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得已的雨天,只是为了得到另一个人的开伞。
近来几天自己过著云淡风轻的日子,却经常掉入他人莫名的情绪旋涡。出国游学的友
人突然无理由地捎来一段长途通话,开始没头没尾地埋怨语言隔阂和生活习惯的不便性,
但其实都是她的老生常谈,我只是保持习惯性地专注倾听,偶尔恳切附和几声,试图表现
得到新的理解的反应,她也就更卖力说下去,自己却从未有过实质真切的理解。
或是听闻同学初入职场遭遇的大小困境,偶然彼此能够聚会,他们各自抒发对于现况
的不满,然而轮到我时,一句不好不坏成了我的直觉反应,也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当下不
知何故,觉得一切和平得无药可救,也无需被救。
此刻对我而言,我无力改变任何心中的梅雨,但彼此还未就此停止前进。
随着相处人事的际遇越多,越能大致明白在他者眼中的角色定位。那段高中困乏的日
子,总认为自己渐渐不再需要也不再被需要,自然而然与人群拉开距离。有时候只是坐在
位子上,远远地眺望着,像是一个小孩偷偷攀在高墙上,仅仅露出双眼,好奇地窥看发生
了什么,一群人龙热闹穿过走廊的片刻,抑或教室里几处聚集的谈笑,仿佛那些活生生的
声音扎扎实实地流动在生命中,却硬是找不到出口而困在心头。
或许当初的性格和高中度过黑暗时期遗病有关,造就了我满是贫瘠,又不肯承认绿洲
的存在。孤独以外的世界是什么,从未有人带领我亲眼见证,我就固执地认定那里是一片
荒芜,至少还可以安慰,身边还不至于涸竭。
直到接近高中暑末的毕业,准备出国留学的一位同学博得众多瞩目,她称得上是高中
以来我少数说过话的同学。跟随人潮迁移,我也鼓起勇气凑近,趁着体育课两人躲在树荫
短憩的空档,也不顾心里是否已经准备,就马马虎虎问道。陌生的环境对她而言应该很艰
困吧,我才语落,她急着表达,一边认真回答,一边无厘头穿插八卦话题。我想是酷夏的
缘故,我们的内心话被煮沸了,都迫不及待得到超脱我们性格之外的释放。
接着她忽然不语,眼神脉脉朝向我,她嘴角浅笑的角度带有一丝令人怦然的诡魅,然
后趁着我不注意说道,看吧,这样不就能聊天了吗。才刚说完,耳边嗡嗡然的,意识深处
还无从决定该如何启齿,却恍然认知到她想表达的言下之意。
那一刻我察觉自己是个笨蛋,竟然被如此简单的语句所打动。不知道现在表现得是不
是平常主动沉默的那般印象,只想躲在她为我安好的那个位置,心想不管晴雨为否,都要
延续那股单纯的悸动,就算只是小小的芽根,也想趁现在奋力地绽出花来。
之后她也时不时打来电话,也同样无法理解谈话过程所带来的舒适与温柔,自溺却又
格外洒脱。我想我无法奢求永远的清朗,但至少迢远的路程还有一把共持的雨伞,一段避
雨的屋簷,让我们被风雨打散后,仍能重新回到人与人最为初心的距离。
也许对那个人而言,那片伞沿包围的世界就足以是互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