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泛花茗醉、捌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8-07-21 18:49:17
  韩璧渊只身一人离开茶坊探寻秘境,在渐云观书斋古籍里记载过羽原秘境有几
种特殊植物,他凭借那些简短描述四处寻觅,边采摘一些灵花异草,然后耗半天工
夫在一座高原上发现一片雪白花海,到处都盛开复瓣的大白花,与他身上的牡丹通
行令极为相像。
  据记载这花海里通常会有一株灵花,其他的花相当于此灵花的分身,它们没毒
性,喜欢吸食精气。不过偶有例外,若它吸入魔气或妖气就会成为妖花或魔植。因
此无论是谁,只要在这花海里待一个时辰就会被摄走多年修为,周围也不会有什么
灵物、宝物存在,因为就算有也会被灵花吸干净,除非将此灵花驯养成灵宠,它才
不会恣意而为。
  灵花吸干了一处的地气以后就会把其他分身一并吸收,遍地花儿枯萎后再找其
他栖息地重新散布花种,长出新的花海来,所以这是一片会不定时迁徙的花海。
  韩璧渊把沙罗留给了晋燐,自己则腾著云雾飞到花海上,施法在花海间降下白
雾。
  白雾悄然笼罩花海,雪色灵花为吸收更多纯净上佳的灵气竟是拔根而起,根叶
花梗的动作仿佛活物般灵活,它就在雾里跳了跳,用叶子把灵雾往身上搧,很贪心
的起舞。
  这阵雾气宛如有自己的意志开始变幻,转瞬间凝成一道咒缚将灵花圈住,灵花
挣扎没几下就因灵气和咒力“醉”晕了。韩璧渊隔空拢手一握,灵花悬到半空抽搐
似的抖了会儿,旋即做出跪拜的动作,他朝灵花伸出手,灵花缩得比一颗鸡蛋还小
跃到他掌心里,他淡笑道:“给你取个名字,就叫簪晴吧。”
  灵花直起花梗挥动叶子像在手舞足蹈,接着就被韩璧渊收入雪魄所开辟的空间
里养著了。
  这事告一段落,韩璧渊感知到附近有人观望这一切,转身望去才看到有两个男
人不快不慢的乘着法器飞来。一个乘了把变大的褶扇,著柳色长衫做儒士打扮,生
得面貌秀雅,气质斯文,另一个则驾着一只深蓝釉的茶碗,该修士就站在茶碗里,
且下巴蓄了一大把胡子,生得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穿着鼠灰色衣衫,两者形成强
烈对比。
  他们分别是宁行之和陆微远,皆为器修。前者是藏仙派大弟子,该派常为渐云
观铸造制茶用到的棬模,后者是北毅门的掌门,长年都替渐云观烧制不少茶具,彼
此间都有长久的往来和交情。
  宁行之一来就夸赞道:“不愧是韩观主,有那云魄才有办法凭那法宝生生不息
的灵力收服灵花。”
  陆微远不以为然道:“那朵花可不是因为云魄吧,换作是我说不定也能收服得
了哩。毕竟我们北毅门那儿也是有厉害的灵源跟灵脉。养朵花儿还不算什么的。这
朵被韩观主收了,不晓得这秘境还会不会有它的同类呢,要不我也收一朵回去,哈
哈。”
  宁行之眉心轻蹙,笑回:“此言差矣,这种灵花最嗜灵气,若非韩观主有云魄,
它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收服的,道行差的也许还捉不住它呢。”
  “哈,论道行我岂会输一朵小花。”陆微远单手插腰笑了下,睇向韩璧渊说:
“你收获如何呀?”
  韩璧渊答:“收了不少奇妙的花草植物,也取了些不错的泉水。”
  “嗨。”陆微远怪哼一声说:“怎么不捉些飞禽走兽,我就捉了好几只有趣的
东西,回头让你挑一只?”
