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一吹起时就从远处带来一阵阵的鸟鸣,李震雄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幻听,
怎么这样的嘎嘎声始终挥之不去?看一下前后排队的人潮好像大伙都不在意似的聊著天,
是真的听到呢还是只是脑袋里的残音?拿出手机无意识地又滑到尹权丽的电话,虽然下午
才打去问过情况,受到死亡威胁的她竟然还有心情叫修落地窗,虽然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但相较于一般人这时候应该是哭哭啼啼或慌乱得什么事也干不了吧?这样稍嫌平淡的反
应反倒让他更安不下心,这不正是山雨欲来前?
要再打给她吗?顺便用扩音让她听听这鸟叫声的真实性、还有究竟在聒噪个什么劲?呵呵
听得懂动物说的话,原本像是天方夜谭的话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就算到现在都还难以置信
。
等等工作优先!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得专心起来,李震雄收起脸上的表情,用手机再
次确认王太福发过来的讯息,上面写的地址和店名正在眼前,看来他没走错,已经记不清
楚上一次来像样一点的店是什么时候?纯享受和放纵身体的年纪已经离他好远,身上穿的
也不知道适不适宜?简单的深色格纹猎装、黑色衬衫与合身裤,大概就是他这个年纪应该
有的穿着吧?
‘哇!雄哥!’
一张笑嘻嘻的脸在不远处对他招招手跑过来,不同于局里王太福的装扮明显花俏时髦
许多,头发也整理得油理油气。
‘哇哇雄哥!发电厂老板吗?再梳一下这边的头发……像这样、十条街以内都不是你的对
手!’
比著发型又上下打量著李震雄,男人味十足的模样连他都有点惊艳。
‘呿~~吵死了进去吧!’抿住稍微上扬的嘴角,保持威严是必要的。
九点店门口一开人群便鱼贯涌入。
王太福已经先打听好乐团开唱的时间是十一点,团员休息室在舞台正后方,大约在开唱前
一个小时左右会先到,也许是待在休息室也或许会走出来喝两杯,他们就是在等待这样的
机会,如果直接走去敲门就跟平时的警察问案没什么两样,若是装作巧遇那又是另外一回
事,纵使之后再细想这当然不可能是巧合,但当下的莫措手足是之后无法粉饰的。
‘你常来这种地方玩?’两人捡了吧台的位置坐下。
‘也还好、工作忙还是要有社交生活啊雄哥,那你平常下班都在干嘛?’
‘……就随便看看。’
王太福熟门熟路对着酒保比了个圆圈手势又比了二,貌似也帮李警官点好了。
‘王太福,我开车来的。’
‘哎呀呀雄哥!不是说好坐车来的吗?怎么还是自己开啊?’
‘嗯嗯,也许还有要去的地方。’
‘雄哥你真的该放松一下啊──’
"你的脸看起来比那些被害者的家属还惨啊!"
王太福没讲完下半句话,接过酒保上的两小杯蓝色水酒,一杯立即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手假装很随意地搭上李警官的宽肩膀,
直到接收李震雄投过来睥睨的视线后才慌张地放下。
乐团还没登场取而代之的是闹哄哄的西洋摇滚,再加上昏暗灯光、闷炙的空气这些都让远
离夜生活很久的李震雄头疼不已,他点了一杯无情水试着让自己稍稍舒缓,目光搜索著包
厢内进进出出走动的男女、吧台旁喝得七荤八素的买醉客、舞池中轻摇身躯对他媚笑的女
人,但那一张张脸却渐渐重叠在一起,就像戴上面具每个人的脸孔越发一致,他喝得不是
水吗?
‘嘿!可乐加冰块、大杯的!’敲敲吧台桌面,言庆佐果然出现了。
李震雄连忙踢了正准备举起第三杯的王太福一脚,用眼神示意著,王太福反应倒也很快镇
定的喝了一口转向站在他旁边的言庆佐搭讪。
‘欸欸-你怎么在这啊,是我啊!白天的-’
‘刑警?’
‘没错没错,也来玩吗?’
‘不,我是待会要表演的乐团鼓手,这么巧你们也过来?’
