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哥,宝哥,醒醒啊,你怎么自己睡在这儿?”
八宝饭只觉脸上一股灼热,慢慢睁开眼皮,发现已日上三竿,花拜榴的脸孔映入眼帘。
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左右转头张望, 只见自己仍倚在山壁上,却不见信姝的踪
影。
他问道:“姝儿呢?”
“你昨晚跟姝妹一块么?我没瞧见她啊!”花拜榴道。
八宝饭扶著山壁起身,运了几口气,只觉内伤好了许多,搔搔头,道:“奇了,她怎么
会将我丢在这?”
他只记得昨晚与信姝在月光下相倚,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
却听卓青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阿榴,咱们该上山了。”
花拜榴应了一声,道:“走吧宝哥,说不定姝妹妹先回山找她师父了。”
八宝饭喃喃自语:“她若已回山上,为何不叫醒我一起去?”
花拜榴笑道:“人家体贴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吗,你都老大不小了,总不会忘记回去
的路吧?”
八宝饭顿了一下,问道:“对了,妳和妳师父可有追到那面具怪人?”
花拜榴摇摇头,道:“不,那面具怪人武功高我师父一筹,等我追上我师父时,他已经
不知去向了。”
八宝饭心下微凛,道:“不知道丐帮弟子们有没有找回慧难大师及胡姐姐...”
花拜榴道:“别问这么多了,咱们快点上山,不就知道结果了么?”
“说的也是...”
于是,八宝饭带着重重疑惑的心情,跟着花拜榴、卓青莲回到山顶。
花拜榴问了八宝饭何以会留在那,八宝饭想起信姝不愿人家知道石奇峰已死,便将此部
分略过,只说了信姝不巧遇上那面具怪客,被点了穴道。
花拜榴满腹狐疑,道:“这面具怪客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下要帮我们,一下又要与咱们
做对。”
八宝饭道:“我瞧他的点穴手法,似乎跟石...上官帮主有点相像,只是又更高明一些。
”
花拜榴怔了一下,忽地向卓青莲问道:“师父,妳说这面具怪人,会不会就是上官欧阳?
”
卓青莲眉头微皱,道:“上官欧阳一年前离奇失踪,这的确是个谜,但他的武功会恢复
的如此神速么?”
八宝饭忽然想到了信姝昨晚陈述的经历,那个面具怪人不但与慧难与胡灵曦有深仇大恨
,而且还对石奇峰说:“难为你代替我这么久”
种种迹象来看,似乎可以确定他就是上官欧阳。
但他不敢妄下定论,况且若将此番话说出,势必要道出石奇峰已死的事实,有违信姝的
心愿,当下便默默不言。
他们走回了山顶,只见惊龙帮失去了头领,群龙无首,已让丐帮弟子所制服。
八宝饭一心挂记信姝,正要向水月庵众尼相问,却见他们各个面容憔悴,泪眼婆娑,显
然是因慧难与胡灵曦生死不明而心力交瘁。
这场中秋恶斗,丐帮获得了胜利,惊龙帮势力也完全瓦解,可以说是为武林立下了一大
功,却因为慧难与胡灵曦的关系,大家丝毫不见任何欣喜的。
而且,石奇峰既已死,便无人能为这些绿林好汉解开催眠,惟今之际,只有从百毒秘笈
上方能找到解法,此是后话,不表述。
八宝饭与丐帮弟子在洞庭湖中打捞了十来日,依然找不到慧难与胡灵曦,水月庵弟子们
均已心灰意冷,接受了这个残酷事实。
她们办了一场诵经法事,超渡这对怨偶的亡魂,之后便告别离去。
在这段时间,信姝依然没出现过,八宝饭万分焦急,只听吴喜儿安抚道:“姝儿是闯荡
江湖的儿女,你甭替她担忧了。话说你也该回家看看娘亲了,一年不见你这个儿子,她心里
一定十分著担忧,若有姝儿的消息,我回稍信通知你的。”
八宝饭虽然疑窦重重,但听吴喜儿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回到中原后,还没向家里报过
平安,当下便向吴喜儿、李孙钱道别,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临走之时,花拜榴也跟上了来,身上揹了个包袱,笑嘻嘻道:“宝哥,我也很久没见干
娘了,我要跟你一块回去!”