  “谢过陆道兄了,不过捉那些走兽更是费劲,在下怎么好意思直接向你讨要。
敝观平日里也分不出什么人手去豢养太多灵兽,所以我才只找了些花草准备带回去
养著,弟子们都还在茶坊,我有些不放心,也该回去看一看了。”
  陆微远听他这样讲又笑了两声说:“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不过你不想养也罢。
你这就要回去啦?”
  宁行之说:“才出来一会儿不是?跟我们四处走走吧,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好
东西可找的。”
  韩璧渊略微沉吟了下,坦言道:“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回去,只不过刚才一直有
些心神不宁,心里有点放心不下他们。”
  宁行之还想讲些什么,被陆微远抢白道:“那好吧,我也顺道回去一趟,你要
不要坐上来我碗里?”
  宁行之失笑,调侃说:“陆兄啊,你站那茶碗里,又把它变得半大不小,站进
去像在泡脚,而且韩观主再进去就有点嫌挤了吧。”
  陆微远立刻将茶碗再变大,招手邀人。韩璧渊笑了下,一派自在的飘到茶碗里
和陆微远并肩而立,打了声招呼说:“劳烦了。”
  陆微远笑应:“嗳,都说别客气了。走。”
  “二位等我啊。”宁行之也没有坚持非得在外逗留,好奇韩璧渊的直觉如何,
于是也追了上去。
  韩璧渊与宁行之的往来多过于陆微远,却反而喜欢陆微远较大而化之的个性,
但现在他无心思索这些门派间的微妙关系或如何应酬,只想赶紧回去确认方才一瞬
的心悸是错觉。不过下一刻他就收到了观里弟子所遣的茶精,一只绿豆般大小的如
玉小虫流星般落到韩璧渊肩上报信。
  陆微远不是没见过渐云观的人以茶精报信,但因这现象久违,乍见那只虫仍惊
呼:“韩道友你身上有只虫子。”
  韩璧渊听完茶精报信瞇起眼,脸色难看,他挪眼觑着陆微远说:“陆道兄,我
弟子出事了,能否请你带我速速前往……”
* * *
  晋燐被妖兽一口吞进腹里,没有预料中痛苦的碰撞、撕扯或其他折磨,像是掉
进黑暗空洞里,少顷才感受到粗砺带湿气的壁面夹击,且迅速吸走他这阵子好不容
易修炼积累的灵气。为了不让灵气流失,他尽量不运转任何功法,在周身设下什么
阵法都会被吸收,所以他立刻转念从体内着手,在体内设了阵法、封起气海、隔绝
灵识,整个人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然而被彻底吞吃也仅仅是早晚的事,混乱之中他好像碰触到了其他更早被妖兽
吞吃的东西,有的断肢像人的手脚,有的则是不明走兽的骨骸,硌得他很不舒服,
有些断碎又尖细的骨头甚至勾住他衣裤,刺疼了他的身躯。
  他凝神将灵气封得更牢密,不想太快死去。一阖上眼就能见到师父对他露出温
煦淡雅的笑容,或是在他痴傻捣蛋的时候,师父那略微无奈又温柔的注视,还有师
父被梦给魇住时无助怯怕的睡颜。生死关头,晋燐发现自己心里全是韩璧渊,无论
何时何地那个人的模样都烙在他心上,他晓得自己这般依恋那人是不寻常的,也怕
被师父察觉他的不对劲,可是人都要这么死了,倒是恨不得能做点什么才好。
  越是想着韩璧渊他就越不想死,越来越不甘心。他不想死,不能死,他不要变
成一堆残骸、不要和师父分开。
  也不晓得是恐惧之心,或是这诡异环境令他心神混乱、紧绷,他突然发狂咬起
周围粗糙腥臭的“墙面”。他牙口极好,硬啃了几口吃进一点妖兽皮肉细屑,他心
中产生疯狂的念头:“不能被吃掉,我要先吃了你!”
