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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何忍？何不忍？
纵有人在门外守候，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仍不宜与男人同室而处太久，所以，即便曹寅有
千言万语想对我说，也得考虑到我的立场，松手让我离开。
“谈妥了？”
刚踏出门口，纳兰性德语带玄机对我说。
“说得像是作买卖似地，有时间贫嘴，倒不如想想，如何说服令尊大人，打消提亲的念头
，免得他跑到老祖宗面前添乱。”
冲着他叫我一声大姐，我卖起老，不让他继续调侃。
“家父最是疼爱我，事事由着我，我没点头，他不会自作主张。”
纳兰性德有绝对的自信。
他人的家务事，我插不了手，纳兰性德说不会，我就当这个忧虑是多余的。
该报平安、该探望的人一口气全看了，无事一身轻，难得在外面过夜，我舍不得这么快回
海空轩。
与纳兰性德并肩坐在马车前座上，，左顾右盼，恨不得把北京城的夜色，全给记进脑海里
，回头在细细地回味。
“找地方喝两杯如何？”
有个洞察力入微的朋友，好坏处兼半，坏在不能随意说谎，好在只要一句话、一个小动作
，无须说，他便能知道妳的心意。
“不方便，还是回海空轩。”
女子女子，事事受制，尤其在吃人的礼教里。
“交给我，妳进车里等着便是。”
纳兰性德狡猾地笑说。
他办事我放心，进了车厢里。
我一坐稳，马车快跑起来，行了莫约一刻钟的路。
“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车一停，纳兰性德跳下车，贴近帘边，要我再等片刻。
听见拍门、应门声。
“这不是纳兰公子吗？这么晚了，您到小号来，有什么事吗？”
对方与纳兰性德熟识。
在一阵窸窸窣窣交谈声过后，纳兰性德走回马车，掀开了布帘，请我下车。
眼前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雅思茶楼。
纳兰性德三言两语间，让已经打烊歇业的店家，重新开张营业。
“花了多少银两？”
有钱好办事，而且他最不缺的便是钱。
“我也想给，但掌柜坚持不要，只求一幅书画。”
他囊中有万贯钱财，源源不绝的文思泉涌，任他挥霍。
“生若像你，夫复何求。”
我发自内心赞叹。
“可惜她一点也不在乎。”
掌柜大方将整间茶楼交给了他，他端著一壶酒两个小杯，倒酒时，遗憾地说。
“其实你们很相像，都无法对自己的心说谎，要有耐心”
身霞是个勉强不来的人，心往哪走，人便往哪走。
“问大姐一件事，她在哪边有心上人吗？”
纳兰性德用尽心思讨好，因为没得到预期中的回应，挫败地想从我这得到答案。
“想到哪里去了。”
每三个月一次在两个时代间往返，我和身霞很难交到朋友，分别向我们表示过好感的男生
，一一被婉拒了，唯一一个大胆，直接杀到赵妈妈家向身霞告白的家伙，匡哥毫不客气整
治他一顿，吓得他，一见到身霞就逃跑，再也不敢偷偷摸摸跟踪。
没有感觉到身霞对谁动情的征兆，除了匡哥，纳兰性德是她提及最多的男性友人，而且好
感持续累积中，他多虑了。
“我怕自作多情，令她难做。”
纳兰性德没顾著自己，凡事为身霞着想，难能可贵。
“妹妹的心思，做姐姐即便知道些什么，也不好开口对外人道，你若是累了，大可放弃，
移情别恋，倘若还有心，不妨续爱，或许有朝一日能感动她，抱得美人归。”
身霞和我不同，她早怀着一颗待嫁女儿心，这两年热中在学习烹饪，连过去讨厌的女工
也渐渐上手，还向富察姑姑请教了不少绝活，手艺一日千里，我手边用的绣花锦帕，便是
她一针一线织缝而成。
问她为何转了性？
她羞说，到了出阁的年纪，不能在浑浑噩噩混下去，万一嫁人了，未来怎么伺候好夫君与
公婆？
“当真？”
纳兰性德从我口中听见一丝希望。
“虽然我舍不得她那么早出嫁。”
