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一定要被治愈吗。如果可以,多想在所有人面前诚实展现伤口撕裂的模样,因为不这
么做,又怎么深刻地形容此刻的痛呢。妳如是问,却又发现伤害妳的人是如何狡黠地藏匿
他们的刀,而妳也体贴地帮他们藏得更深。
小时候我们倍受呵护,跌倒时膝盖磨出血痕,大人就会拿出药膏轻敷在瘀血处,到了长大
以后,意识到不适就会去药局领取处方。我们似乎从某刻开始,就在不断学习很多治疗的
途径,无论是自救,还是妥协于对方的救济,身体也存在某种机制驱使自己对痛觉产生排
斥,因此学会保护与反抗。某方面来说,这暗示着我们自始就不断被要求成为完整的人,
只要妳的身上稍有偏差,妳与其他人的不同就会立刻被放大检视,而放大之后,有些丑陋
不堪的细节也就张牙舞爪了起来,像是它们本该就那样丑陋。
妳厌于这种讲求完整的精准,也不喜欢凡是对自身产生负面影响的称之为病。因为病本身
存在合理性,有一定的科学据理,人们才给它起了名字,存在可以被解决的可能,只是技
术尚未发达,或者作用非常轻微,单靠人体的修复细胞就能治愈。妳曾恍惚认为此刻的伤
痛加了一些已知的称呼,是不是代表有天就会被治愈了,于是妳开始从书籍之中找寻答案
。
所以那天才会在图书馆看见妳,看见妳面前的书堆如一座城市般高耸,让人觉得妳深不可
测。还记得以前写过关乎妳的故事,我只是把妳形容成热爱阅读的样子,爱到有点愚蠢,
没有注意到妳想在书里找到什么样的答案,而到现在一切都合理了,但是即便合理了,我
还是无法给妳一个像样的答案。仿佛一切只是经过,没有终点。
我可以给妳一种听过的说法,完美的人并不等同于毫无破绽,相反地完美的人懂得与自身
的缺陷共处。这样乍听起来简单,因此妳可以一目暸然发现这样的人都很平凡地过活着,
例如那些在捷运站擦肩而过的上班族,也许他们有不完整的过去,具体一点还有职场霸凌
的压力,但在妳眼前妳绝对分辨不出这类群体的差异。会不会妳在其他人眼前,亦是某个
群集里的一个平凡个体而已。其实说到底,这种说法的言下之意就是平凡等同于完美,完
美不是无限的,更像是平衡。
我不知道妳能不能信服这种理论,也许妳钻牛角尖的着力点一直是妳试图证明自己特殊,
但陷入比较之间的矛盾。妳拿着许多未曾听闻的名词交互比对,好像有些适切,又没吻合
到可以抱着这个词过一辈子。妳现在成型的模样,如果不能被任何名字取代,是不是也能
代表一种完美。
而到后来我们都知道,聪明的人把刀藏成了笑容,愚笨的人把伤稀释成恨,其实妳也不痛
了,只是有个东西在天秤的一端失重,找不到生活的重心,妳可以拿下来,或是在另一端
多放点快乐,这样即便有些事情无法被治愈,妳也不必替他们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