  此念一起就付诸行动,指爪开始挠抓刨抠,也顾不得灵气逸失被摄走了,施展
云水千化将周围的水气都吸收过来,吸进周围的水气实为浓厚的血气,从妖兽内部
的伤口而来,很快的他撕开自己凿挖开的妖兽伤口,并咬下一块皮肉。
  他觉得自己没疯,反而异常清醒,随着这看似本能求生的反噬,他竟能摸清妖
兽体内的弱点在哪里,知道这东西的血脉、骨骼生得如何,嚼食得越多就越清楚这
东西该如何杀死。于是他吃个不停,咬得满嘴都血肉,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他
的牙齿变得尖利,指爪也变细长锐利,整个人像一把新出炉的兵器反噬妖兽。
  将收服的妖宠养在臂上的蓝鳞蛇妖感到火烧般的疼痛在蔓延,皱眉掀了袖子察
看,他的伴侣搂着他关心道:“怎么回事?”
  “不太好,有些古怪……呼嗯。”蓝鳞蛇妖的前臂皆黑,正是妖宠所栖之处,
但那皮肉好像陷落了一块,连骨头都软塌下去的样子。
  另一个蛇妖执起他前臂感应,那妖宠异常躁动,黑色里生出许多细小如豆芽的
触手,像许多小手求助般挥舞著。蓝鳞蛇妖又觉得更难受了,捉住伴侣的手低头呻
吟了声:“呃嗯、我,我疼。”
  “是不是方才收服牠的时候将牠伤得狠了?要不我去捉几只猎物来给你们俩补
一补吧。”话才讲完就看见那截前臂的黑色部分倏然散射出来,并且发出浓重的腥
味,黑血悬浮在半空围绕两个蛇妖形成一个圈,迅速展开成一道复杂的腾纹。
  “这是?”蓝鳞蛇妖直觉这是某种阵,惊悚得倒抽一口气,抓了伴侣就要逃开,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阵中浮现一只手掐住他的颈子,他无力出声,弹指间被吸干了精
气血,枯燥的皮贴附在骨骼上,死状丑陋。另一只蛇妖惊怒不已,却也还未发招还
击就被那只手摸到,落得了相同的下场。
  林间炸开一大团黑色血雾,近十里方圆的林木岩石都化作赍粉,两个蛇妖亦遭
波及而尸骨无存,黑雾很快聚拢,在塌陷的土地中央出现一滩如深黑泥沼的东西,
它蠕动着往外移了会儿,逐渐凝成人形,黑暗褪去,显露出一个俊美少年的身形样
貌,不著寸缕的伫立在荒地上,正是晋燐。
  “吁……”少年深深吐呐、展臂,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变得比之前还要强
大,周遭事物尽在掌握之中,被他彻底吞食的妖兽及两个蛇妖仿佛只是一餐不错的
灵食,而他从这一餐里获得了他们的部分修为及能力。体内有另一股沉潜多时的力
量在脉动、循环著,和他先前修炼的道体恰恰相反,但因天生如此,所以并不相斥,
反而能随心所欲的掩藏或发挥其中任一种。
  就像那些走兽们被生下后不久自然的学会如何行走,他也晓得自己既能修仙,
亦能修魔。脑海再度掠过韩璧渊的模样,他感到徬徨迷惘,好像突然学会走以后又
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晋燐的感识尚且沉浸在死里逃生、脱胎换骨般的感受里,骤增的修为和力量让
他有点无所适从,还需要一点时间习惯并掌握。就在这时飞来了三个陌生修士二话
不说朝他出击,两个使剑、一个拿双斧,他的反应比以前都要灵敏迅速,扭身闪过
两道剑锋刺击再后空翻避过劈来的斧头。
  “前辈们为何出杀手?”晋燐急喘著问了句,得到的回应是一声冷哼,执斧那
人还道:“不是魔族就是魔修吧,该杀。”
  晋燐又被他们的攻击逼得连连退后,困窘反驳:“纵是如此也不见得都行歹事
啊!而且我是因为方才──”
  这三人根本不听他解释,施了法诀挽剑攻来,那两个修士双剑合并,剑气如海
涛汹涌袭来,执斧者则移到另一端防备他脱逃。他从不曾想过修道之人也有这么偏
激的,只认定是异类就赶尽杀绝么?他原地画了道阵法保护自己,可是一次对上三
个前辈仍是扛得满头大汗,不禁有些火气,怒问:“你们三个是哪个门派的?”