就身霞角度，她在处于嫁人的黄金时期，不管我如何反对早婚，也不能耽误她缔结良缘。
毕竟我们谁都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这趟时空旅行会终止，难保哪一天我和身霞各归其位后
，我可不想将她，害成了老小姐，被她抱怨。
“与人间相比，天上如何？”
纳兰性德把我们当成误下凡间的天女。
“两个世界，无从比较，但绝对让你叹为观止。”
太难解释，我一语带过。
“从没想过这生会碰上仙女。”
纳兰性德完全进入想像世界无法自拔。
“想太多，我若是神仙，怎会受困于哑斋中，劳烦你来救我。”
我破坏他的幻想。
“该不是寄付神力的羽衣被人拿走了一件，妳们得轮流回天上覆命，另一人无奈才会受困
于红尘之中。”
他的想像力丰富到满溢，不是我轻易能扼杀。
“那你要帮我们取回来吗？”
我失笑问。
纳兰性德饮了一杯，陷入长考中，百般艰难才说：
“若能成就好姻缘，化为神羡比翼鸟，何须截情断义享长生。”
“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我拿孔夫子的话教训他。
“我承认自己是才子、浪子、不肖子，可就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孔孟教义下的君子。”
在清朝人人抢著当，硬要冠的头衔，纳兰性德退避三舍。
匡哥也说过类似的话，宁为真小人不当伪君子，这两人如果生在同个时代，一定是臭味相
投，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我被逗笑，举杯敬了这位真性情的老实人，祝他早点赢得身霞芳心。
等于是得到亲人祝福，纳兰性德信心为之一振，爽快地一饮而尽。
一杯接一杯，见我喝到半醉，纳兰性德提议适可而止，我们才停杯。
他随手拿起柜上毛笔，吸了砚中残墨，在红漆柱面写上。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诉说对身霞的相思之情，顺便实现约定，以词垫付酒钱。
康熙的字中规中矩，严守法度，纳兰性德的字骄狂奔放，各有特色，我都喜欢。
回海空轩的路上，碰上一队巡城官兵，苏麻姑姑给的令牌，这时派上用场，一见令，带队
将官立即撤队放行，一路无阻地返家。
为避嫌，纳兰性德将我交到婆婆媳妇手中后，自己驱车回府。
我睡到黎明破晓才清醒，午后到蜂花绣舖跑了一趟，想找富察姑姑说话，她却不在，有些
失落地回到宫中。
慈宁宫还是慈宁宫，哑斋依旧是哑斋，景物不变，人事却已非。
从刘忠以下，太监宫女看我的眼神全变了，找了如喜来问，如喜说，慈宁宫里的人就等著
一道圣旨来，冲著太皇太后的面子，纵然不能封妃封嫔，也会是个贵人，还提前帮给我取
了苏贵人的称号。
这可把我吓傻了，在花房找著太皇太后与苏麻姑姑，交回令牌，悄悄地问这件事真假？
“皇上若喜欢妳，这是天大的福份，姑姑也替妳高兴，却因为妳心中另了他人，暗自为妳
发愁。”
苏麻姑姑也听闻了这事。
“我不要。”
这不在我的预想范围内，成了康熙后宫的一份子，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有一大帮子人跟着
，我再无法像现在，隐密与身霞交换身份。
“皇命难违，老祖宗不在乎多一个人伺候皇上，这件事不容妳说个不字，妳及早切断与曹
大人之间的情缘。”
刚约定终生，苏麻姑姑便要我做好离缘的准备。
见我满脸悲愤，苏麻姑姑不舍地说。
“这只是我们单方面的猜测，即便皇上真有这个意思，也不会在最近将妳收入后宫，莫忘
了，妳不久才触犯了谋逆之罪，皇上不好光明正大要了妳。我再想想，说不定能想出个两
全其美的法子，譬如说，妳提前出嫁。”
苏麻姑姑给了我暗示，我嫁了，皇上便不能夺人所爱。
攸关终生大事，尤其我是一人上花桥，两人嫁。
我无法当场给苏麻姑姑答复，她要我审慎思考，擒下鳌拜及其党羽后，康熙正大刀阔斧整
