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的死我们难辞其咎,是我们让他恐惧绝望,逼他走上绝路。
北斗因为他的死而崩溃了,痛哭过后,他不再说话。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希尔很感慨地说。
或许因为是别人的苦难,所以总是能乐观看待。
“Sun的遗体就暂时和草田放在一起吧。”希尔明快决定。“大家一起帮忙
把Sun搬出去。”
“为什么不是把草田搬进来?”兽人问。“难道你还想把其他人关在这吗?”
希尔没说话。
“我们不能再这样放弃任何人了。”我坚定地表明立场。“都第二天了,我
到现在也没有被草田传染的症状,表示这病不是那么容易传染。”
“那是你们少数人的决定。”希尔淡淡地说。“现在Sun走了,也只是变成
七票对三票。”
“不。”嘉惠突然开口。“六票对四票才对。我也觉得不能再把人关进去了。”
“嘉惠……”可可拉着她,对她使眼色。
“四票还是少数。”希尔看了她一眼。“这是为了团体的最大利益着想,你
们在场年纪都比我小,有些事情还想得很浅、很天真。我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大家
最好的。”
“那道德的勇气呢?”兽人尖锐地看着他。“你在网络上宣扬的道德勇气呢?”
希尔顿了一下。“生病了不要传染给别人,就是道德的勇气。如果Sun能想
通这一点,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角落的北斗冲上去想打他,被我跟兽人拉住了。
“他可以选择的。”希尔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果他有道德勇气,会明白
自我牺牲的情操跟被遗弃的自哀自怨之间是有分别的。”
*
没让北斗打他,是因为我们人少。
希尔的地位跟孤狼不一样,孤狼被打,或许其他人会劝架,不见得会动手,
但希尔不一样,他是团体中的领袖,是众人崇拜的对象。
再说打起群架对谁都没好处。
于是,Sun最终还是被移到屋外。
后来我想了很多次,是否这一切非得按照团体意愿而行?
无论是囚禁Sun或是遗体处理的事情,我们反对得不够积极、不够彻底,是
否因为在某种层面上,我们无法否认希尔他们的作法是有合理性存在,只是情感
上太过残酷冷血,我们不想接受,最后只能乡愿的把抉择交给多数人。
孤狼骂我们“伪君子”,在心里深处,我怀疑是否真的只能认同?
*
这晚守夜的时候,兽人问了一个奇妙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喜欢希尔?”
他指的是以前在网络上。
“我以为他很屌。”北斗只说了这句,就不说话了。
“他在网络上是这样没错。”我几乎像是在怀念旧人地说。“希尔是符号、
潮流,甚至是一种鲜明的力量。‘勇气是做正确的事情’,因为能做正确的选择
,所以可以坦荡光明地活着。这是希尔教派的信仰。”
在网络上,希尔总是在部落格里写着自己一次次印证真理的生活经验,每个
人都为此热血沸腾,为自己的参与和见证骄傲。
我们相信他是真理。
“我也想变成那样的人,所以我变成狂热信徒。”我无法否认自己也曾像孤
狼一样,全心捍卫著自以为正确的信仰。“或许因为我不是个有勇气的人,所以
特别羡慕他。”
“你呢?兽人?”我问。
“我不喜欢希尔。”兽人轻轻地说。“从来没喜欢过。”
我和北斗皆是一愣,因为兽人跟我们一样,只要是希尔举办的活动,几乎都
会参加。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你是什么杂志的记者还是卧底吗?”北斗问。
兽人笑了。
“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们讲吧。”
可惜后来,北斗没机会听到,兽人也没机会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