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念很想吐槽,但劫后余生的他还惊魂未定,满腹吐槽用语被跳的飞快的心脏咚咚
咚地压过,一句也吐不出口。
他朝四周看了看,赫然发现本来明亮净澈的教室变为一片漆黑,排列整齐的桌椅消失
无踪,只剩满地的垃圾与残破的桌椅。
黑暗中言封拿着发著光的手机直直照向他,同时动作俐落的朝嘴里塞了颗牛奶糖。
确定已经从那间诡异的教室内脱离,陈无念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刚刚…”陈无念想将刚才的恐怖经历说出来,言封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误入鬼魂所建造的幻境了,看到的、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大概是看你好欺负偷
偷恶作剧了一下吧!”言封挠了挠头,把手机交还给他。
“刚刚进来看到你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嘴巴张的跟拳头一样大,口水还差点滴下来
的样子,还满好笑的。”言封补了一枪。
“…笑屁!”陈无念瞪了他一眼,他才刚经历了九死一生,这家伙居然还在嘲笑他!
而且什么叫做好欺负啊?他不过是人好了点、心肠软了点,这样叫做好欺负吗?
陈无念心中暗骂着自己刚才怎么会期望让这么欠揍的家伙来救他?不过念头一转他却
又对言封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从幻觉中拉出感到好奇?
“你刚刚做了什么?你不是不会驱鬼吗?”陈无念问。
既然不会驱鬼,难道是用平安符吗?陈无念看见言封手中的提袋,忆起那只提袋慌乱
中被他遗落在地,顿时对着整袋的平安符起了忏悔之心。
但是城隍庙的平安符显然对那女孩一点用也没有,他不相信整袋的平安符就有办法。
况且那一整袋的平安符完好如初,一点也没有挡过灾的迹象。
言封看了他一眼,随后指了指他的左肩。
陈无念顺着言封的手看向左肩,只见一张颇为熟悉的鬼画符被贴在肩膀上,陈无念认
出来那张鬼画符是蛇妖绿妨的精心之作。
“这个?”陈无念双目圆睁,完全不相信言封是用一张画救了他。
言封点点头。
“别看绿妨这么小一条,牠可是只活了千年的老蛇妖,从古至今做过的坏事不胜枚举
,那张纸上沾了一点牠的恶气,鬼的力量没有妖强,幻境自然会破除。”
在言封的解释里,这些鬼都叫欺善怕恶,恶霸只要遇到比自己强的都会瞬间哈腰鞠躬
、成为听话的小狗,人会如此、妖鬼亦然。
陈无念没想到言封让绿妨画图居然是有这种用途 ,不知该夸言封聪明还是投机,脑
袋运转快速的他又想起昨夜言封替他驱除怪物时使用的原子笔。
“昨天除妖的原子笔也是同样的概念吗?”虽然他无法猜透原子笔内的东西是什么,
但隐约觉得除妖的方式与绿妨的画是同样的手法。
“没错!你还满聪明的嘛!”言封响亮的弹指声像是在称赞陈无念,脸上的表情却一
点也没有赞赏意味。
“那东西是我的试作品,想做个类似像管狐的东西,不过没想到挺难的,失败了很多
次才成功一个。”
然后就被你用掉了。
言封一想起这事便是心痛不已,他哀怨地朝陈无念投射出怨念的眼神,陈无念却浑然
不知,只顾著在心中猜测管狐是什么东西。
“啪叽!”
忽然教室门边传来一声清脆声响,言封及陈无念同时转头,发现有一个人影在门外,
那人正是整整失联了一天的小米。
“小米!”陈无念猛地站起,门外的小米本来目光呆滞、像一尊毫无生命的魁儡,一
听见陈无念的声音却瞬间有了动作,她无焦的双眼扫过了两人,随后便往某个方向跑去、消失在门外。
“等等!”陈无念焦急的追了出去,言封看着陈无念冲动的举动无奈叹了口气,随后
也跟着跑出教室外。
小米快步跑出走廊、右拐了弯,没有跑上阶梯,反而是跑进了刚才言封及陈无念搜索
过的一年三班。
陈无念在后跟着进入一年三班教室,此时小米已蹲在教室前方、慌慌张张地似乎在找
些什么。
“小米?”陈无念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试着出声呼唤,小米却丝毫不理睬
、迳自搜索着地面。
“小米,妳还好吧?”陈无念看着小米的背影,她一头长发胡乱披散在脑后,几根发
丝还因为汗水黏在肌肤上,手肘上一片面积颇大的擦伤、一只脚的鞋子不翼而飞,如若以
如此样貌出现在外头,大概会引起路人侧目。
小米无视后头陈无念越来越接近,她只是不停小声咕哝著什么,拼命想从地上找到她
想要的东西。
“小米,妳在找什么?大熊他们很担心妳耶!”迟钝如陈无念,他依然是一副好人姿
态关心着明显有异的小米,如果世界真的能用爱发电,他家一定永远都不缺电。
“小米!小…”就在陈无念走到小米身后、一只手即将拍上小米的肩膀时,本来蹲下
的小米猛地站了起来,一抬手就是掐上陈无念的脖子。
瘦弱的小米展现了惊人的力气,像是要一口气捏断陈无念的脖子一样,陈无念被巨量
的力量袭击、痛苦的皱起眉,一张脸瞬间胀红、宛如熟透的虾子。
“不见了…不见了……”小米一副失神模样,口中喃喃低语,掐著陈无念的手却丝毫
没有放轻力道,甚至还力大无穷的将陈无念微微举起。
陈无念红著脸、踢著离地的腿,但任凭他怎么挣扎小米却还是无动于衷。
