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永远的冬天 九十三(下)

楼主: Eros666 (墟女)   2018-07-21 22:17:15
  史瓦利的知识主要得自情报单位,围绕着皇室拱门共济会——1907年,英会
众所把持的石油公司巴望着一战带来大举进驻鄂图曼土耳其地区的机会;当时
土耳其青年党屠杀亚美尼亚人,并宣布与俄国决裂,与轴心国靠拢。种种巨变
使鄂图曼土耳其地方代表“麦加的胡珊”深感自危,信了英国政府允许流离的
阿拉伯人在巴勒斯坦建国的空头支票,慌忙带着子民向协约国叛变。土耳其正
自内乱,跨国企业得以无视政府,与古波斯地的游牧民族签订不平等商业条约
,英国更于一次世界大战前期打造世界第一条输油管线,皇室舰队大刀阔斧地
将动力改造为燃油机,拱门共济会顺利巩固了海上霸权。
  当年,民间工商业未脱离工业革命的青涩,落后军事与地下科技研发好大
一步,燃煤蒸汽机仍主宰一切。英国与姗姗迟来地加入战争飨宴的美国,双方
军工复合体令技术跃进,大量生产各式首见于坦克等杀人机械的燃油引擎。战
争刷新了资本主义的景观,也带给美国人另一种光凭旧工业革命自然发展,不
可能获得的战争财:福特主义与第一款量产家用汽车。
  任何挂上“主义”名号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天上掉下来的。
  当然,轴心国一战失利后,德国人盖在同为战败国土耳其领土的运油铁路
遭炸毁,能源竞赛持续落后;这促使后来掌权的纳粹党底下一批疯狂科学家,
力图研发不需燃油的反重力飞行器,并为伟大的党领思考如何干掉征服世界的
竞争者,光明会犹太人。纳粹党后来反而成为所罗门王及大长老各家族之财产
,此为后话。
  然而当一战胜败尚未确定之时,协约国的会众心知土耳其青年党为共济会
同路人,轴心国主要战力德国再难缠,鄂图曼帝国解体也是迟早的事。英法两
国会众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台面下偷偷说好如何瓜分鄂图曼帝国界线,以达分
配出产石油殖民地之目的。于是在赛皮协约虚画出的人工国土与列强的野心间
,一昏庸无道的土酋长家族,沙兀得(House of Saud)风生水起。
  “不知道乌山卡对沙特阿拉伯,与它的起源沙兀得部落了不了解呢?”
  “旅行者您吃过眼睁睁看着土匪鸠占鹊巢、猴子封王的苦楚滋味吗?那个
国家是伊斯兰教的耻辱,他们的政教合一自称‘干净’,等同回教徒中的清教
徒,呸,哪一点干净?砍头、歧视女性与他人的信仰、数典忘祖,全干齐了,
根本邪教作为,尤其是倾轧他人信仰这一点,完全不问可兰经的精神:‘阿拉
是全体生灵的神’,他们不如烧了经书,落得最干净。”
  这宗教格言,乌山卡以阿拉伯语说。中亚地区的母语多以阿拉伯文为书写
体,不见稀奇,但史瓦利听见乌山卡掉外文书包,仿佛漫漫闲谈中间突然缺了
一块意义,不免发愣:“烧可兰经?你说什么,这么严重?”
  “啊......”乌山卡愈发觉得史瓦利是异族;史瓦利想卖些秘密知识解套
,这一下子越解越结。乌山卡一脸麻烦地看旅行者,但没有责怪之意。
  可兰经唯有以阿拉伯文读才通,通了,要悟过才懂,自体性起细致得过份
的性灵意识流,穆罕默德在生时只靠口语相传,但光是传唱犹担不起,只得靠
沙漠中的讲者与听者在游牧生命的大轮转中印心,兢兢业业,如朝不保夕地,
以一群早期哲学家的智性裹着。阿拉伯语是亚美尼亚语及希伯来文的混血,初
时没有文字,文化的地脉养形而上的种子,顺长流探出了隐晦的语言,轻轻触
碰似地含着可兰经原理性的准则。没有可兰经,阿拉伯文原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宗教必然只能透过文化的扩张与征服以传递,碰著翻译,隔着传统,全不
对了,所有经文都必须以璀璨的蓝琉璃镶死在墙上,只可亲临瞻仰、拒绝片面
流传。
  史瓦利看他脸上才闪过犹豫,马上又将怀疑收起来。乌山卡道:“啧,
只有厂长会形容。总之以照字面解的‘物化’方式读可兰经,在信仰中算得
上一等一偏邪;更讨厌的是,越愚蠢的看法,在宗教徒间越有传染性。东正
教徒们彼此告诫‘要小心撒旦的诱惑’,正是警惕僵化与愚蠢;偏偏最愚蠢
的混蛋教徒喊打撒旦喊得最凶,想不听见都不行。”
  “传染性......”