  执斧的修士哼了声:“你小子不配知道。还不速速就死。”说完也将手中形状
特殊的大斧掷向晋燐。
  晋燐惊吓低呼,难道真要逼他施展方才杀妖物那种恶法?临危之际,天降暴雨,
刹时谁也看不清周遭,五感六识被一瞬蒙蔽,晋燐率先察觉雨里混杂着灵气和魔气,
应是另有人作法,赶紧藉了雨势翻身飞出战圈外,但那三个道修也很快反应过来,
继续追击。
  暴雨很快就停了,但四周气氛诡谲,连那三个修士也觉得落到不妙的境地,上
一刻周围的魔气是出于那少年身上,但此时魔气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是中了谁设
下的禁制里。两个剑修一前一后扬声道:“何方高人?”“缘何出手干涉我们?”
  不知哪里回荡著一阵笑声,听起来竟还觉得爽朗豪气,但讲出来的话却充满杀
机:“只准你们三个任意围攻一个后辈,就不许我路过多管闲事么?”
  执斧者仰天吼骂:“混帐,这分明也是妖孽。有胆就现身。”
  那声音却不理会他们三个继续言语挑衅试探,直接对晋燐讲:“少年郎,我在
一旁观望了会儿,你分明不只这点本事,何不干脆灭了他们,只是三个杂鱼,不值
一提呀。还是说,你不屑修魔?”
  晋燐回话道:“这不是我师父教我的,若非妖兽吞吃我,我本来也不想杀生。”
  那男音又笑起来,哼声道:“太天真了。他们可是要你死啊。今天我心情好,
帮你一回。”
  “这位前辈,你想做什……”晋燐话还没讲完就看见那三名修士脸色发青,随
即又发紫、发黑,接着四肢瘫软摔在地上起不来,喉咙里只能呵出低微气音,然后
七窍喷涌出血泡,精气灵气泄出体外,死状恐怖。
  晋燐噤声,惊诧低喃:“为何这么……”
  虚空里飘出一抹玄色锦缎,翻飞间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他一身黑衣劲装,
腰缠软剑并系著一个剔红的酒壶,踏着蓝黑色皮靴,长眉挺鼻生得风流。他对晋燐
说:“我叫月螭,瞧你也不像魔族中人,却身染魔气,回去也是会被围勦吧。要不
干脆和我走,我教你如何修魔。”
  “我不和你走。我要去找我师父。”晋燐想也不想拒绝了。
  “你师父?”
  晋燐不愿和这人吐露太多事,干脆问:“他们三个怎么死的?”
  月螭道:“当然是我杀的。那阵雨也不过是我用几滴酒水施的法术,扰乱了他
们,并在他们身上下了咒。最后再将他们身上沾附的酒气连同他们的生机一并夺走。”
  晋燐悚然,心想他也淋到那阵雨了,言下之意是他的生死此刻也捏在这人手里
吧。他满心戒备盯着那人不再开口讲话,月螭和他对峙了会儿耸肩笑说:“好吧,
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那你自求多福好了。有缘再会。”
  月螭别有深意看他一眼,转眼间就消失了。晋燐疑心未除,仍警戒四周环境,
那股诡异的感觉消退,应该是因为月螭把杀生的阵术撤走,可是不远处有活物挟浓
重灵气逼近,来的不是一、两人,而是一伙人,难道又是感应此地魔气想要来除魔
的道修?