言封在此时追来了一年三班,他无奈的看着处境可怜的陈无念,一边叹着气一边朝两
人的方向前进,他自口袋中掏出第二张鬼画符,俐落快速的贴在小米手上。
“啊啊啊啊──!”感受到图纸上不善的妖气,小米马上便松手,一边挥舞著双手、
大吼大叫着试图将图纸甩开,像在跳某种奇异的舞蹈。
重获自由的陈无念跌落在地,顾不得疼痛马上张大嘴汲取新鲜空气,他脖子上一圈深
红泛紫、触目惊心的勒痕,完全述说了小米的下手有多重。
“冲动没好事。”言封一点也不怜悯他,第一个冲出去的永远死最快,他不懂怎么会
有人不了解这样的道理。
倒在地上、完全是倒楣的代名词的陈无念一个晚上被掐了两次脖子,缺氧的脑袋与痛
的不得了的颈部,根本没办法开口回嘴。
另一边的小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上的图纸甩落,她张大嘴,貌似惊魂未定却又哀
伤的望着天花板,口中依然重复著那句:“不见了…不见了……”
“妳在找这个吗?”言封自提袋内拿出刚才发现的那叠空白乐谱,他本打算待会带回
家研究研究,没想到这个明显不是小米的小米也在找乐谱。
小米一看见空白乐谱,无神的眼眸突然发出光亮,她开心的急扑上来、猛地自言封手
中抽走乐谱,仿佛是获得宝物的孩子般雀跃。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找到了…找到了……”小米高举乐谱、表情如痴如醉,如果
乐谱是一壶佳酿,那她必定是被纯香酒气给薰醉。
“咳咳……咳…那是什么?”一身狼狈的陈无念蹒跚起身,他的头还有些昏沉、脖子
也还在痛,看着小米拿着一叠纸快乐的转圈,脑袋还无法思考的他问向言封。
“空白乐谱。”
“在这捡到的?”
“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乐谱?”言封扫了他一眼。
确实不会。陈无念想。
“为什么小米看到空白乐谱这么高兴?”陈无念又问。
“…我怎么知道?”小米的身影映在他沉黑的双瞳中,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附在小米
身上的东西要找一份什么也没写的空白乐谱。
“对了!大熊曾经说过他带小米来这里时,小米也是突然抓着一叠纸大笑,难道是那
叠纸?”陈无念突然想起这件事,惊讶的问。
“也许是。”言封此时又自袋中挖了一颗牛奶糖塞进嘴里。
“他还有说小米那时候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陈无念一手放在下颚、努力的自脑中
提取稍早前的记忆。
言封盯着欣喜若狂的小米,嘴里嚼著甜滋滋的牛奶糖,静静等待陈无念想起那句话。
“我想到了!”过了半晌、陈无念突然大喊。
“红色的不算数!”
陈无念的话语刚落,本来还手舞足蹈、嘻嘻发笑的小米忽然停下了动作,她维持着高
举乐谱的姿态,仿佛有什么开关被触动一样,瞪大双眼缓缓转头看向陈无念及言封。
陈无念紧张的看着动作诡异的小米,突然能理解大熊为何会落荒而逃;反观隔壁的言
封则是一脸淡定,嘴巴大力咬著牛奶糖、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米勾起不自然的笑,那表情即便在黑暗
中看都略显模糊,陈无念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怪异与恐怖。
“红色的不算数……红色的不算数…对!红色的不算数!红色的不算数!”小米由呢
喃便为吼叫,下一秒突然抓着乐谱又冲出一年三班,陈无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呆愣了一秒又跟着冲了出去。
“……”言封再次看着学不乖的陈无念离去的背影,心里充满无限感慨,但他却不能
选择不跟上。
陈无念跟着小米一路又回到让他陷入幻境的那间教室,小米到了教室门口不知为何停
了下来,似乎踌躇著是否要进去,陈无念伸手想抓住她,却在伸手之际、小米又忽然欣喜
地一脚跨入教室内。
陈无念跟了进去,发现小米又蹲在地上找寻着什么。
这次他倒是乖乖的站在原地观察,颈部的伤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别再被掐第三次脖
子。
言封随后也进了教室,他连斥责都懒,黑框眼镜后挂著一副死鱼眼站在陈无念身边。
小米专注的在地上东看西看,嘴里一边唸著不明语句,一整晚都是这种模样,。
她以蹲姿绕了地板晃了一圈,最后在教室后方的角落发现了她想要的东西。
“嘻嘻…嘻嘻嘻…红色的不算数……”小米高举着手,手中的东西被窗外露脸的月亮
照的闪闪发亮,陈无念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不禁往前了两三步。
此时小米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即便是太阳毒辣的炎热夏季,小米整只手臂都还是
一片雪白,如同其他女孩一样非常注重防晒保养。
小米看着自己时常以护手霜保养的雪嫩手掌失了神,拿着物品的另一只手自己有了动
作大力挥动起来,欲将手上紧握的东西砸往掌心,这时陈无念才发现、她拿的是一块玻璃
碎片!
