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两组人几乎是同时回到了原点。
唯一不同的是,Sun发病了。
他的脸颊发红,逐渐浮出黑红色的血斑。
一开始他始终低着头,害怕被发现,众人回到屋子忙着处理绝望的情绪,并
没有特别注意他,直到晚上生火时,孤狼在火光下发现了他的异状。
“你被草田传染了!”孤狼惊恐地退离好几步,指著Sun怪叫。
顿时,原本在Sun附近的人跟着缩到了角落,即便是我们几个,也不自觉退
缩了些。
“我没有被传染。”Sun反驳。“我是脸很痒很已。”
他显然没发现自己脸上皮肤的变异。
“一定是那天晚上你跟草田一起守夜才被传染的。”希尔说。
“不过守夜那晚,我们三个都跟草田接触过,并没有被传染。”北斗跳出来
替他辩解。“或许真的只是过敏。”
“没错。”我跟着说。“我跟草田接触最久,如果要传染,也该是我被传染
。”
“或许你已经被传染了,只是还没发病。”希尔冷酷无情的话语,却说中了
我心底深处的恐惧,我一时语塞。“不管怎样,既然会传染,就要隔离。”
“没错没错!”孤狼附和著。“最保险的方法就是隔离,免得我们其他人都
被传染。”
Sun无措地站在火堆旁,像是犯错的孩子,困惑、迷惘……恐惧。
“我没有被传染……”他重复著。
对他来说,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只是觉得脸痒痒的,有点不舒
服而已。却莫名其妙被众人宣判了死刑。
“那今天晚上Sun到较小的那间房间休息吧。”兽人很快地说。
我明白兽人是害怕若由希尔他们提出隔离方式,可能会更严苛,只可惜抢先
一步依旧无法遏止情况恶化。
“可是……”角落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是躲在希尔身后的小兰。“万一是
空气传染怎么办?”
“那你们早就完蛋了!”北斗也不管人家是女生,恶声恶气地说。“要是呼
吸就会得到,那你们早就统统被传染了!”
“不,小兰的顾虑有道理。”希尔一副深思的表情。“传染途径我们也不清
楚,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完全隔离’。”
希尔讲得很委婉,自然有人帮他翻译。
“对对!Sun你不能留在屋子里了!”孤狼大声地说。“为了大家的健康安
全着想,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Sun恐慌了起来,他无助地向望向我们。
“不需要这样吧。”我说。“要是觉得小房间离大家睡觉的地方太近,那
Sun可以暂时住在厨房,那在屋子的另一边,对大家没什么影响。”
“可是厨房跟大厅是通的。”向来没什么意见的长毛居然也表态了。“大家
守夜都还是在大厅。”
情况变得棘手。
“可是总不能把Sun一个人丢在外面吧。”跟长毛形影不离的阿怪,倒是没
有附和,有些迟疑地说。
“没错,晚上外面完全没有光,我们对这里的环境到现在还摸不透,也不知
道到了晚上外面会不会有危险。不能把Sun丢在外面。”我趁机游说。
“别忘了。”希尔冷冷地开口。“这里还有一间房子。”
放著草田尸体的黑屋。
“这样太过分了。”嘉惠轻轻地说。“不能因为Sun生病就把他赶走。”
“嘉惠,如果不这样我们都会生病。”可可过去挽著嘉惠的手说。“理性一
点。”
“可可说得对。”希尔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我们现在要理性一点,我们的
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只有理性处理,才能防止更坏的情况发生……不然我们投票
表决吧!赞成Sun离开屋子的举手。”
希尔、孤狼、长毛、小兰、可可先举了手,阿怪看来看去,跟着举起手。
“一、二、三、四、五、六……”孤狼几乎是高兴地点人数。
一旁的可可拉着嘉惠的手晃了晃,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嘉惠低下头,不敢
往我们这里看,最后还是怯怯举了手。
“七!”孤狼宣布。“七票对四票。”
“不要!不要赶我出去!”一直浑身颤抖的Sun突然爆发出来,他失控地大
哭起来。“拜托你们!我会在屋子里躲得远远的!拜托你们不要赶我走!我不要
走!我没有被传染!求求你们!”