顿朝政，忙得不可开交。
鳌拜仍被关在大牢中，他未死之前，康熙没有心思在女人身上。
我还有一点时间。
这份判断正确，康熙收回皇权后，汲汲营营于竖立天子权威，班布尔善因此被绞死示众，
初尝亲政滋味，康熙有万千抱负与想法，等着实现，来慈宁宫稍做请安，便前往干清门听
政，虽然来去匆匆，看我却不像以往般冷淡，冷静眼神里，透著一股关心的暖意，殿上的
人全看出来，碍于康熙的面子，心照不宣罢了。
在日记里写下我的浮躁与恐惧，第一次迫切想从清朝逃脱，我一走了之，便换身霞去面对
，而我终究无法远走高飞，再过三个月还得轮著来受磨难。
‘看来只有先嫁这条路了，嫁给谁呢？’
我以笔问身霞。
一日，苏麻姑姑告诉我，太皇太后传了爸进宫，我心里大惊，难道太皇太后打算向爸开口
，要了我，充实后宫吗？
“别往坏处想，老祖宗是为了鳌拜的事，想找图大人商量。”
苏麻姑姑要我别自己吓自己。
“利用这次机会和妳阿玛谈谈，尽快要曹大人登门提亲。”
苏麻姑姑要我禀告爸实情，做最后的决定。
康熙一退朝，爸来到慈宁宫，由刘忠领着到大殿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开门见山谈起鳌拜。
鳌拜死不认罪，拒饮食，天天在大牢里破口大骂康熙与众皇族，口口声声盼顺治显灵，看
看后代子孙如何对待功臣，鳌拜立下诸多功勋，力抗多尔衮，康熙才得以从顺治手中接下
大位，实打实的汗马功劳，竟遭康熙如此羞辱，令群臣寒心，话从大牢传了出去，闹得沸
沸扬扬，太皇太后与康熙颜面无光。
太皇太后对爸晓之以情，希望他去大牢劝服鳌拜进食，免得他饿死在牢中，害皇室落了一
个虐待功臣的恶名。
“鳌少保对咱大清的功劳大过天，老婆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可他得理不饶人，从没把皇上
放在眼里，你要老婆子如何向皇上说情？”
太皇太后想饶过鳌拜，这与史实不合。
鳌拜有一线生机，爸自然紧紧为他捉住不放。
“鳌中堂在气头，怕是连我的话也听不见去，微臣斗胆，请太皇太后恩准，由贝儿替我跑
这一趟。”
爸要我代替他前往。
“也是，贝儿曾为他出头，又与你关系匪浅，念在这两层情份上，或许他会听劝。”
太皇太后觉得爸言之成理。
不等太皇太后吩咐，我主动接下任务。
“老祖宗觉得贝儿合适，贝儿愿意替老祖宗分忧解劳，只怕又惹恼了皇上。”
康熙不怪罪，跑这一趟并不困难。
“我会去跟皇上说，事不宜迟，刘忠叫膳房准备一个食盒让贝儿带上。”
事就么定下，在食盒备好之前，爸获准私下教导我一些与鳌拜沟通的技巧。
“告诉妳鳌伯伯，务必忍一时之气，留住有用之身，将来必有翻身之日。”
太皇太后的话让事情有了转寰余地，爸相信，只要鳌拜合作，便能逃过死罪。
我一一记下，正想和爸谈论康熙看上我的事，爸一头热地，全部心思全用在解救鳌拜上，
要我日后再说。
刘忠捎来了食盒，在太皇太后告知下，康熙派了梁九功到慈宁宫，专程领着我到大牢。
“小姑姑放心，皇上说了，这件事办成，有功无罚。”
梁九功转达康熙的意思，他授权我前往，以此功折我先前的罪。
大牢门禁森严，充斥冤怨之气，有梁九功引领，牢头待我如上宾，一路替我打发掉，探头
伸手喊冤的囚犯。
鳌拜吼骂声响彻四周，用词难听脏秽至极，不堪入耳。
“这头老狗硬是了得，没吃饭中气还是那么足。”
成为了阶下囚，如同是落水狗，职微人卑的小小牢头，也能羞辱堂堂前一品大员。
“他几天没吃了。”
我关切地问。
“十来天了，这狗东西犯贱，牢里配的冷馒头吃得津津有味，皇上要御膳房，送来的佳肴
美酒，全给他打翻、糟蹋了，我们想分一杯羹也不成。”
牢头看得直流口水，鳌拜却暴殄天物。
想来鳌拜不屑接受康熙的好意，我看也是，设计捉他，又要善待他，不就是猫哭号子假慈
悲吗。
“你们在这里等我。”
远远看见一身囚衣，披头散发，犹如野人的鳌拜，我要梁九功与牢头回避，免得又激怒他
。
“鳌伯伯。”