八宝饭知道她的脾气,也知道娘亲十分疼惜这个干女儿,这次便不再抗拒,让她一块同
行。
在回家的路途上,他不禁回首这一年的种种经历,有惊险,有悲伤,也有甜蜜与欢笑,
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江湖生活已经成为人生的一部分,难以割舍。
这段历险似乎也告一段落,如今终于能回到他想过的平淡生活,却是闷闷不乐,总觉得
,这个结局好像少了什么。
行了三天的路程,他们终于回到了那沿海小渔村,只见村里依旧一片平和的景象,渔夫
们日升出航,街坊邻居们嘘安问暖,平淡如水的一日,却是百姓们最大的幸福。
他突然对自己感到一丝丝的骄傲,这百姓们之所以能安居乐业,不正因他与那些江湖群
豪的舍己奋斗,令瓦剌无法进犯中原,天下便不会陷入战火连绵之中么?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人生是如此的充实,如此的有意义。
回到久违的家,还没进屋,花拜榴已经迫不待在外头大叫:“干娘!我跟宝哥回来啦!”
“阿榴,是妳么?”屋门被推开,宝妈兴冲冲跑了出来,见到久违的儿子,身子健壮不
少,当下喜极而泣,将八宝饭抱入怀里。
八宝饭见到娘亲白头发变多了,鱼尾纹也多了几撇,不禁哽咽道:“娘...对不住...让
妳挂记了...”
宝妈道:“傻瓜,人回来就好,唉,你走了以后,我才后悔为何当初答应那杨大人的要
求,你好好的待在家里,当个小渔夫,安分守己不就好了么,谁说男儿一定要作大事?别光
站在,快进来歇著,妈有好多话要问你们。”
八宝饭与花拜榴搀扶著宝妈回去屋里,各自阐述这一年的种种经历,这一讲就讲到了天
黑,连饭都忘记了吃。
讲到了郭思萍,八宝饭却怔然不语,黯然神伤,只好由花拜榴来道出她悲惨的经历。
宝妈面色黯然,道:“阿宝,思萍是跟你拜过堂的妻子,她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咱们保
护不周,累她受苦。你要时时去替她扫墓上香,知道么?”
八宝饭道:“知道了。”
忽然,他脸色一变,原来竟忘了将范克劫一同带回来。
他想起范克劫是由袁碧珠照料著,而袁碧珠回到中原后,便一直与碧琼阁的姐妹待在一
块,想来中秋聚会结束后,应该是一同回桃花源镇住下。
“克劫由她们照顾,说不定还过得好一点...”八宝饭踌躇著,知道自己始终无法放下
孩子的父亲是萧冠玉的事实。
如此一来,心里的不安感稍减,似乎也甭让宝妈知道思萍有这个孩子了。
宝妈忽道:“阿宝,你说这一年来,那个信姑娘与你互相扶持,与你有恩,你怎么不邀
请她回来坐坐?”
八宝饭一怔,脸上一红,道:“我...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花拜榴笑道:“这个信姑娘来无影去无踪,常常令大家头疼的很,唯独对宝哥千依百顺.
.”
八宝饭叫道:“妳别乱说!”
宝妈看出儿子的心思,知道他与信姝之间感情不单纯,心想这个女孩,说不定可以弥补
八宝饭丧妻之痛,暗地打定主意,总有一天,一定招待信姝来家里,好好端详她一番。
于是,八宝饭回归了平凡的生活,每天刚亮便随着渔民出海打鱼,日落方归来,打理家
中的鱼舖。
这一年来的江湖经历,仿佛就像一场梦,不时缭绕心头。
他之所以无法淡忘,不过是寄居在心头深处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消息。
转眼间,又到了气象热闹的过年,今年特别的不同,家中多了五花姐妹,闹哄哄一片,
不再是他们母子单独围炉。
这回,宝妈便没再提起郭思萍,改口成:“要是信姑娘也来家里,那就更热闹一些了
!”
