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笑道：“没事，我在这儿也就是吹吹风，赏赏月，程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程依依道：“依依想来谢谢莫公子此番仗义出手，若无莫公子与榆琴姐姐，我们多半真要
成押寨夫人了。”说完后她脸露苦笑，似乎真的松了口气。
莫离道：“不必客气，实话说，此回出手有些也是为了琴姑娘，她在妳们身上多半也瞧见
了从前的自己，那时她同样别无选择，也无力逃离挣脱牢笼。如今她手中有剑，我亦相伴
在侧，自然要助她一圆过往遗憾。”
程依依默然半晌，只是点了点头，莫离又道：“况且妳们又是她朋友，朋友有难自该出手
相助，程姑娘不必介怀。”
程依依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随后微笑道：“榆琴姐姐说莫公子是她能交托生死
的知音，看来半分不差呢！”
莫离笑道：“原来她是这么对妳们说的啊？”程依依问道：“难道并非如此？”莫离道：
“不，确实如此，她亦是我能交托生死的知音。”程依依想起稍早榆琴与众姐妹谈话时的
情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也是爱人？”
莫离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
看到莫离的神情，程依依不禁莞尔，微笑道：“那时榆琴姐姐说‘是’的时候，神情与莫
公子真是如出一辙呢。”莫离想起榆琴，又想像她回答众姐妹时的表情，莫离也忍不住脸
露微笑。
此时程依依眼光却有些黯然，幽幽吟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
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莫离知晓这是她羡慕两人爱情之意，见了她这般神情，虽想宽慰几句，但闪过脑中的尽是
些无关痛痒的说词，正当莫离犹豫之际，这份黯然却稍纵即逝，程依依神情一歛，脸上表
情又恢复平静如初，续道：“除了道谢外，依依还想说......今日小楼姐言语中或有冒犯
之处，还盼公子不要见怪。”
莫离听完后随即会意，知道她所说的，乃是自己让夕颜上船后杜小楼所说的那些话，莫离
虽对杜小楼的敌意感到有些莫名，对她却也称不上见怪，因此想了想后便说：“杜姑娘确
实没给在下什么好脸色，但那也不是什么值得放心上的大事，只不过有些不明所以，程姑
娘对此可有什么头绪？”
程依依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道：“小楼姐当年在颍州亦是小有名气的艺妓，她曾与当
地一名才子相恋，据说那人颇有才气，亦通人情，每当小楼姐唱曲奏琴，那人总能听出她
弦外心音，并在两年间为此赋诗作词三十余首，诗中咏花、咏月、咏雪，实则那都是对姐
姐说的情话，两人的爱情也一度在当地蔚为佳话。”
莫离问道：“那后来呢？”程依依苦笑道：“后来......后来那人高中进士，入了京，小
楼姐前几个月还能收到几封信，但之后便再也没了那人的消息。”按如今情形来看，莫离
虽然早已料到这段恋情多半无果，但此刻听到实情，仍是不免唏嘘。
程依依续道：“正如莫公子所知，之后小楼姐也与我们一样，先是被原主送来一色楼，换
取王爷青睐，后来去皇帝那儿，皇帝不要我们，再后来去王爷那儿，怎知王爷也不要，若
莫公子此番没来，我们再往第四、第五个去处，若再不受待见，如此，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莫离听到此处，心中已大致明了。
程依依叹道：“如此一番折腾，我们就如无根之萍，不得归处，内心亦复受伤，因此姐妹
们对诸般人事难免有怨，而小楼姐本有一场人人称羡的恋情，最后却落得无疾而终，心中
肯定更难受了吧。”她虽说“诸般人事”，但莫离想起杜小楼种种言语，再对照程依依方
才所说，便明白其实她想说的专指“男子”，也难怪杜小楼对自己如此不假辞色。
莫离道：“原来如此，那在下总算明白了。”程依依点头道：“所以，即便有些强人所难
，但依依还是想请莫公子别放在心上，其实小楼姐平时并不总是如此的，她与苏妍姐姐都
很照顾大家。”
莫离微微一愣，想不到这位看来年纪最轻的姑娘，却如此成熟世故，懂得替他人着想，莫
离不由得想起榆琴，忍不住问道：“那程姑娘不怨吗？”
程依依想也没想便微笑道：“怨呀，怎么不怨？照依依所见，姐妹们心中都多少有怨吧？
只不过各人秉性不同，多与少的分别罢了，如性情开朗豁达的苏妍姐姐，她就比我们想得
更开些。”莫离对她如此坦然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然而程依依又道：“但即便世路艰险，依依仍相信世上亦有良人，若我们因此便愤世嫉俗
，敷衍度日，将来得遇良人之时，又该拿什么面目去见人呢？”随后对着莫离微笑道：“
莫公子你瞧，榆琴姐姐不就遇见你了吗？”
程依依一番话，让莫离想起当时与榆琴相遇的情景，同时也对眼前姑娘由衷敬佩，拱手道
：“程姑娘身在囚笼，却犹能如此待人处世，莫离好生佩服！”
程依依脸上一红，忙道：“啊！莫公子可别夸我，榆琴姐姐听了要生气的！”莫离笑道：
“琴姑娘一向稳重大度，多半不会为了这点事来与我置气吧？”
程依依盯着莫离，打趣道：“依依还以为莫公子把事情都打点好后，一溜烟便躲来这船尾
，闲话也不来与姐姐们说上几句，就是怕榆琴姐姐生气呢？”
莫离被人看穿心事，一时哑口无言，只好叹道：“程姑娘就别挖苦在下了......”程依依
见莫离难以招架，也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后她见想说之事都已说完，便向莫离道了晚安，
悄悄回返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