  晋燐立刻收歛自身的魔气,脱了死掉修士的外衣披到身上蔽体,拖着疲惫身躯
在已然寸草不生的荒地徐行。
  脑海有尖细到令人不舒服的怪音,晋燐直觉是谁的剑鸣,侧肩一躲,领襟好像
被兽的利爪挠破一样裂破几道,上身顿时像挂了堆烂布,他被剑气扫得往旁踉跄、
摔坐在地,胸前皮肉很快就渗出数道血色来。
  实在是累了,晋燐的反应迟滞了下,心上记挂著韩璧渊,被那丝执念勾著又翻
滚躲开紧接而来的术法连击,适才他跌坐的地方被法术炸得飞沙走石,他有点怵,
却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再慢一会儿他恐怕就要永远见不到韩璧渊了。
  那恼人的剑鸣再响,他挪眼瞪过去,眼前几簇光芒闪烁,冷锋如雨朝他门面直
击,他退无可退只好抬手挡,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在他臂上扎根,反倒像被温风暖水
包裹住一样舒服,不由得放松下来。他的手垂落到一旁,头顶传来交谈声,余光瞥
见前方有个人的身影罩住他,为他遮挡所有风刀雨剑和杀意。
  韩璧渊及时展开一道屏障护住少年,谭乔则剑锋一偏,剑气擦过那屏障往他们
师徒后方轰出一道长约数里的深沟,并和他护阵相击而擦响了鬼哭神号般的怪响,
众人不禁以真气护体避免心神受影响,怪响维持半晌才消停。
  “谭道兄,你做什么?”韩璧渊面无表情质问谭乔则,任谁都料到他不快,却
都不知道他究竟会不高兴到什么程度。
  谭乔则微皱眉看他,微有愧色和为难的回答:“他身染魔气太重,怕是要入魔。”
  其他修士们相继附和:“这小子道行不高又染了这么重的魔气,怕是没救。给
他个痛快也好过他将来痛苦。”
  “就是啊,那些没了门派、失去修炼之地的修士,有的也是误入魔道后悔痛苦,
倒不如……”
  “韩观主,谭庄主也是为你们想。”
  “你徒弟刚才杀了三个道修,这帐怎么算?”
  韩璧渊的灵识扫过那数十名修士,面无表情道:“他是我大弟子。”接着盯住
那个提起要算帐的家伙反问:“你们说他道行低微,被这样重的魔气侵体没救,既
是如此又怎杀得了别人?”
  那修士被问住了,抿了抿嘴喊道:“我怎么晓得,说不定恰好是入魔后发挥潜
力,那三位道修一时大意著了他的道。”
  谭乔则上前一步,向韩璧渊劝道:“你若下不了手,不如我帮你。把他交给我?”
  韩璧渊看着谭乔则诚恳无比的双眼,漠然回身,弯下腰把早就晕厥的少年横抱
起来走向一旁同行的宁行之和陆微远。宁行之一脸为难低声劝:“韩观主,这孩子
……”宁行之被韩璧渊看了眼,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韩璧渊再看向陆微远,陆微远倒是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头发,拨开马尾,再摸了
摸下巴胡子说:“你当真要救?”
  “陆道兄不希望我救他?”
  陆微远大笑了声:“这是你的弟子,我哪管得了。你想救就救吧,走啦,上来。”
  听了这话,韩璧渊脸上才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教一旁宁行之看得有点心里
不舒服。韩、陆二者当着其他数十多位修炼者的面将晋燐救走了。
  为了容纳三人,陆微远的法器变得像小船一样大,韩璧渊抱晋燐坐下,让晋燐
躺在自己怀里,再取出一颗丹药放晋燐嘴里含着慢慢化开。途中陆微远提醒道:
“我看,你这孩子就算是救起来了,那些人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心里可有个
底了?”