八宝饭只是尴尬的笑,其实,他又何尝不想信姝一起来过年,甚至希望往后的每一年春
节,家里都有她的身影。
爆竹声响的年节过了,天气开始暖和,大地回春,八宝饭心中对信姝的爱意,正如淋过
甘霖的春草,越发越茂。
距离中秋大会已过了半年,来到了祭祖扫墓的清明节,老天爷的叮咛化为绵绵细雨,
要大家切莫数典忘祖,死者纵然不在世上,一样要心怀感念。
今日,八宝饭一家来为郭思萍扫墓,他不禁有些情怯,想到当日埋葬的经过,实在不胜
唏嘘。
还没走到,远远便听到有人的声音,而且好像有十来人,八宝饭不禁一怔,快步迎上去
。
“八宝饭,你来给萍儿扫墓啊?”
只见是吴药救夫妇带着一干弟子,郭思萍的墓已被清的干干净净,周围杂草不生,种了
一圈花色的小花,格外典雅。
冢上已经盖满五排整齐的黄纸,墓碑焕然一新,上头刻了一行端正的楷字:“先妣范门
郭氏思萍。”
八宝饭心中一阵悸动,双膝一跪,哑声道:“吴大夫,吴夫人,是我对思萍照顾不周,
我实在不配作她的丈夫...”
吴药救将他扶起,道:“生死有命,思萍一生命苦,说不定这对她是个解脱。你们已拜
过堂,她今生今世都是你的妻子,别再自怨自怼了。”
八宝饭道:“晚辈无用,一直没机会来修葺坟墓,吴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莫齿难忘。
”
吴药救摇头,微笑道:“不,你搞错了,咱们也是到今日才来扫墓,修葺萍儿的墓,另
有其人。”
八宝饭一怔,转过头去,却见一旁那座破屋子已重新翻修,屋顶绿瓦崭新,裂痕遍布的
砖墙均已补过土,窗櫺不再蛛网密布,换上新的窗格纸,大门也重新上了红漆。
他不禁问道:“里面住了谁?”
卓青莲突然从背后推了他一把,道:“你不妨进去看看啊!”
八宝饭怀着忐忑的心,慢慢走到门口,正要推开门,门板忽然自己打开,走出了一个农
妇。
“咦,你可终于来啦!”袁碧珠手提着一篮金纸,直直瞧着八宝饭,脸色仿佛松了口气
。
八宝饭错愕道:“珠姐,原来妳住在这啊,那思萍的墓是妳修的?”
袁碧珠道:“是啊,不过单靠我一个人,是不能将墓修的如此美仑美焕的。”
她一手按著门,不让它阖上,眼睛往屋里瞥了几下,指示八宝饭进屋。
屋子里重新装潢过,客厅摆着简单实用的家具,桌上摆着一盆鲜花,屋主显然是个重品
味的女子。
八宝饭望了一圈,视线忽然停在墙上,心脏噗噗乱跳起来。
墙上挂著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那是信姝不离于身的白龙宝剑。
八宝饭只觉手心疯狂的冒汗,心脏越跳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
这时,一声稚嫩的啼哭唤回了他的心思,乃自墙角那摇篮中发出。
他上前低头一看,范克劫那红嘟嘟脸,肥胖胖的手不停摇摆着,令他再次的吃惊。
“珠姐,克劫又在哭了,妳帮我换一下尿片好么?”
这个清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让八宝饭本要伸来抱范克劫的手顿住。
他耳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宛如泥塑木雕,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熟悉口音。
他愣立一阵,当即转身,快步走奔入厨房。
一个头带包巾,身穿布衣的女子正在灶台上杆著面皮,那窈窕纤纤的背影,与寄居在八
宝饭心中的那身影重叠了一起。
婴孩的啼哭兀自持续,八宝饭却恍若未闻,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女子身后。
“珠姐,妳快帮我照顾一下克劫...啊你干什么!”女子惊叫一声,一双结实的男子手臂
蓦地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宽厚的身躯紧贴着她的背。
她这一年武功突飞猛进,身子立生反应,抓起杆面棍正要回头敲去,却发觉这个男人正
靠在她的肩上,呜呜啜泣著。
“匡!”的一声,这个哭声,竟令她手中的杆面掉落在地。
她眼圈红了,手掌不禁摀住嘴,面粉沾的满脸,哑声道:“八宝饭..你..你...终于来了
..”
