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放学时,经过校门,在走回家的转角路口,总会有个女人站在那里。
那个女人穿着非常破旧的酒红色风衣,头发凌乱,打着赤脚。无论刮风下雨,她一定都会站在那里,注视著每个路过的行人。
我记得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我和同班同学走在一起,刚好经过那女人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直盯着我们瞧,吓得我和同学赶紧加快脚步逃离。不过离去前,我曾回头再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的部分头发盖过了她其中一只眼睛,但我还是能深深地感受到她的注视带来的恐惧。
当我开启家门的时候,我看见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妈妈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平常我都只能透过电视机,才能看到我的爸爸。爸爸在小小的萤幕里,滔滔不绝地说话,有时候还会跟别人吵架。我问妈妈爸爸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事情,妈妈都只是笑笑地说,爸爸在帮助别人。
后来,我隐约地听见电视上的声音,叫着我爸爸的名字,后面还加了一个名词,好像是“立法委员”。
不过只要爸爸回来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爸爸都会抱起我旋转个几圈,然后问我考得好不好。考得好的话,爸爸会给我一千元的零用钱,不过就算考得不好,爸爸也会摸摸我的头说没关系。
我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一个月过去了,那个女人还是一直站在同个地方,望着路人。
老师说,那个女人有个名字,叫作梅姨,是这个镇上的老居民。因为一次车祸丈夫跟孩子都被撞死了,所以她才会发疯,而她只是把大家当成她死去的孩子,希望班上的同学不要欺负她。
当我听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梅姨好可怜。我想起爸爸妈妈常跟我说,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所以我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今天放学的时候,要买一个便当送给梅姨吃。
我没有说话,只是有点害怕的把买来的便当递给梅姨。梅姨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我,又看着我手上的便当,定格了很久,才接下我手中的便当。
帮助别人的成就感,让我觉得很开心,我回家兴奋的向妈妈炫耀我帮助别人的事情,结果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疯狂大叫,要我离梅姨远一点。
我不懂,为什么帮助别人这么快乐的事情,妈妈会生气成这样?
那是我第一次不听妈妈的话,我每天放学都会买一个便当来送给梅姨。
只是我从来没有看过梅姨笑过,她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我大部分都是静静地坐她旁边,陪她吃饭,直到看她吃完我才会离开。
直到某天,梅姨突然开口对我说话,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梅姨问我,但还是一直扒着手上的便当。
我拉下口罩看着梅姨,妈妈说我容易感冒,规定我一定要戴口罩上下课。
说完,我看见梅姨放下手上的便当盒,看着我,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得到她嘴里的饭粒,还有黑黄色的牙齿,她笑得让我感到不太舒服。
我终于找到你了,梅姨边说著,笑得嘴巴都快裂开了。
忽然,我觉得脖子后面好痛,头晕目眩,眼前变得模糊,而梅姨还是笑得很开心,嘴巴开开合合的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
眼前一片漆黑──
后来,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妈妈抱着我不停哭泣,嘴里说著谢天谢地,而爸爸则是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那一天我在梅姨面前拉下口罩,之后就没什么记忆了。
我觉得全身很痛,望向手臂和小腿,多了很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伤口。
我问妈妈我发生什么事了,妈妈摇摇头,只说我遇到坏人了。
梅姨是坏人吗?她怎么会是坏人呢──?
那一天的医院很吵闹,很多亲戚都来探望我,还有我一直很害怕的,警官退休的爷爷,从以前妈妈就一直安慰我说,爷爷是帮忙抓坏人的,叫我不要害怕,可是我还是觉得总是板著一张脸的爷爷,比站在路边一直盯人的梅姨还要可怕。
爷爷来的那天夜晚,我在半梦半醒中听见耳边有零碎的谈话声。
那个女人终于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真相的。
我听见一个像是爸爸的声音这么说著,但过没多久我就陷入沉睡,而且还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有一个很像梅姨的女人,七孔流血地抓着我,然后咆啸。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个像梅姨的女人又咯咯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