁忌中的禁忌,对,你们清算纳粹的罪行,之后也会有人这样清
算你们的罪行!你很清楚那些人的下场,不是吗?那跟你你的下场也差不多了,我只能劝
你到时候主动投案,我会帮你祈祷,祈求你可以得到公平的审判,也许还从轻量刑,虽然
我本身是无神论者就是了......”
  大卫看着彼得的脸色,由苍白转为愤怒的红,又逐渐失去血色......
  然后彼得夺门而出,还重重地摔了门,他离开时的仓惶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然后
一切又归于安静。
  不,如果要描述今夜的景况,“安静”绝对不适用,那只不过是比一秒钟还短的空档

  “我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大卫在喃喃自语中明白了彼得的目的,迅速地着装准

,知道就算是现在可能也为时已晚,抓起外套,犹豫了半秒钟,系上了枪套,在下楼梯时
踩空了一步,差点扭伤了脚,尽管意识清醒,但药效仍未消退,大卫咒骂了一声,走出大
门,往边防口走去,汇入了人群的河流,偶有的逆向,是要回头通知更多人加入这道长河
。离边防越近,人们从大街小巷会合,流动的速度变慢了,四周开始变得拥挤,人和人之
间兴奋的体温,把深秋夜晚的凉意彻底驱散,大卫发现自己额上还冒着汗。
  当然也看见了那些在街角叉著双手站着,没和人群一起流动,像是河床上固执的石头
,挡不住水流一样,一筹莫展的那些人,彼得恼羞愤而离去,表示他们尽管日以继夜地跟
踪、监听,却完全没有预见改变的来临,大卫望着这一切莞尔一笑,或许彼得只是担心自
己会失业而慌了手脚,也许我会想念那些个被跟监的时光。
  不可能,大卫告诉自己,彼得会如此匆匆忙忙离去,只为了一个理由,而我必须阻止
他。
  大卫发现自己又在找烟了,这次摸到的是另一种会教人更紧张的东西。
  从来没有进过这栋建筑物,外观看起来四四方方普普通通,泥土的颜色,但是我并不
打算挑战档案室或是谁办公室的保险柜,我只需要知道他会去哪里就好了,大卫想,这很
简单,整个秋天,黄色的红色的干枯树叶铺满了地面,扫满了一篓篓的落叶直接送进垃圾
焚化炉,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像是烤栗子的味道,只是柏林的秋天放眼所及的尽是圆形有毒
的马栗,令人沮丧,只要循着冷却余烬的气味寻找就好了,大卫由衷希望那依然是冷的。
  “彼得,住手!”大卫朝着火光喊著,但是仔细一看,火光映照的那张脸却是陌生的
,那个人手里的纸箱正好比开口大了些,没办法将整个箱子扔下去,他得从箱子里把文件
取出来,就是这一下子的耽搁,大卫已经掏出枪来,“把东西放下,放在旁边的地上,然
后给我滚。”仓皇逃走的背影,只代表大卫阻止了这一个人这一次的尝试,他还可以改用
碎纸机,大卫气馁地想,或是干脆直接烧了这栋大楼。
  可恶,我没有帮手,早已发出通知,但无线电对讲机那端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只听到
沙沙的噪声,周围一百公尺内没有人能帮忙,大概无线电也像街上的人潮一样拥挤,大卫
恨透现在这样,要期待别人的“没想到”,希望整个局里只有一个人想到要销毁文件,其
他人就继续站在街头望着大批跨越边境的民众,继续看吧!你们可是在见证历史呢!大卫
想,或者你们其实很想到对面去?去吧!别回来了。
  “埃迪!焚化炉可以用吗?”是彼得的声音和靠近的脚步声,大卫看着他被堆叠起来
的大箱子挡住了视线,默不作声地等着他走近,并放下箱子。
  “不可以。”难道刚才彼得没有听进自己的话,现在就会吗?“没想到你十分钟内就
可以把重要的档案整理出来,就算日后公开档案,没有熟悉内情者的配合,我根本没有把
握会花多久时间,不,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
  大卫瞥了一眼敞开箱子里最上层的文件:“菲力普・埃勒斯?这名字听起来好熟啊!
我想起来了,我早就说那个意外不单纯,原来是你啊?你要不要自己告诉我,你最自豪的
表现是哪一次任务啊?”大卫心中迫切的疑问需要获得解答,但可还没有笨到在这情况下
一只手拿枪另一只手找东西,还要分神阅读,无疑是制造自己最大的破绽,“你有没有听
过‘污点证人’?只要坦白自己犯过的罪行,并且配合调查,就可以从宽量刑,甚至无罪
......”
  “也是招募线民最有用的方法。”他的嘴角抽动,就像是一个扭曲的笑容,“要找到
鼠窝,当然得靠鼠辈,无耻之徒总是迫不及待地同意。”
  我竟然沦落到用他们“基础教科书”上的方法劝说,大卫想。
  “我想我最自豪的......”他将脸侧到一边,仿佛在看着别处的什么,“大概是成功

近你吧?你想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他不等大卫回答,“我本来以为答案是我
比较优秀,你说得对,我的确执行过不少令我自豪的任务,我甚至相信党和国家都会因此
而骄傲,所以他们自然找上了我。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之前的人,要不殉职了,要不就是
失踪了,其实两者的意义是一样的,但是后者没有抚卹金。”他说话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咯
咯的颤抖声,“你大概会说你不记得了,你会说那么多人光顾,你没空一一追踪客户满意
度,既然不见有人投诉,你就当他们都很满意。”
  的确像是我会讲的鬼话,“既然你这么说,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没有什么耐心,就连
从这几箱翻找都懒,所以请你直接告诉我,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也只能采取必要手段,
但这只是自找麻烦,不是吗?若如你所言,几天以后,我就可以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废话说得够多了,只是我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大卫想,调整了手枪,让里面的零件发出
微弱而绝对清晰的声响,枪枝零件碰撞的声音和彼得发颤的咯咯声很像,绝不是因为寒冷
,大卫觉得身体和脸都在发烫,焚化炉正轰隆隆运转着,“是你杀了法兰吗?”
  “在你面前,一切都行不通。”彼得自顾自地说著:“多年的训练和经验都派不上用
场,我还没开始跟踪,就被你发现了,我无处躲藏,只好将自己暴露在你面前,让你能看
见我。”
  “回答我的问题!”
  “我多么嫉妒她,我嫉妒她和你是那么地亲近,她鄙视我是鄙视得那么理所当然,不
只是我,还有这一切,他以为是什么包容她这样的怪胎......是他鄙视的一切,让她可以

此肆无忌惮。”彼得在严谨的文法中乱用代名词的词性,眼中还闪烁著报纸上看不到的疯
狂,“我是用粗大的木棒痛殴她,打到连你也认不出那曾经是一张精心雕琢的脸,我一定
在脑中预演了几百回了......”
  “胡扯!这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啊......”大卫脱口而出。
  一声枪响在这浮躁的夜里听起来就像是空中的烟火,其中一朵炙热狂喜的花,还没能
来得及绽放,就已经消失在夜里。
  然后又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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