他们一退下，我轻轻唤了一声。
鳌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咒骂爱新觉罗氏绝子绝孙的恶毒话语，说到一半硬生生掐断
。
“妳怎么会来这里？”
鳌拜惊讶地问。
“阿玛和老祖宗要我来的。”
诚实为上，鳌拜饱尝背叛，再听不得一句假话。
“那只老狐狸又在玩什么把戏？”
鳌拜无视大不敬，说出对老祖宗的真实看法。
“要你闭嘴，别再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老祖宗不要康熙背负滥杀功臣的骂名。
我实话实说，打开食盒，将酒菜一一摆在囚室栏杆前。
“吃饱，有了力气，才可以骂得过瘾。”
将死之人，倒不如让他畅所欲言。
这趟来，纯粹是替爸送结拜兄弟一程，顺便交差了事。
“鳌伯伯救命之恩，贝儿无以为报，仅以此杯聊表谢意。”
我先干为敬，又挟了一小筷子牛肉丝，送入口中，以身试菜，请他安心食用。
如爸所说，鳌拜见到我便心软，不在女儿家前示弱，伸手拿起我斟满的酒杯，豪迈地一口
饮尽。
“为什么出声警告我？”
鳌拜将杯子举在半空中，在我倒酒时问。
“鳌伯伯又为何要救我？”
我反问。
“故人之女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鳌拜为了情义。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您不忍，我不舍。”
我则是饮水思源。
“玄烨没对妳和妳阿玛下毒手？”
鳌拜直呼康熙的名讳，恨意深到骨子里。
“侥幸免了一死。”
看看鳌拜，想想自己，不知幸运了几百倍。
“受了多少罪？”
鳌拜细问。
“不多不少，和你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妳还年轻，别再做那么冒险的事。”
鳌拜规劝我，仿佛我才是身陷囹圄，需要悔悟的人
“阿玛要我对你说同样的话。”
但不是我说，鳌拜便能保住性命。
“我已然心灰意冷，他们祖孙也不会给我死灰复燃的机会。”
鳌拜心里雪亮着，康熙不会留他一条生路。
他有觉悟也好，垂死挣扎只会让人看了更难过。
“妳是身云，我救的人是妳对吧？”
鳌拜叫出我的真实名字。
爸对鳌拜掏心掏肺，无所不谈，竟连我的事也说了。
“是，姪女并非有意欺瞒鳌伯伯。”
他将死，没有再瞒他的必要。
“无妨。”
鳌拜又向我要了一杯酒，三杯酒下肚，起了酒兴，再无他想地，大口吃起菜来。
等碟盘皆空，抹了抹嘴唇说：
“告诉老狐狸，要我歇停，行，要我认罪，也行，但妳得天天来陪我吃饭、说话，直到玄
烨下定决心杀我。”
既然要等死，鳌拜要做个饱鬼。
“有个兄弟、有个好女娃儿送我上路，这条通往阎王殿的死路并不难走。”
我没见过死刑犯，却可以想像出死亡带来的恐惧有多大，眼前的鳌拜，眼神里除了失望痛
心外，没有一丁点的畏惧，太皇太后与康熙的作为让他彻底寒心，因为心冻死了，失去生
存欲望。
又聊了一会儿，约好明天弹奏一曲为他助兴，才由梁九功原路带回。
目的既遂，其余的枝微末节，太皇太后不在意，当下准了鳌拜的请求。
尔后便由我负责鳌拜的吃食。
我们日日共食，简陋阴湿的牢房，因为有一个能让我做回自己，摆脱贝儿身份的饭友，我
吃得舒坦自在，比起在慈宁宫好上十倍，分食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上等美酒，别有一番
乐趣。
月事将近，在日记里详实记载三个月来经历，要身霞好好善待鳌拜后，我与身霞熟练地在
时空移转中，擦身而过。
与鳌拜相处一久，有了感情，欷嘘之外，对他兴趣大增，在网络上找寻他的功过资料。
整顿吏治、严惩贪官污吏。压抑垄断田地的大地主，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减轻劳役赋税，
使久经战乱的国家，恢复经济民生。清朝为了防堵郑成功，不顾沿海各省居民生计，颁布