  “您听上去口吻意味深长,想到什么了吗?”
  史瓦利沉吟:“唔,这时候提阿富汗战争可能离题了。我在想‘叛乱’如
何传染,选择给叛乱穿上正义、革命、政府军的外衣则是另一回事。既然十年
前的阿富汗政府尝试社会主义并自视苏联友邦,那么红军在阿富汗的敌人究竟
是谁?”
  “我以为只是情报单位无能,导致党的军事外交全出大岔子,他们得全被
枪毙谢罪。”乌山卡道,“这是电视上说的。”
  史瓦利从上校那儿听过所有公案。回教国度争战中,敌人的身影太模糊;
陆军指挥官偏生是有名的疯帽匠,胳膊向外弯,其余主战派昏庸无道,红军注
定会输,好的情报单位依然让苏共在疑点丛生的战争中撑了八年,而人人不得
好死;将战争的细节剥开来看,仍是政治。克里莫夫与他心爱的坏爱丽丝长官
的命运,很早之前便封死了。
  他怜悯瓦洛加与克里莫夫。当然,给坏爱丽丝的怜悯少一点。史瓦利突然
被怜悯填得太满,胸口闷胀。
  
  乌山卡又说:“那场仗把我们国家打成了无头苍蝇,也把万恶的KGB
给打没了。撇开电视,我们厂长对它有独到的见解。”
  “你真的很崇拜你们厂长。”
  “沙兀得部落的故事要往前推两百年,我看我们多兜两圈,一边聊,一
边让旅行者看看微光中的城市。”乌山卡提到圣彼得堡,口吻竟有些恋恋的
,“它剩了个大壳子,人烟被生死去来一只无形的大手折起,收到不知哪儿
了,但大城就是大城,经过了这么些时代,挺耐看。”
  史瓦利心想,也好,如果能够顺便找到克里莫夫就更好了。圣彼得堡不
是大棕熊的居住城,很难预料他会在哪出没,如顺手牵羊般找到人才有鬼,
他先将陌生的路名方位认清楚,总是不错。两人说定,乌山卡让货车掉头,
往市内的干道。史瓦利见绕了远路,道:“你不会把观光的油钱往我头上
算吧?”
  乌山卡不置可否地哼哼。车辆行进间,苏联司机不知何时开了小灯,
还把暖气转强了给史瓦利暖身,知道麻布袋没有保暖的能力。原来这台在
坑洞路上胡乱甩尾的破车,性能并没有很差。
  “无论多晚回去,圣城的守门者都会为我们守望。”
  “死要钱大叔,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被你削到脱裤。”
  乌山卡笑了笑:“请您继续讲下去吧,关于邪教的故事。或者叛乱、
文化的隐疾,都可以。我想听。”
  
  “嘿,这些是哪儿都学不到的。”
  “喔,从电视上就学得到?”
