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持续著未尽之姿一连下了好几天,将北欧的深山积累成沮丧丛生的国度。风很
偶尔的经过,只是重复著沉默的飘落,时间一久也渐渐难以承受。芙格丽撑著身躯,
拖行在苍茫的白色棱野。四肢仿佛铐上了焊有巨大铁球的戒具,连移动都是借由重量
的惯性。
穿过那片森林就到了吧。芙格丽想着。两天前在高处望见的灯火,应该是这个方
向没错。她抓紧涨得澎澎的御寒外套,那明显超过了芙格丽所适合的大小。是为了方
便在里头多塞几件衣服吗?不管怎样那都正在称职地发挥功效。那让芙格丽虽然挂著
力竭的疲态,却还不至于需要用到颤抖来维持体温。
几个小时以后,芙格丽的指尖擦过了林间最后一颗榉树。或许没那么久吧,天色
似乎跟刚才一样都是执傲的灰。究竟有没有入夜的迹象?芙格丽干咽著口水,她已经
对自己的感觉没什么把握。不过至少远处的确出现了暖黄的灯火。
一栋小型的私人建筑,以现代工法与材料,承袭了文艺复兴柱式概念的小型古堡
。没有倚靠着任何山壁,像废弃广场里遭人遗忘,具有浓郁光阴气息的老旧车款。不
算壮观,但也仿造得令人惊叹。屋墙堆著了松厚的雪,窗户部分则有些因为里头的暖
气而凝成清透的冰晶。芙格丽站在门簷撇头看着那个,拍掉身上的残雪按下了极其普
通,方形塑胶盒上附有黑色圆钮的电铃。里头回荡起比预料中还要响亮,空旷钟楼般
的当啷声。不确定是否成功引起动静,芙格丽瑟缩地蹲下身等著。背靠着门,环视方
才走过的一切。
雪仍像被暴力撕烂的纸片漫天扑散,那其实不如眼睛看到的,以为能用棉絮形容
的轻柔。实际上比较接近带有锐利不祥感的碎玻璃或刀锋,单单放在皮肤上就会觉得
痛。而那正毫无保留、肆无忌惮地下著,将芙格丽前方的世界削切得遍体鳞伤。
褐铜双门的一边蓦地朝内开启,芙格丽一个不稳踉跄跌了进去,压上了一双披着
粗布,套著软棉拖鞋的脚板。芙格丽并不惊慌,不着急也不羞赧。她以单膝跪地的姿
势慢慢站了起来。
‘您好…不好意思…请问…方便让我进去吗?’
芙格丽失神地望着出来应门的男人。应该说,是借由男人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撑挂
住自己虚浮的视线。她孱弱说著,已经无法斟酌更多礼貌性的词汇,甚至忘了表明来
意,只是渴望着进屋而已。此刻的芙格丽,急需触碰不需要由心来产生的简单暖度。
墨绿色的典雅长袍,卷翘凌乱的及肩长发。男人没有准备表情,平淡地任由芙格
丽站在自己面前。深邃的五官卡著皱褶与风霜,像伫立州际公路即将届临淘汰的路灯
。男人转身,默默朝屋里走去。既不亲切,也不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芙格丽
将门带上,在玄关褪下了着装步骤复杂的登山鞋。当她正式踏入大厅时,男人低着头
背对她坐在沙发,嘟哝地说。
“来这边烤火吧。”声音是枯叶般的干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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