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船上又多了名不速之客,莫离回想早前种种,只觉今日所见处处透著古怪,从白天时
遇到的卖艺人,到纠缠不清的夕颜,再到如今神出鬼没的艄公,又何以方才一路顺遂,自
己与榆琴带着一众姑娘离船,江船上却连半个人也没遇着,更别说出手阻挠了。
思及此处,莫离不敢大意,他先将夕颜带至船首,暂时与那艄公并肩安置,同时也将那艄
公双手绑着,打算待他清醒再来探问。
众女一边看着莫离将两人安置,同时七嘴八舌谈论方才之事。紫嫣、秋语与云卿等较为年
轻的艺妓,正谈起方才那场剑斗,也好奇夕颜与莫离是何关系,而榆琴瞧见方才情形又是
作何感想,三人兴味盎然,聊得甚是起劲,杜小楼则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嘴说个几句。
而榆琴与苏妍、江雨与程依依三人,则计议日后众女如何安身,又该何去何从等事。
此时莫离正将船首两人安置妥当,并对夕颜道:“夕颜姑娘,方才妳骤然出手袭击,既不
肯说自己意欲为何,又是何身分,此刻众人还未安然脱身,在下只好先将妳绑着,待大伙
安全无虞,再看看是否给妳松绑吧。”
夕颜诧异道:“要给奴家松绑?莫公子为人可不能太过心软呀!”听其话意,倒像是对莫
离有意放人不甚满意似的,莫离正想回话,然而夕颜又道:“奴家就是一名不受待见的舞
姬,一片尘世中随风飘零的柳絮,又有什么可以说的?”
莫离道:“方才妳虽使双剑,但那实则并非剑法,而是双刺的招数,对吗?倘若妳手上拿
的是称手的兵刃,也不至于如此轻易便败下阵来,寻常舞姬可不能身怀如此武功。”
夕颜笑道:“莫公子好眼力,这都让你看出来啦!”莫离叹道:“妳出手阻碍我们离船,
置大伙于危险之中,倘若让江船上的兵马察觉,难免又是一场恶战......但方才交手时妳
又未尽全力,似乎无意伤人,在下实在没个头绪,只得先行如此了。”
然而夕颜却嘟起嘴来“哼”了一声,道:“船上那群蠢材早让奴家的药给迷晕啦,否则你
们怎么能一路畅行无阻?”
莫离微微一愣,虽觉夕颜所说不无可能,但此女反反复复,行事难以捉摸,莫离不敢轻信
,又问:“那夕颜姑娘为何要助我们?”夕颜偏头想了想,只道:“唔......想帮就帮囉
?”
莫离知道她多半是什么也不会说了,叹了口气便转身前往舱室,确认大伙无碍后,见众女
正谈得起劲,莫离便一人去往船尾操舵望风,他今日自上船到方才领着众女逃出,一整日
疲于奔波,此刻终于得以放松,他遥望明月,任由清风拂身,诸般思绪也渐渐涌入脑中。
正当莫离等人各自在船上一角歇息,此时船首却传来阵阵细语。
“门主只说试试他们,倒是没让妳投怀送抱,整个身子扑上去吧?”那艄公不知何时已然
清醒,双眼静静望着江面,同时低声对身旁的夕颜说道。
夕颜忿忿道:“奴家本来也只想随便玩玩的,怎知他这人真不识好歹,自入舱一路到那甲
板上,他竟瞧也不瞧奴家一眼,当真气人!”
艄公随口应道:“逢场作戏,何必当真?”
但夕颜心中有气难消,说话也不自觉大声了些,问道:“哼!你说,奴家不论是身材相貌
还是谈吐仪容,又有哪一点不如人了?”
艄公淡淡道:“若论外貌姿色,即便与那群出众的年轻艺妓相比,妳也不输她们任何一人
。”
夕颜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喜道:“哎呀,怎么今日你嘴这么甜呀?真会说话!”语毕,一
双纤纤素手已搭在那艄公臂上。
然而艄公只是将夕颜的手轻轻松开,续道:“不过,若对手是莫二当家身旁的白衫女子,
那妳也算是败得不冤了。”他说话时语气淡然,仿佛理所当然似的,也丝毫不怕得罪人,
这样的气质谈吐,与他外表那般粗旷莽汉的形象,可说是相去甚远。
夕颜如花笑靥霎时又给气得一阵青白,怒道:“你!算了,奴家不与你说了。”索性头一
扭,再也不去瞧那艄公,只是在心中不住碎念:那榆琴面无笑容、冷淡寡言,又有什么好
了?
===
此时小船已又独自航行一个时辰,众女谈话声也渐渐转为轻声细语,再趋于平静,莫离想
起方才与夕颜之战,夕颜战至中途忽然态度一变,言行暧昧,此情此景榆琴多半也瞧见了
,按她性情来看,她大概不会生气吧?莫离心中虽如此想,仍不免惴惴不安。
随后莫离又想到杜小楼方才所言,此女对自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答应同行似乎也只是按
照众姐妹的意愿行事,却不知她为何如此?
正当莫离已有些困倦,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娇小身影悄悄来到船尾,却是那年纪最轻的艺
妓程依依。
莫离对程依依亦颇有印象,她是榆琴在众艺妓中的三位好友之一,外表看来虽仅十六、七
岁,但一路上却比诸位姐姐更为镇定,方才似乎也早已料到自己打算带夕颜上船,心思细
腻。
程依依来到船尾后先是欠身行了一礼,随后轻声道:“莫公子可是要歇息了吗?依依实是
有话想说,这才冒昧来此,但愿没有打扰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