  史瓦利听了,飞了满脸红。一个美谍人在江湖还这么嘴笨。果真宠
坏掉了。
  乌山卡笑得更开了:“我说过,宗教不在象牙塔中,是生活的方式。
没准我会劝厂长多看电视。”
  “你高兴就好。”
  史瓦利继续谈泛了色的过去,尽量将独属会众的所知截去,像牙齿咬
著玫瑰花茎,花刺无法弃置,只能顺便含在嘴里,守密其实这么样辛苦。
  伊斯兰文化邪教群起的背景,肇因于鄂图曼土耳其成了帝国主义扩张
时期之英国渗透的靶子。只知其名而其姓佚失的共济会密使汉斐尔(Agent
Hempher)于1710年在伊斯坦堡落脚。他之于鄂图曼,如苏联解体前夕的史
考列特之于波兰,奔走穿梭。
  如是,会众势力混迹中东文明交界处,特别隐密;原本统合、协调穆斯
林社会之伊斯兰教文化的筋脉,在鄂图曼王室无知无觉间,一点一点地被叛
乱的传染病给挑断。史瓦利不确定阿富汗战争与波兰沃依切赫将军下台,是
否为鄂图曼帝国命运的翻版再制?史瓦利暗中推断,被英情报单位散播风声
扰动的东德暴民,亚历山大维其肯定碰过。就算苏联大帝国真是鄂图曼的翻
版也罢,他不该感到意外。十三家族中领头王家史渊源之久,共济会的历史
更久。
  
  大小的棋子罗列于大国的转捩点、幻灭处。土耳其青年党叛变鄂图曼皇室
成功后,三名帕夏治国何其无能,土耳其日后凭什么成为主权不受侵犯的独立
国家?凭的是凯末尔这个人。凯末尔以青年党战神的名号得宠之前,多少不知
名的一战双面谍为他牺牲?
  “亚历山大维其正是个不要脸的双面谍。”对于不肯被拯救的爱丽丝,史
瓦利横竖得出这种负面的结论。论血统,彩虹小马自己也算得上大长老;共济
会的历史扎得之深,还是令史瓦利觉得不真实、不自在。
  十八世纪背景中,沙特阿拉伯皇室是一小撮胸怀反逆之心的土著,与皇室
二字兜不上关系。当年文化在变质,世道在乱,尚未乱到无所不至,沙兀得族小
人以为得志,造反失利,遭逐出阿拉伯半岛的核心腹地利雅德,流离失所,阖族
牵着骆驼,在旱热的高地中辛劳地缓步。酋长在树下巧遇伊斯兰邪教领袖瓦哈布
(Abdul Wahhab),也是身上一片褴褛。精明的穆斯林名门教派人士识破瓦哈布
勾结英谍,散布邪说,将之放逐,结果造就这段缘分。酋长从落难邪教主的言说
中听见契机,将之引入帐蓬帷内,细细与瓦哈布谈起部落如何落到今天的地步——
  酋长原想一举大杀四方,成就霸权,苦无方法动员穆斯林侵略自己人;鄂图
曼土耳其此时面对英国扩张,模仿议会制度以图强,任宗教领袖为代表部落的议
员,更显文化兼容并蓄。追求性灵的穆斯林,多受同为伊斯兰教正宗的苏菲教派
影响深远,固定的礼拜起居习惯,老早削弱了鄂图曼土耳其人尚武的性格。已经
没有任何方法有效地唤醒游牧民族血液中的凶性。
  有这么一桩轶事:阿拉伯帝国初创时期,世界大半没听过真神的名号;即便
穆斯林以武力击退两大帝国,宣扬阿拉的敕教,但一旦征服领土,若原居民是基
督徒,回教徒念在穆罕默德受加百列天使启发,往往视其信仰为同源,不毁坏礼
拜堂。然而光“选择可兰经,或选择遭剑吻?”一句话便足以令显露败相的邻近
帝国丧胆。
  这句俗话源自哈里发麾下的骁将哈利德(khalid ibn al-walid)的战功。
他人称“阿拉之剑”,面对波斯与拜占庭帝国大军,未曾输过任何一役。这样的
战士被人民视为受阿拉遴选,非寻常人。最终,穆罕默德之后第二任正统哈里发
乌玛尔(Omar)以他破敌的手段残酷,毁弃他族信仰为由,将他拔除了军阶。
  “我必须开诚布公,哈利德没有背叛国家或惹怒我,我这么做是因为他忘了
他是谁,人们也会因此忘记信仰,以为阿拉凭著区区人类的事工成就。”王说。
  哈利德没有抗命,卸甲还乡。
  伊斯兰教具种种圆熟的特质,可惜穆罕默德死后,阿拉伯帝国一度经历严重
的派系内斗,倭亚马帝国胜出成为哈里发国,却留下违反可兰经精神的王室政体
余毒,而反抗该君主制的力量成为日后的什叶派。依史瓦利的看法,政治问题归
于政治,伊斯兰教文化本身的维系幸而未受太大干扰,如此若干百年后,沙兀得
部落的奸邪野心窒碍难行。
  瓦哈布从酋长那儿听了大概,度其苦处,大有同为沦落人之感,为沙兀得献
上良策——“既然古典伊斯兰教对兴起战争老早不中用了,那么就别管它;我教在
此刻被正教封邪,四处流浪,无所依凭,不如趁乱世开宗立派,广收信徒,以复
古为号召,其实是发明全新伊斯兰教,而酋长就是我教所承认的哈里发,如何?”