他对李震雄点点头,大概也认出来了。
李震雄不发话只是静静的在旁边观察言庆佐脸色,希望能看出一些蹊跷,但他的脸始终一
片坦然轻松,说他是乐团鼓手除了头发有些狂野之外,说话轻轻柔柔的模样还带著书卷气
,实在让人难以联想。
‘所以你白天除了在海沐洞上班,晚上还要来练团、表演啊!?都算超时工作了,不累?
’王太福仍然努力搭话中。
‘对啊,不累,打鼓反而可以更放松。’
言庆佐接过酒保送上的可乐,喝了一大口可乐接着说‘我先走了。’
快速的结束谈话便穿过人群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那孩子表演前会有点紧张不太爱聊的,你们晚一点等乐团表演结束再找他比较好。’
酒保大叔擦著玻璃杯对着刑警二人组说道,当酒保二十多个年头早已经训练能在各种轰隆
声响中分辨出可以吸收的对话,这两人虽然没穿制服但那股刑警味道是躲不过他的鼻子,
希望那孩子没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李震雄扶著额头想还要在这待上三四个钟头他就受不了,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
的忐忑,导致现在的他坐立不安,王太福似乎也看出他的情绪主动表示愿意负责这次的任
务,于是李警官便简短交代一下王太福该怎样有技巧的问话,该问到那些重点、就准备离
开,算是给王太福一个磨练与表现的机会,当然酒精的摄取就到此为止他帮王太福点了一
大杯苏打水,也吩咐酒保别再上酒会妨碍公务。
步出夜店与现在的差距只不过是从混浊的深色里再次遁入另一道阴影里,而人在黑暗中只
会在意自己的脚下,始终忘了抬头寻找或许可能的光源、或许该堤防的危险,那站在建筑
物顶端黑压压一排的送死鸟是李震雄所忽略的。
∞
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脑袋顿时清醒一半,尽管脑门上还哒哒哒的抽痛,开着车兜风一会后
那圈像套在头上的紧箍终于稍稍松开,车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时刻十点二十四分还早呢,尹
权丽这时候在干嘛?已经到朋友家了吗?才这么想的时候身体的反应已早先一步,车子滑
到路旁的停车格内。
‘喂?妳在朋友家了吗?’也不等对方开口劈头就问。
‘嗯?没……没有啊?’
‘啊?没去?落地窗还没换好吗?’
‘换好了,现在在家里。’
‘一个人在家??’
‘……应该……算是吧?’
‘欸不是说先不要在妳家,都被盯上了?算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手机随即挂断丢向一旁的副驾驶座,蓝色的小车在夜里的车道上回转一大圈奔向它知道的
方向。
‘他到了,喵。’
一只黑猫站在尹权丽二楼的阳台矮墙上对着她说。
‘要进来吗?’怜爱的搔搔猫下巴,她忠心的护卫者啊。
‘不,晚上啊就得溜达一下喵,虽然要照顾妳但不能耽搁我的青春啊喵。’
‘哈哈哈-去野吧你~~’
一下就听到李警官在楼下敲门声,尹权丽连忙跑下楼开门,在一片昏暗之中她看到一手提
著大袋子在门口老实等待的李警官,竟有点想哭的冲动,那是一种对人的感动和很久很久
或者可以说是没有体会过的温暖。
‘李警官你应该回去休息,我没事的。’领着他进到自己的小天地。
‘唔,就过来看看,我稍微转一下妳这附近目前没什么异样。’
说著话时顺便将手上的袋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寿司盒、
几瓶果汁饮料和两包薯片,来人家家里总不好两手空空,女孩子都小鸟胃寿司应该可以吧
?他是这样想的。
‘嗯?’尹权丽眨眨眼,李警官是来野餐的吗?
‘当消夜吃吧?’