  韩璧渊看他一眼,回说:“没有。以不变应万变吧。”
  陆微远噗哧笑了下,摇摇头跟他讲:“罢啦,我也是看不惯他们人多欺负人少
的,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我不一定帮得上忙,却多少能给你出些主意。”
  韩璧渊迟疑的瞥他一眼,垂眼望着怀中少年说:“渐云观已大不如前,陆道兄
犯不着这样……”
  “讲什么呢你。少给我来那套有的没的,我就是瞧你们顺眼,看他们不顺眼,
如此而已。难道在你看来我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家伙?”
  “不是这样的,就怕给你惹了麻烦,再怎么说这些事也是我自己任性之下做的
选择。”
  “这怎么是任性,你的弟子要被人宰了,换作是我早就抄家伙跟他们杠,也算
你沉得住气,修养好啦。好了,别囉嗦吧,我就交你这朋友,你那师父、师叔、师
伯、师兄他们多少与我有交情,现在渐云观由你担著,我呢,也不是同情你,就是、
这个,怎么说呢。”陆微远皱眉,挠起头皮又抓着胡子,思索该怎样表达才好。
  韩璧渊看他认真到自个儿苦恼,唇角微勾,淡笑说:“不要紧,我懂陆兄的意
思。不管怎么说都要谢你。”
  陆微远开心回说:“嗨,你懂那就好啦。我老是词不达意,哈。对啦,你这弟
子魔气侵体的时间不久,也不是救不回。这样吧,给你这小金转轮,万一他情况不
妙或许能派上用场。”他拿了块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小金轮给韩璧渊,说明道:
“这是我以前仿佛修法宝大金转轮做的法器,能使一个对象或一个地方返回到过去
某个时期的样子,也可往未来,需要心阵修炼纯熟者才能操控。不过有件事得留意,
穿梭时光是逆天之举,而且转动它要耗掉不少道行。我炼丹时试过,只快转了一个
月就耗掉十几年修为,所以这个……你要量力而为。”
  韩璧渊接过那小金转轮打量,看起来就是一个用黄金打造的转轮摆设,他问:
“这东西没认主,你真的要送我?”
  陆微远摆手苦笑:“送你、送你,你不要就再拿去卖了。这本来就是想趁这次
大集市清掉的东西。修行不易,逝者已矣,谁会耗费自己的道行去逆转时光?若不
是我当时炼的丹药不错,否则耗我那些道行也不值得试验。这东西认主也不难,滴
血都不必,朝它呵口气念完法器的名字即可,平常还能收进心阵或储物法器里,或
是收到身上变成印记,方便得很。”
  渐云观当年遭劫时不少法器被掠夺走了,因此韩璧渊对各类资源一向来者不拒,
谢过陆微远就欣然收下东西。他们很快回到茶坊,玉杓守在茶坊门口等他们,一见
韩璧渊就喊:“师父我可盼到你了,大师兄呢?”
  韩璧渊抱着人说:“暂时无性命之忧。这位是北毅门的陆掌门,多亏他才救下
了你们大师兄,你们好生招呼,我要带晋燐去疗伤,先回院里了。这段期间不许任
何人来扰。”
  玉杓等人点头:“弟子知道。”
  韩璧渊目光定在玉杓身上看了几眼,说:“你受了伤也多歇著。”
  玉杓低头称是,揉着泛红的小眼睛苦笑:“被师父发现我也受伤啦。”
  其他同门围着玉杓关切,玉杓摆手苦笑回他们说:“没事没事,我手断了都还
能再长出来,不怕。”
  韩璧渊在房间外设了杳然无音,刚才让晋燐服了抑制邪气侵体的丹药,回房里
又让他吃了颗治疗身上伤处的药,皮肉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谭乔则的剑是
穆岳堂所铸的神逸,穆岳堂的器修不逊于北毅门,这剑也是难以应付。神逸是宝剑,
被此剑所伤者不论肉体或心神都会持续受到折磨,直至创伤修复或死去。
  神逸带来的折磨最为人知的有造成伤处冻伤的冰霜,以及宛如火炙般的灼烫,
还有间歇丧失法力、气海封绝的情况,若遇上敌人追击是相当棘手的,此外还有入
眠时心魔四起,灵识困于梦魇,这几类轮番折腾神逸所伤者。
  韩璧渊在路上就不停为晋燐注入灵气护其元神和肉体,丹药为辅,为的就是尽
快治好他,让他少受罪。现在麻烦的就在晋燐这一身魔气和神逸余留的气息纠缠,
于其体内冲撞难以化尽,韩璧渊好不容易追上那两道气也束手无策,又不能任凭它
们相斗弄伤少年的根骨筋脉,只好先将它们设法封在一处,等它们互相耗弱再解决。
  做完这些事,韩璧渊已经满身大汗,那个小金转轮暂时派不上用场,他施法打