“不行!既然大家都决定了,你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孤狼不敢碰他,手
里拿着拨草的长树枝准备驱赶他。
“干什么!”北斗看不过去,一把抢过树枝。
“北斗,我知道你很重感情心里会难过。”希尔站到孤狼前面,挡在两人之
间开口了,声音跟方才的冷酷截然不同,是带着感情的劝说。“但是你有想过吗
?现在我们还有逃出去的机会,万一大家都被感染了,没有办法找路下山,连最
后的一线生机都会消失。”
北斗不说话,他面对的是在网络上他很敬佩的偶像,要说不被动摇是不可能
的。
“大家都有爸爸妈妈、家人朋友,我们失踪这么多天,他们一定很着急,现
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先健康地活下来,无论是最后逃出去或有人来救
我们,在那之前,我们都要想办法活着。”他握住北斗的手臂安慰他。
“这样的决定很困难,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我们不能在抉择面前懦弱,现在
你可能会一时心软,但往长远看,现在的是需要有当机立断的勇气。”
希尔的这番话,别说是北斗,连我跟兽人都被说服了。
我心里是真的挣扎了起来。
有必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吗?值得吗?如果草田的怪病是无法医治的,那
多一个人被传染又有什么好处?
“不要!”Sun看出了情势变化,猛地跪在地上,疯狂磕起头。“求求你们
,不要把我赶出去!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没有被传染!我真的没有!求求
你们……”
Sun狼狈恐惧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撇开了脸,嘉惠在旁边已经哭了起来。
突然“砰”地一声,Sun的哭声停止了,我连忙回过头,发现他已经倒在地
上,孤狼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生火的木柴。
骤然发生的变化,让众人同时愣住了。
“他现在太激动了,我们没办法把他移走。”孤狼解释著。“现在这样,可
以了。”
*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愿意深入回想。
简单来说,我们移出了草田的尸体,将昏倒的Sun关入了黑屋。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黑屋是多么方便的囚禁地。
把Sun扔进去以后,只要把门外的铁门闩一拉,就可以了。
黑屋的透气窗狭窄,怕生火会让Sun中毒,于是他只能待在全然的黑暗里。
那一夜,我们背离他,回到了明亮温暖的屋子。
那晚守夜的时候,我、兽人、北斗,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求生的自私欲望,击倒了我们曾深信自己所拥有的光明人性。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若有一天活着走出去时,今晚的事情,不会有人责怪我们。
这是道德上最后的一点点微薄安慰。
*
我今天能写得更少了。
手渐渐不灵活。
明天天亮,继续。
*
北斗打了孤狼。
起因是孤狼提议把“跟草田接触最频繁的人”也关到黑屋去,指的是我。
因为郁闷和内疚一整晚没睡的北斗气不过,就揍了孤狼一拳。
“你不要太过分!”北斗被我跟兽人拦住了,却还是愤愤不平。
“多过份?你们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昨天不也帮忙把Sun关进去了?”孤
狼站远了点,有恃无恐地说。“伪君子!”
他说的是我们无法否认也无法面对的伤口,我们只能沉默。
*
今天出去找路前,经过黑屋的时候,听见Sun的喊叫。
他喊着重复的话语:“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我没有被传染!”
北斗心里过意不去,他到黑屋前安慰Sun。
“我们会努力找路,很快会救你出来,拜托你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Sun在里头沉默下来,我们要离开时,他突然开口。
“她来了。”Sun说。“你们听到了吗?她昨天晚上一直在说话……”
“谁来了?谁在说话?”北斗问。
“那个女人。”Sun说。
*
依旧找不到路。
我们很精准地在黄昏时刻回到原点。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每次如此,两组都一样,开始让我们怀疑这是个被精
心设计、永远绕不出去的迷宫。
北斗一整天心情很差,我和兽人也是满怀心事,回到村庄后,我们决定去看
看Sun的情况。
我们在黑屋外没听到Sun的声音,北斗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开门看看。”兽人不安地说。
我很快把门打开,门一推开,那股熟悉的腐败臭味传来。
黄昏的阳光已经微弱了,但仍能清楚看见屋内的景况。
Sun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瞪大了眼睛,额头碎裂血肉糢糊,脸上都是血。
没沾上血的地方,露出暗红色的皮肤。
墙壁上也沾满了血迹,不是一处血迹,而是好几处,有些层层叠叠,像没盖
好的红色印章,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印上。
Sun自杀了,撞墙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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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一篇回文提到会一天贴两篇
但是明天马上要请假= =
所以今天贴得很长
谢谢大家的推文:)
让我有点信心了XD
至于主角们 要再好几天才会出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