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小说家
1
我不喜欢那是答案，电车上的摇晃的我逐渐在空气中淡出，像是发酵、像是升华，看
着人潮、看着不像是自己的自己，我逐渐咀嚼著自己模糊的模样，最后反刍的结果恐怕是
一滩无法思考的泥浆。
拎着背包，走进没有人的书店，直到此刻，我的心情才像是恢复平静。
听着耳边偶尔传来的呢喃声，我猜想应该是书的声音，
思想的载体轻轻地在耳边传送著一种无法言喻的共鸣。
偶尔会思考，自己的书如果真的可以放在这里，
究竟被撤掉的时间会是一天、十天、半个月？
这故事我记忆犹新，当时看见了一个新生作家写着科幻题材，如果它的书名上头的作
者名不小心写成英文译名，我猜想应该会变成书店TOP10，并且居高不下，可惜的是作者
十分诚实，他写上了自己笔名。我认真地玩味了一下，（实际上只有看背面的书摘与读者
自介），并且最后我还是没带它回家。
大约是一个礼拜之后，我发现它已经不是书衣平放的模样了，
而是被摆在书店分类的小小角落。
那时候我不禁笑了一下，若是自己，或许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你在笑什么？”正当我发愣的时候，一个女人轻轻地问，实际上那口气不是太好，我发
现原来是我挡到她的去路，不过在这种如冰冷世界的现代社会中，也鲜少有人这样与陌生
人无意地攀谈。我挪开身体，随意拿起一本书，并且回应：“哦，不好意思。”
“‘白夜行’还不错。”她喃喃地说。
“哦…是啊，实际上我已经看过了。”我顿时有些语塞，没想到随便抽起的一本书，会是
这本我相当熟稔的作品。但我下意识地反应也宣称自己其实只是搪塞与虚应故事。
“你一个人？”这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嗯。”我点点头：“妳该不会是喝醉了吧？”我无意这样冒犯，但是她浓烈的酒味似乎
已经渗透到了纸上，甚至我可以感受西本雪穗也都感觉到了。
“是又怎样？”
“也是。”
“还真无趣。”
“咦…”
“我说你还真无趣。”她打开另外一本东野圭吾的小说，名侦探系列。
“是啊…不然就不会来这里晃晃。”我随意回答，虽然满脸还摆着笑意，但实际很想揍她
一拳。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又打开另外一本书，是宫部美幸的‘火车’。
“所以…”
“我意思是‘你’，是个无…聊…的…人。”最后几个字还一个字一个字唸。我四处看看
，这么大的书店只有我跟她在日本文学区待着，冷气吹风口像是待在我的头顶。
这种陌生人迎面而来的痛击，
仔细想想虽然不痛不痒，
但就会有一股非常不爽的感觉。
更别说是辛苦了一天，上了一天班想好好放空的时候。
“怎么？连骂我的词都想不到？”这一次是村上春树，她一点都不像会看‘听风的歌’的
人。
“呃…我想妳真的喝多了。”我苦笑。
“我不适合这本书吗？”她怀疑地看着我。
“欸…我没这么说。”真是活见鬼了，我眨了眨眼睛。
“但你的确是这么想没错。”她看起来不像是用猜的，甚至还噘著嘴。
“呃…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算了，我就买这本。”她拎着蓝色书皮的‘听风的歌’，往结帐柜台走去。走路的声音
小得听不见，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人影。最后我无意在闲晃，在书柜上拎了一
本贵志祐介的作品。
幸好我不是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
结帐的小姐还开心地跟我说她可以关店了。
因为最后这一小时没人买书，还得硬著头皮等到十二点到来。
好吧，我想‘听风的歌’或许是被她偷走了。
这么想或许比较合乎逻辑。
∵∴
忘了这么说了，我是一名默默无闻的业余小说家，
称自己业余只是一种更好听的说法，
毕竟已经没有比业余更业余的说法。
‘逃避只写作会饿死的没专业才能素人作家’，
我能想到的形容词就是这样。
我在平凡算是小康的环境中成长，家中的老么，
就是那种比较令人讨厌的小孩，
容易被大人养坏的老么。
可能不太注意之下就容易走偏差路的老么。
当然，这种想法或许只是我脑内某种偏执的直观。
用以慰藉自己‘我已经算是很好’的代名词。
其实也不会死，没写作也不会死。
养活我的是科技产业，
大多数在电脑前看着上升下降数字并且试著称呼自己会Judge的家伙。
虽然听起来极致无聊，
但是比起上一个工作来说，
我认为这是更好一点的工作了。
毕竟比起装忙来说，很忙算是不错的事情。
我就是那种如果整天不做事会觉得无聊到死的家伙，
偏偏如果夙夜匪懈创作还是乏人问津的家伙。
刚好，放弃或许就是最难的事情，
跟字典有没有这两个字没有关系。
纯粹就是一种硬底子的脾气。
说要是执念也可以。
打开啤酒，坐在绿意盎然的草皮上，
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
如同自己的未来一样。
‘其实生活过得很好啊。’
这句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当我喝着第二口的时候，不禁想起那个充满酒气的家伙。
她现在正在读著‘听风的歌’吗？
还是正在厕所里吐？
我第一次看听风的歌的时候，
跟现在看上听风的歌那是完全两回事的事情。
记得那时候是我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
大概是十八岁吧。
连做爱技术都嫌生涩的年纪。
当时我根本看不懂村上写的书，
更别说是每每情节所产生充满寓意的故事。
火星人与井，举枪自尽，这种事情当时完全看不懂啊。
但是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种生动的艺术。
我将垃圾丢进垃圾桶，
让它该回归自己该待的地方，
就如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