“姝儿...真的是妳!真的是妳!这半年我想妳想得好苦...为何妳要一声不响的离我而去
?”八宝饭哽咽道。
信姝转过身子,让八宝饭的手臂依然搭著自己,手圈着他的脖颈,道:“对不起,我是
有苦衷的,这半年,我也很想你。”
八宝饭道:“从今以后,妳可不能再离开我了!”
他一说完,立即凑吻上信姝的樱唇,这是他头一回如此的主动,发自内心想与心上人亲
暱。
信姝满脸红晕,心神荡漾,身子一酥,竟也舍不得分开,双手按著八宝饭的后脑杓,不
停的往前推,仿佛要将彼此的脸粘在一起。
两人正你侬我侬,忽听得一声咳嗽,双双俱是一惊,脸各自分开,转头一望。
花拜榴抱着范克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八宝饭羞得面红耳赤,尴尬道:“妳抱着孩子作什么?”
“当然跟你抱着姝妹的原因一样啊!”花拜榴低下头,在范克劫肥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
下。
“我..我..我不是..”八宝饭支吾其词,眼睛乱飘,一时无地自容,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
花拜榴噗哧一笑,道:“好啦,别害臊了,那个珠姐说啊,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不如一
同春游,游览附近山川名胜,大伙儿都同意了,就剩你们...”
她嘿嘿一笑,接着道:“照我看来,这间屋子便是你们的春天了,实在不用多此一问了
。”
信姝这时连忙道:“但我作了春卷呢!而且外头不是正下雨么,怎么春游..”
花拜榴没搭理她,迳自出屋外,关上门之前,忽又将头探入,笑嘻嘻的道:“今晚我们
不回来吃饭啦!”
只听人声越来越远,信姝与八宝饭均心知肚明,大家是在为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两人默然不语良久,各自期盼对方先开口说点什么。
适才经花拜榴这么一打插,满腔的情欲已烟消云散,脑袋呈现一片迷茫状态。
“那个....这里有春卷....我亲手弄的..你吃不吃?”信姝终于开了个话题。
八宝饭道:“好...好啊,原来妳会弄春卷啊!真是太好了...”
信姝嗔道:“好什么,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么?”
她一边说,一边将茼蒿、花生粉、肉丝、面条、蛋丝等馅料铺在饼皮上,卷了起来,交
给八宝饭。
八宝饭饥饿已久,张口咬了一块,只觉各种馅料的滋味溶在舌尖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肚腹却十分的饱足。
信姝问道:“好吃么?”