“等等!”陈无念大喊,想上前阻止身体却比脑袋迟钝,一旁言封比他更快,一个箭
步就冲到小米身边、下意识伸出手准确接住落下的玻璃碎片。
玻璃碎片扎进言封掌心内,黑红的液体自玻璃边缘噗哧噗哧地缓缓冒出,陈无念看见
言封没头没脑的用手去接几乎是要吓傻了。
“你白痴啊!正常不是应该抓住她的手吗?你用手接干嘛?”陈无念紧张的挤到他们
俩身边想查看言封的伤势,却因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学不会教训的人没资格说我。”言封懒懒的看了他一眼,用另一手牢牢固定着小米
持玻璃的手。
“小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陈无念担忧的看着此时双眼空洞
、神情呆滞的小米,即使如此她却还是异常有力,她抵抗著言封的力气、将扎进言封手掌
的玻璃碎片拔起,言封掌心本来被玻璃堵住的伤口便涌出更多鲜血,他赶紧将手掌压向腿
边,意图让牛仔裤将不断冒出的血吸干。
“陈无念,抓着她!”没扎到自己的小米不死心的又朝着自己的掌心挥动玻璃,言封
赶紧对陈无念发出指令。
陈无念用两只手抓住小米,却没想到他使尽吃奶的力气一样无法阻止小米的动作,一
个面无表情的女生和一个因使出全身之力而脸部胀红的男生,在这恐怖的废墟里进行着诡
异的力气大赛。
眼看小米手上那块玻璃就要再次落下,言封情急之下将陈无念肩上的鬼画符撕下,换
贴到小米身上。
此时鬼画符的墨迹比起刚贴时浅了不少,为了预防万一,言封贴上后还大力将小米撞
倒在地,以自身重量压制小米的动作。
因为剧烈晃动,言封不小心又牵动到掌心的伤口,他一个没注意,掌心满溢的血便落
了一滴到地上,刹那间怪风四起,教室内的灰尘残骸被吹得四处飘散,敞开的门片也咿呀
咿呀的摇晃着,陈无念半瞇着眼,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感到困惑。
言封察觉到异状,直觉朝掌心方向看了过去,对着那滴已渗入地板的血漏出苦笑,他
赶紧将掌心的血又往裤子抹去,裤子抹满了便换成抹衣服,直到陈无念看不下去。
“你都不怕伤口感染吗?”陈无念说。
那块玻璃碎片沾满灰不说,言封的衣服裤子也不一定是干净的,手上又布满许多看不
见的细菌,要是没有好好消毒伤口,很有可能会演变成更糟糕的情况。
“怕啊!”言封理所当然的说。
“怕你还乱抹!”陈无念从另一只口袋挑出一包面纸,抽出一张压在言封掌心上。
“面纸有比较好吗?”言封问。
“没办法,没有纱布只能用这个凑合著用了。”
陈无念替言封压着伤口半晌便松手要他自己压,自己则前去查看小米的状况。
此时的小米被言封全身的重量紧紧压住、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她紧闭双眼、神情祥和
,两手垂落在地,一手还握著玻璃碎片。
陈无念将手伸向她鼻间确定还有呼吸,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吵杂脚步声,接着外头的人
似乎发现了他们,急忙进入教室。
“你们没事吧?”教室内的奇异光景似乎让他们吓了一跳,光哥看着一手染血的言封
、脖子一圈勒痕的陈无念,有些担忧的问。
“没事,倒是小米好像昏过去了。”陈无念指了指地上的小米,此时的大熊看见心心
念念的女朋友,赶紧推开言封查看小米的伤势。
“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都受伤了?”小灵看见挂彩的两人吓了一跳,连乐仔的表情
都透露着惊愕。
“晚点再说吧!赶快先送小米去医院比较好!”陈无念说,不只小米,言封的伤口也
必须去医院包扎。
“好,我来打电话。”光哥自裤子口袋掏出手机,看见这一幕的陈无念才突然想到,
其实他们大可以用手机连络光哥等人一起下来帮忙,只是刚才情况太过混乱,他一时之间
忘记了这个方法,才会和言封两人在这儿瞎忙。
也不能说瞎忙,至少他们找到了小米,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救护车约莫半小时后抵达,小米及受伤的言封和陈无念一同搭上了救护车。
担心小米的大熊本来也想跟着上车,但大熊的车种是年轻人间流行的档车、小灵并不
会骑,被威胁之后绝不会陪他来牵车的大熊才放弃了搭救护车的念头,认命的骑着自己的
车前往医院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