了盆干净泉水来,亲自拧了毛巾替晋燐擦拭头脸,最后才顺便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治神逸的伤就是速战速决,治得越慢越难好。晋燐目前虽无大碍,韩璧渊仍松懈不
得,少年此时身心虚弱,他凝视少年静待了会儿就起身去研磨自己珍藏的药粉,打
算先替少年补一下,更为其点燃了须弥香,以防心魔反噬。
  晋燐服下药以后吐了两次,韩璧渊朝秽物化符纸收拾干净,尽完人事就守在晋
燐身边打坐了。韩璧渊确认晋燐已稳定下来,早先该有的情绪这才浮现,一想到晋
燐差点就这么没有了,他心中惶然,不敢想像。
  他想起当年见过的血腥与杀戮,可是这份恐惧却又和当年不尽相同,当年他年
少懵懂,让恐惧在心里扎根,现在又生出新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把晋燐看得太重
要了,几乎都快要比他自身性命还重要,因为他不怕死,却怕晋燐消失。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尘心不起、六情淡薄,堪透生死,只是一心求道而已,
原来不是么?师父、师叔留给他这孩子莫非也是考验?他大概是已经把自己认为最
好的东西留给这孩子了吧,所以怎样也舍不得,因为晋燐不像他看过那样残酷的景
象,他就希望晋燐一生一世都不要有那种经历,像是一种寄托么?
  韩璧渊无法思索出一个结果,却是不停想着险些失去晋燐的恐怖,静坐几个时
辰后蓦地一手撑住床沿,扭头摀嘴咳吐了一口血。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8-07-21 18:59:00
推先!(抱 好久没抢头推惹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8-07-21 19:32:00
谢谢(抱) 周末愉快~XD
作者: SalDuar (in the dark码:)   2018-07-21 19:34:00
结果最后是小晋吃了蛇肉(物理)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8-07-21 19:39:00
是的。狠狠补了一下。(推眼镜)
作者: cscst (cscst)   2018-07-21 20:27:00
所以也把蛇族如何合欢的知识也吸收了吧(大喜)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8-07-21 20:39:00
像蛇一样持久?[咦]
作者: cscst (cscst)   2018-07-21 22:48:00
持久!!!!!!!!!!!!!!!(完全搞错重点的家伙= =)
作者: overheart (水无)   2018-07-21 22:57:00
师父真是劳心劳力......QQ
作者: talantalanta (平凡是麻雀)   2018-07-21 23:00:00
逃出生天的过程好精彩!这章又担心师父了QAQQQ (很忙
作者: takki750226 (乖乖)   2018-07-21 23:21:00
好怕渐云观会因此又被人屠观QAQ这些自诩正派的人真爱说风凉话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8-07-21 23:39:00
师父不要倒啊!!!QAQ 总觉得小金轮会是重要的道具
作者: Rincing   2018-07-22 00:23:00
师父好辛苦,阿燐之后也要好好保护师父啊QQQQ
作者: asdfgh0845 (笨羽)   2018-07-22 03:06:00
师父TT______TT 当初干嘛追着白目仙子出去啊啊啊崩溃
作者: tetsu31 (tetsu)   2018-07-22 12:29:00
师父好难开窍 可是已经没有蛇妖可以示范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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