八宝饭含糊不清道:“好吃,好吃,只要是妳做的都好吃”连咬三大口,嘴巴鼓的像皮
球一般,用力的咽入腹里。
信姝笑道:“好吃也用不着吃这么急啊!你瞧你的嘴,花生粉沾得都是。”伸出手,三
指骈出,替他抹净嘴唇。
八宝饭鼻中闻到一股少女芳香,细软的手指划过脸颊,让他不禁心醉神驰。
当下,他不由自主双臂探出,直接将信姝抱到腿上坐着,一手拉掉她头上的包巾,宛如
替新娘子掀开红纱一般。
信姝一头青丝如瀑布般从背上垂落,双手搭在八宝饭肩膀,双眼情摰缱绻,直勾勾与他
四目相对。
两人的脸,再度贴在了一起,比起前一次,来的更久,更深。
屋外落雨不断,雨水从屋簷滑落,有如一幕天然的珠帘,滴滴答答声脆耳动听。
雨停了,天色已暗,弦月高挂,云淡风轻,呱呱蛙鸣声四起,上了夜晚的舞台,继续为
满室皆春的小屋咏唱。
零零散散的衣裤,从厨房一路铺到床边,宛如新婚的地毯。
八宝饭与信姝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两人身上盖著一条薄被,薄被之下,是一对紧紧
相贴的赤裸躯体。
八宝饭脸上拂著柔软的发丝,他的左手覆在一对白鸽般的少女胸脯上,右臂停在一张平
坦滑嫩的小腹,双腿与一双修长白细的玉足缠绕在一起,宛如盘根错节的老藤。
他初尝到洞房花烛的美妙,身体软飘飘的,好像变成了天空的白云,只想这一刻就这么
永远停住。
信姝却忐忑不安,破瓜的余蕴,让她心中好像吊了七八桶水,不知该欢喜,还是后悔。
她双眼紧盯窗外,只怕大家突然回来,看到他们两个衣不蔽体的样子,那时便有口难辩
了。
停在肚腹上的手,忽然轻轻搔了一下,她不禁嘤咛一声, 蓦地捉起八宝饭的左臂,用
力咬了一口。
“哎啊!妳干什么咬我?”八宝饭吃痛一叫。
信姝转过身子,笑嘻嘻的看着他,道:“谁叫你不卫生,满嘴油腻还来亲我,我警告你
啊,下要亲我之前,给我先去漱口十次,否则,哼哼!”
八宝饭手支著头,笑道:“否则妳就咬死我吗?”
信姝道:“你知道就好!”
她忽地怔然道:“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竟然是发生在思萍姐姐的墓边...”
八宝饭道:“没关系,待会我便去墓前跟思萍坦白,说是我强逼妳的,其实妳是老大不
情愿作我妻子的。”
信姝噗哧一笑,手轻轻敲了他的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贫嘴了,我若真不情愿,刚
刚你冷不妨偷抱我时,早就阉了你这个小淫贼的命根子。”
她忽然脸上一红,羞道:“咱们又还没拜堂,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妻子了?”
八宝饭道:“妳若不想当我的妻子,刚刚又怎么会称思萍是‘姐姐’。”
信姝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只是口误..”
八宝饭忽然眼神变得十分诚恳,道:“妳难道不想让这个口误,变成事实么?”
信姝顿了顿,哼了一声,道:“你个性婆婆妈妈的,应该我是丈夫,你是妻子才对。”
八宝饭呵呵笑道:“是么,天下哪有丈夫咬妻子之理?你若要当丈夫,这一咬我可要补回
来!”说完,头立刻钻入被窝,张口往信姝肩膀咬去。
“等等..那边不行...啊..”
八宝饭当然没有真的咬,只是从信姝的脖颈一路吻下。
屋子再度传出鱼水之欢的吟喘声,两人一次又一次的共赴巫山,直到体力用尽,终于沉
沉睡去。
天亮时,八宝饭醒来后,怀中的温香软玉不见了,自己的衣服已折叠整齐放在身边,忽
地感到不安,连忙穿好衣服,一面唤著信姝,一边走出屋一看。
他松了口气,信姝正跪在郭思萍墓前,双手合十,喃喃唸祷著。
八宝饭玩心一起,想吓吓她,悄悄的靠近。
只听她唸道:“思萍姐姐,请妳不要责怪八宝饭,都是我不好,不小心喜欢上他。在
这半年内,我完全没跟他说过半句话,也没见过他的脸,替妳修补坟墓,照顾克劫,便是对
妳的尊重,希望妳在天之灵,能成全我们。”
八宝饭恍然大悟,原来她那日不告而走,便是要为思萍守丧百日,否则两人旋即在一块
,非但不符合当时礼法,日后必遭他人不齿。
他情不自禁掉下眼泪,忖思:“原来,她是一心一意的为我着想,那大可对我明说啊...