  这是个最好的点子。瓦哈布成了第一代沙乌地王朝的国师,国师就是所谓的
“伊玛目”,其下养了一票不学无术、混淆视听的乌理玛--说王朝,也不过是
瓦哈布的信徒“瓦哈比者”们往酋长脸上贴金,伊玛目的意义也大为扭曲。
乱党令伊斯兰智者们非常头痛,在鄂图曼帝国与正教领袖的围剿下,沙乌地部落
的叛乱势力时起时落。与正派哈里发如乌尔玛二世不同,瓦哈比者与具有古教背
景、历史渊源的清真寺苦大仇深,见则毁之,穆斯林若出入者则杀之无赦,遭殃
最大者莫过于苏菲教派(Sufism)的行者们,受过几次屠杀,苏菲教派从大宗一
下子变成少数。
  “伊斯兰教与东正教一样有一系列纪念圣人的仪式;另外我们有类似祭祖的
仪式,跟您的中国家人一样。被邪教一搞,通通失传了、没有了、炸毁了。”
  “是吗,有哪些清真寺或祭祀先人之地,是瓦哈比逊尼邪教的目标?”
  “多着呢。阿基尔什叶圣堂(Aqeel Husseiniya shrine)、 贾瓦德清真寺
(Jawad Husseiniya Mosque)、摩苏尔的女孩墓,诗人、圣人与贞女的圣地(
Ahmed al-Rifai shrine)。这些千年古蹟全在伊拉克,愿阿拉保佑它们。”
  “这些疯人跟女人真有仇。伊斯兰教有哪些敬重女性的想法,这些忠贞份子
干脆连宗教自身都毁灭。”
  “您才知道,旅行者。”乌山卡鼻里出气,“拿它没辙。”
  史瓦利轻轻摸著细白脸蛋,心道:“身为CIA指挥官,我知道瓦哈比是恐
怖份子之王的思想毒根,教派特色是必须严格照字面直译可兰经。关于这点,毛
帽司机已经向我证实了。除了可能的心智控制之外,飞利浦那种目中无神的病娇,
凭什么在回教的大旗下养出一帮狂邪之徒,我却总是搞不清楚。恐怖份子们的渊
源不像共济会、巫术与基督教之乱,掌握梵谛冈、圣殿骑士团与玫瑰十字会的历
史便能明白大概。”
  史瓦利想着,把自己埋进成堆的麻布袋里:“不只以色列情报单位摩萨德而
已,果然还有这么多邪恶的治术在里头。有时候我觉得,飞利浦才是罗斯柴尔德
氏这一代当家之中最强的家伙,绝对具有当摩西的实力。只是他的人格实在腐烂
到极点。”
  十三家族诸王的人格都有问题,这么想没多大意义。
  “旅行者,别躲起来。”
  “啊?”
  “我还没有放过您呢。故事说到瓦哈比者邪教变成沙乌地王朝的国教,接下
来呢?”
  “我才说错一句话,臭毛帽这么记我恨!”