禁海令，也是鳌拜力排众议，允许讨海人捕鱼维生。
而过错，在他洋洋洒洒三十条罪状里，没有一样是贪赃枉法，其中还有两条是不尊重太皇
太后，一条是嫉妒册立皇后，像是欲加之罪的罪名。
与苏克撒哈之间的斗争，充其量是私人恩怨，正白旗人过去做的坏事，才真叫做罄竹难书
，鳌拜不过还了，曾被欺压的人一个公道。
鳌拜是平定乱世的战将，治世之能臣，不过挡了康熙亲政的道路，便被无情搬离。
自知理亏，康熙五十二年，康熙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替鳌拜平反，雍正更恢复他
的权禄，使后代子孙世袭，加封超武公。
说穿了，鳌拜仅是康熙想要揽权的牺牲品，杀鸡儆猴，好叫所有臣子，不敢小看他，全心
全意效忠他一人。
一想到，他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狠毒、无情，先前对他的好感顿减，更坚定不想成为他
女人的意志。
脑子浮现富察姑姑说过，也教过我，这些年却被我抛到脑后的方法。
不想嫁人，又能打断康熙的念头，我得在最短时间内彻头彻尾变身为董鄂妃。
相隔两年之久，富察姑姑的教导我早已忘了大半，尽力拼凑，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好方
便身霞配合学习。
不足之处等回到清朝，再向富察姑姑请教，这回得使出浑身解数，一次就要到位，非让宫
里的人以为见到鬼不可。
这三个月，我的姿态越来越秀气，改变习性，裙装不离身，仍是一脸素雅，但勤于修眉，
刷开睫毛，花功夫梳理头发，十足女人模样，摆脱稚气，举手投足飘散浓浓的女人味，赵
妈妈欣慰地家中有女初长成，匡哥吃味地频频说，不能把如花似玉的妹妹，随便交给其他
男人，像极了一个被恋妹情结困扰的男人。
这此由我先出发，我现身在身霞背后，她正俯在桌子上，书写日记，握笔的手发抖不止。
“怎么了？”
我出声叫唤身霞。
“姐姐，我不要再待在宫里。”
身霞像是惊吓过度的孩子，转身抱住我，怀抱住我的手颤抖著，持续到她身形消失无踪。
衣服也没换，我坐了下来，观看到底身霞写了什么，竟让她如此沮丧害怕。
歪七扭八的字，写着鳌拜今天毒发身亡，死在大牢中，身霞就在旁边看着，经过推敲，身
霞弄懂了为何他们共吃共饮，却只有鳌拜一人中毒，因为菜色多了一盘脆炒银芽，有人利
用我们讨厌豆芽菜的食癖，下毒害死了鳌拜。
太皇太后、康熙早有打算赐死鳌拜，但鳌拜机警，拒不吃御膳房送来的美食，他们便假我
们之手，松懈鳌拜戒心，借刀杀人。
间接杀死一个人，还是爸的挚友，救我的恩人，身霞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好狠，这是我脑中唯一的想法，太皇太后、康熙，整座皇宫，光鲜亮丽、金碧辉煌底下，
是一大片比任何地方都要原始的广大丛林，高贵的野蛮，更加残暴的屠杀。
此处不能再待了，而且刻不容缓。
我镇定更衣，服完差事，以烦闷想要外出散心，刚利用我杀了鳌拜，太皇太后必然会准假
，我不但获得允许出宫，还多了一锭黄澄澄金元宝在手，随我花用，仿佛是遮口费似地。
直奔蜂花绣舖，找著了甫从江南回京的富察姑姑，藏不住将我的遭遇与心境全说给她听。
富察姑姑一字不漏听完，说服我，喝口水顺气，等我情绪稍微平复后，眼睛怔怔地对我说
。
“宫字有两个口，咬人的牙口，杀人的刀口，没有一个是出口。”
丑话说在前头，又说：
“老祖宗岂能不知皇上的心意，她只是装傻充愣，如今妳想嫁，不见得嫁得掉，古来君王
看上臣子的妻子，占有己有，屡见不鲜，方法太多了。”
富察姑姑抱持悲观看法，要我别太天真，认清现实。
“我该如何是好？”
富察姑姑是我溺水时，身边唯一一块漂浮木，我只能依靠她。
死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