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回到青岛

楼主: pigass (不要哀求学会争取)   2024-05-25 08:54:24
去哪里的路途中,曾经下过一场猛烈的暴雨,而雨暂时停了,但鞋袜衣裤仍溼。
周二,下班时刻上了火车,下班时刻,车厢里的每张脸和嘴角都解开松懈,微微的愉快的弯著。这是光洁的车厢,三四个人聚在一起轻声的谈笑着,他们衣着清爽齐整,大概巧合没有遭遇雨势,三四个人,也或许更多。
车抵台北,出车厢上楼梯离开车站,站外已是黑夜,泛著雨后积水的地面倒影著灯火以及城市本身,但眼前似乎没有其他人经历过先前那场雨。行过城市的倒影走进城市,通常是由这里,左转,行经耸立的饭店,横穿一座天桥,下桥以后左转,由哪里已经能够看见人群,黑压压聚集在中山南路外侧的车道。过斑马线,长长的斑马线,往镇江街口走去,两名等红灯的外送员相互靠近,交谈,他们看了看由镇江街踅出的人潮,各自摇了摇头。
吃饱太闲。其中一人啐道,绿灯时扭动油门离开了。
挥手,和朋友碰面,一起走进镇江街,不算太陌生其实,十年前也曾这样走过许多次,镇江街进去是青岛东路,途经林森南路八巷,续行可抵济南路,兜一圈接中山南路,中山南路能够绕转回青岛东路。许多事情都发生在青岛东路。算不上是经历,其实,没有奉献那么多,没真的受过什么伤,没有遭遇那么大的绝望和痛苦,只是抽空上台北,到那些对外县市人来说陌生异常的街道坐一坐,鼓掌、唱歌、交谈、聆听,时候到了离开,离开以后挂念在心上。不是参加了运动,一直都是这么想,只是不得不去,去消解自己的恼怒与无用。
走过那些街路,拒马又出现了,警察三三两两也在,但暂时没有十年前肃杀,头盔盾牌齐眉棍以及水车大部分还收藏在某个地方,一小部分则收藏于十年前每个曾在这个街头逗留过的心灵里。警察们缩坐在骑楼下的塑胶凳,无聊赖的玩着手机,也许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些警察了,只剩我们这些人,仍是十年前那些人。
俱往矣。
走到济南路的教会,进入人群里,那里的人许多也穿着湿透的衣裤鞋袜,许许多多,也许我们都经历过同一场暴雨。相邻的人们淡淡的聊著天。
十年前你们也在这吗?女孩戴着口罩,眼影细碎的亮粉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在啊在啊。
来,击个掌。举手,小小力的彼此拍击。
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是得要上街头。
你们几岁?
快四十了。
我四十多囉。眼睛弯了弯,大概是浅浅的笑,而眼角细纹深深的。来,叫姐姐。
回到这里的,终究还是我们。在中山南路对向遇到了大学的朋友和久未谋面的学弟,原来已经换了工作搬回故乡,把自己喂养出陌生的宽肩膀和大肚腩,还记得更早以前曾经元旦时一起在总统府前守夜,那似乎已经是比他的体型还让人陌生的回忆了。
在街头,犹原是喊口号、鼓掌,更多时候是聆听,彼此交换议场内的状况,随口谩骂。站久了,腰后有些酸疼,拣一处人行道坐下歇息。确实是有了年纪,但似乎没什么长进,还在街上。还记得十年前一个晴朗的早上坐在青岛东路,和身边另两个陌生的学生闲谈(啊,他们说他们是哪所学校来着?),聊议场内外当前的局势以及权力关系,后来还讨论起什么是绿茶婊(欸,所以什么是绿茶婊?有些忘了)。话语毕,他们询问我得要怎么称呼。
不重要,忘了我也没关系。摆摆手回应,一边笑。国家好好的不需要上街头,我们以后应该就不会再相遇了。
休息一会重新站起,在街上,没什么长进,还在街上。
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在这里相遇呢?
作者: SIN9690665 (残雪)   2024-05-25 14: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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