  史瓦利嘟成兔子嘴,乌山卡仍兴兴头头的。
  百年来,沙乌地反贼势力起起落落,近二十世纪时,鄂图曼王室被共济会支
会青年党政变消灭,再也无人压得住沙乌地酋长带领之伊赫万军团(Ikhwan)
--伊赫万是酋长的“圣战士”,自瓦哈布任国师以来,清一色成为忠实的瓦哈
比徒子徒孙;瓦哈布死后,由他们世代担当护国将士的大任。
  当治国无能的青年党三位帕夏和德国站拢,搞政治操作,将内乱后仅剩的
土耳其拖入一次世界大战局中,中东疆域境内呈一片无政府状态。酋长趁机命
伊赫万军杀进半岛腹地,一路血洗来不及跟着胡珊逃走的阿拉伯部落子民,取
回利雅德,占领了麦加与麦地那。两大圣地入袋,邪党们索性自命伊斯兰教正
宗,大发朝圣财,着实风光了一阵子。
  仗还没完,英法才签了赛皮协约,忙着着手分赃事务,割划中东新国界为
殖民疆域;可惜从没出过战略室的这批人纸上谈兵容易,重划国界执行起来的
麻烦程度,令要员们咋舌——自古以部落与哈里发为文化政治经济单位的族群,
人民的心理是哪儿有骆驼与宗教领袖哪儿是家,要他们成立以疆域观念、世俗
价值为重的民族国家,简直门都没有。
  女探险家葛楚德‧贝尔(Gertrude Bell)向英政府献计:若要穆斯林部
族就范,必先控制古美索不达米亚地带,也就是按计划中往后的“新国家”伊
拉克;为了令伊拉克立国一事得以顺理成章,中东必须有某种强权坐镇支持,
即使没有,拱一个土皇帝出来亦可。葛楚德造访了中东几次,伊斯兰教群魔乱
舞的残骸中,显然只有这帮沙乌地部族成气候。于是协约国将宝押在沙乌地酋
长与伊赫万军身上。
  土耳其与德国如预想中战败。一战后的萧条断绝了朝圣者的人潮,皇室共
济会签订《吉达条约》,允沙特阿拉伯成立主权独立国家,将一群土著翻到
国际舞台上,酋长却只知一味依恃皇室共济会的纵容,过土财主生活,孰知会
众不好惹,人人捅人人背后一刀。王室由奢入俭难,很快陷入贫穷。
  最初那群沙兀得部落的子孙又落难了,这次可不能怪鄂图曼君王镇压,全
怪自己奢性坚强,被会众当猴儿耍。这次从天而降的救赎不来自阿拉或邪教主
,是寻找与游牧民族签约良机的标准石油公司。当年的大卫王十分狡猾,哪儿
地底多少石油,王比谁都清楚;沙乌地酋长哪里是洛克斐勒氏族长的对手?大
卫王两三下将这群中东胡子崽摸了个透,并不承诺这帮土匪金钱财富或能源分
红,而是承诺一种生活上的改造。见洛克斐勒一族带来名车、美酒与冷气机,
沙乌地酋长满口应承。
  时间推向雅尔达密约结束后,罗斯福与沙乌地酋长会面握手,从此一条美
国制的、油金油金的大狗炼套死在沙特阿拉伯脖子上,再也拿不下来。若邪
教主从坟里爬出,是否见猎心喜,抚掌表示干得好,不得而知;确定的是,对
自认为指导国师与尊贵乌理玛的瓦哈布的徒子徒孙而言,哈里发一再向财富与
洋人势力变节,简直没完没了。
  伊赫万军忿忿不平,土匪们一言不和,说走就走。瓦哈布的圣战士离开了
沙乌地皇室,四散开来,在沙漠中游荡,被罗斯柴尔德家相中,并教以色列情
报单位招安了去。于是洛克斐勒一族得到了沙特阿拉伯,所罗门王家得到了
疯狂的瓦哈比圣战军团,也就是飞利浦继承下的恐怖份子,几乎没花什么钱——
高等会众罗斯福的握手,对王而言根本用不着钱。史瓦利觉得王这种奇怪的习
性最教人恶心。这并非符合了刻板印象,犹太人苛啬成性,一毛不拔,而是恶
王就喜欢假装给哈巴狗一根骨头,看牠咬个空,咬断了狗舌头。
  史瓦利边提纲挈领描出故事,边咬住秘密不出口,忘记该看看圣彼得堡的
街景。夜城轮廓、影中运河、哀伤的古典建筑,乘着晦暗的灰色流光过去。
  “就这样,瓦哈比邪教成了世人心目中的伊斯兰教,那些逊尼派全不是真的
,而真正信仰伊斯兰教的人逐年稀少了。苏联铁幕保护了你们的真实,中亚人的
伊斯兰教大致维持本来面目,但苏共政权禁止异音。若不尽快对世界发声,你们
相信的事物终将消亡。当然首先你必须有权选择生活方式。这就是你亲美的真实
心情,不是为了美钞、资本主义跟美式民主。”
  “您......老实说您吓到我了,我看您并不是旅行者,您一定有特殊的身分
。”
  史瓦利只道真的被揭穿了。他露出的破绽不能再多,心直往下沉,小声小气
地道:“请不要向官方告发我,拜托。”
  “不会的。”乌山卡笑道,“您是精灵、妖精、小精怪还是小山精?警察不
抓的啦,精怪于业绩无用;那么向老共产党员告发您会如何?您会在无神论者的
臭气前化为一缕轻烟吗?他们现在全为了明天的议会簌簌发抖,不知兴奋还是害
怕呢。”
  看来笨蛋美谍侥幸过关。毛帽可能开玩笑,可能认真——他才不想读这家伙。
史瓦利道:“轮到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是什么?”