看着打开的寿司盒是新鲜的生鱼片和握寿司、花寿司‘那个……李警官我吃素。’
她可不想每次打开饭盒就感受动物们的恐惧,吃进去嘴里时他们的尖叫也不会消音。
‘什么?吃素?是因为有这个以后吗?’比了一下耳朵表示。
点点头,从橱柜拿出了两个玻璃杯选了葡萄汁倒进‘这个我可以吃。’
怕辜负了对方心意好像该吃点,所以拿了豆皮寿司,让出主位的长沙发她缩到旁边的单人
沙发上,拿遥控器打开电视制造一些噪音来缓冲气氛。
李震雄大概是饿了寿司一口接一口‘对了上次就想跟妳说,妳的红头发太明显了混在人群
一眼都可以认出来,要染回深色发。’
‘我也想但没办法。’
视线从食物中转移到尹权丽的脸上‘难道这个也固定了吗?’
‘对,就算染了睡一觉起来又会变回红色。’
而且有时候不小心受伤时还会突然流出绿色的血,李警官看到会不会也觉得她是个怪物?
‘好吧,那……妳有没有什么常联络的朋友?紧急联络人之类的?我得记下。’
摇摇头‘所以李警官你知道……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吧?’
所以才特意避开这个选项?她垂下了眼睛接着说
‘你觉得八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还会有谁想与我来往?更何况当时我是被当成杀人嫌疑犯
而受到审问,之后还进了疗养院……’
这样的身分走在路上没被丢石头都算万幸了吧?
‘咳咳──’被芥末呛了一口的李震雄费劲咽下寿司‘那个不是有一个男的?苏有宽?也
没联络了?’
‘没有,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疗养院的时候,他过来看我但是一句话也没说就是远远看着
我,好像我真的是被隔离的怪物,对啊死的是他的好兄弟,也许他也怀疑着我不能原谅我
吧。’
‘唔……’
李震雄默默收拾吃完的餐盒、擦擦嘴又喝了一大口饮料,停顿一下才接着说
‘超惠死的时候我也曾经接受过调查,那种被怀疑自己绝不可能做的事真的不好受。’
两条受干涸之苦的鱼互相吐著彼此才懂的困厄命运,这些年来的寂寞无助和各种无法自己
消化的情绪,现在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完全懂得,那不是用言语安慰而是完全的感同身受,
是久旱中的甘霖,得浸淫、得享受,即便那是来自对方的苦泪。
就这样闲聊著就过了午夜,稍微亲近一些谈话也渐渐轻松起来。
‘所以妳算是另类的打击犯罪英雄嘛,像蜘蛛人、蝙蝠侠之类的,难怪遇到这种威胁都比
常人镇定。’
‘可是我应该……还算是人吧?我也会受伤的、……’
尹权丽踟蹰著不知道该如何向李警官开口,从送死鸟得知的死亡预告虽然可怕,但更让她
恐惧的是这一大群不知善恶的送死鸟,似乎是从她手上的藤蔓树中被解放出来的,会对这
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欸?那是飞蛾扑火的意思吗?妳的玻璃怎么黏一大堆蛾!’
李震雄指著新装好的落地窗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聚满数十只飞蛾。
‘嗯?有什么事吗?’
新落地窗隔音很好的关系她暂时听不见,得开一条缝听听;才走近一点她便倒抽一口气,
虽然站在阳台角落的矮墙上但那闪著淡淡红光嘴的黑色大鸟仍然让人无法忽视,不发半点
声响用他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尹权丽,那绝不是普通的鸟、从他的眼睛里能读出更高层的智
慧。
小心翼翼开了一条缝"啪啪啪~~~嗡嗡~"是飞蛾翅膀鼓动的声音,交头接耳一句接着一句
。
‘要说啊-要说。’
‘火,火扑来。’
‘那个人来、来的地方。’
‘死掉了,死掉了。’
‘碰碰──都是、火。’
尹权丽拼凑著飞蛾混杂的话语,转头望向安稳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李震雄
‘你刚刚从什么地方来的?’
‘啊?’
尹权丽变青的脸色让李震雄倏地从沙发上跳起,大事不妙?
‘你刚刚从什么地方过来这里的?’带着激动又再问一次。
‘夜店……和王太福一起……’
‘失火了!那里失火了!有人……有很多人死了……’
艰难地补上最后一句话,总是带来坏消息的自己多不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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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痛苦的时候能安慰的,是爱
最幸福的时候会伤害的,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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