  乌山卡看史瓦利毫无来由地脸红,撇过脸:“不知该打哪儿问起,当我没说好
了。”
  乌山卡看他突然作兔子娇羞状,血气上冲,乱打方向盘:“您跟我见外什么?
说啦!”
  “看路啊混帐司机!车要翻啦!”
  ***
  乌山卡住的工厂区仍未熄灯,连宿舍在内好几栋水泥老建物箘集这一带,光源
仿佛深深藏在墙垣之内,雪堆成的黑暗中,给人里头很温暖的感觉。圣彼得堡运河
口的工业区背向运输海港,远处一片海黑,萤火虫般的聚落之微光被海风的深黑捧
了起来。不畏冷的毛孩子等不到乌山卡,都焦急地跑出来了,守在运河大桥边张望
,却没在往常的产业道路方向看见货车驶进来。他们人懂事,知世事险峻,一个挨
一个像排小鹅,都不扬声,躲著看。
  熟悉的车声从市区道路传来,两道车头灯光一转,货车快一步停进工厂车棚中
。孩子们见堵错了路口,拦了个空,忘形地跳起来往回奔:“真神保佑,女人们以
为你被警察抓走了!原来臭大叔跑去城里玩儿了!”
  毛孩子反应奇快,三下两下全回来了,乌山卡来不及掩护史瓦利开溜摸进厂,
他们已全聚在车边跳脚;其中两个是人小鬼大的小帮手,不跟着小的瞎起哄,自动
自发夹着纸上去清点东西。
  “你以为现在几百点?你没有搬回平日三倍物资,我们要在你的境内护照上涂
鸦!”他们齐声嚷着。
  乌山卡听见那两个少年匡啷几声开了货车门,还来不及暗叫不妙,其中一名少
年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今天的收获还真少。懒鬼大叔,煤是工厂的命脉,你怎
么半颗都没带回来?”
  众人哗然:“没有燃料!涂鸦、涂鸦!护照交出来!”
  “我们到你家了,你还怕什么?怎么不下车?”史瓦利问。
  乌山卡脸都青了:“关心政治又苦惯了的孩子真恐怖,不跟你说著玩儿的。没
想到他们等着明早看总统就职大典兴奋得还没睡。横竖都是变成幽灵人口,还来得
及,我们私奔吧!逃避很可耻,但很有用。”
  史瓦利皱眉:“别闹了,不过是小孩子,你看我的。”说罢,他把头伸出车窗
外,冲著底下堆满笑脸,“嘿,各位小朋友!我是阿拉的精灵喔!”
  “呸,迷信。金毛,你大概连圣诞老公公都信吧?如果你信圣诞老人,你还真
是基督徒之耻。”
  “迷信金毛你谁啊?”
  就连乌山卡都以看笨蛋的同情目光看着史瓦利。
  史瓦利缩回麻布袋堆中:“毛帽,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们厂了。”
  ***
  本章参考资料
  原波发现关于伊斯兰教,法语资料比英语多、质量好,真是令人不明
白啊 = 口 =
  Fight for Oil: 100 Years in the Middle East 石油在中东影响百
年历史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ybsEhlT2DA&t=1528s
  Lorsque le Monde Parlait Arabe 当年阿拉伯文是世界语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dHat3Uh84&t=1594s
  Aux origines du Wahhabisme 谈论瓦哈比教派的起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vqqKHy05oU&t=355s
  Wahabisme - Al Saoud et son oncle Sam 沙乌地“瓦哈比”王朝与
它的美国大叔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_MVyoiqm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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