”
信姝恭敬的磕了八个头,如此一来,便是以郭思萍为长。
她起身后,回过头,见到了八宝饭,不由得有些错愕,但见他泪莹莹的模样,上前将头
靠在他怀里中,手慢慢的拍抚他的背。
过了一会,她忽道:“八宝饭,你跟我来个地方。”牵着他的手,往一条林中幽径而去
。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周遭的景物似乎有些眼熟,当他看见路旁那两棵大荔枝树,登时想
起,这条路是往先前五花使者住的地方。
他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姝儿,妳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信姝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困惑为何那时我会不告而走,等你到那里后,便会明白了
。”
他们走了一里山路,终于来到了故地,却见那块烧毁的废地上,已经重新建了一座茅草
屋,前院的花田变了农园,有萝卜、玉米、花椰菜,几只鸡在田里啄著米,乃一副恬淡的农
村景象。
有个人蹲在田中,拿着锄头,笨拙的锄着地,脚步似乎有些不稳,每次前近,都要先用
一脚探一探前方有无障碍物,才能放心跨出。
草屋里忽然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女人声音:“是挖到了没啊,汤都快滚焦了,你的‘黄金
大萝卜’怎还没着落?”
那人道:“妳别那么急啊,我昨晚记得在这的,怎么突然消失了,莫非是被黄鼠狼偷咬
去!”
“哈哈,笑话,黄鼠狼是吃肉的,干什么要偷你的萝卜?”
“黄鼠狼偷了萝卜,给鸡拜年时才有见面礼啊,否则人家看到牠两手空空,还不赏牠个
闭门羹尝尝。”
“是是是,你再一堆歪理,等等这个闭门羹便是你尝尝了。”
那人不回话,继续埋头挖着他的大萝卜。
在阳光照射下,他头顶上的汗水宛如露珠,映着那排列整齐的九颗香疤,格外耀眼。
门忽然打开,只见一个挺著大肚的女人已将袖子、裤管卷起,肩上扛着另一柄锄头,走
到那和尚身边,陪着他锄了起来。
那和尚急忙抢过她锄头,道:“妳快回去躺好,若动到了胎气,咱还得坐船去给吴大夫
医治啊!”
那女人道:“担心什么 ,我粗生粗养,哪这么容易动到胎气?咱们母子若指望你这个只
会拳打脚踢的爹爹,那才真的乖乖不得了!”
那和尚搔搔头,不好意思的对着那女人的肚子道:“孩子,对不起啊,你爹我不争气,
唸佛唸不好,农活也作不好,你以后千万要像你娘,务实能干,别像我只会耍弄拳脚,满脑
鬼主意,现在双眼瞎了更是一无是处...”
那女子听他口气有些无奈,不禁牵住了他的手,道:“别妄自菲薄啦,等你之后习惯了
,一样能变成满山走跳的小猴子。”
那和尚微微点头,放下锄头,搀扶著那女子往屋里走去。
八宝饭已经克制不住内心的惊喜,不禁要上前相认,却被信姝一把拉住。
她摇摇头,说道:“我师父说过,过去的人事物,只会让他们徒增困扰,不用上去相认
。”
八宝饭顿了顿,道:“原来,丐帮已经找到了他们,妳之所以不告而别,便是受吴帮主
所遣,来这里安置他们么?”
信姝微笑道:“你变聪明了嘛!”
八宝饭捏了她的脸颊,笑道:“有你这样聪明的妻子,我这个丈夫当然也要聪明一点。
”
“又来贫嘴了!”信姝拍了一下八宝饭的头,忽然正色道:“八宝饭,我有个不情之请,
希望你能见谅。”
八宝饭道:“妳的不情之请还怕少了么?我早就不在意的。”
信姝道:“不,这件事,攸关咱们往后的日子。”
八宝饭见她神情俨然,不禁问道:“什么事情如此严重?”
信姝道:“我知道,你一直向往著恬淡、与人无争的生活,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介入江
湖事,但你也知道,我师父委托我担任碧琼阁阁主,以后必定要出去行侠仗义,济弱扶倾,
倘若成婚后,恐怕没办法像普通的妻子在家中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我要你想清楚,即使是
这样,你还愿意与我携手一辈子?”
八宝饭沉吟良久,眉头先是紧皱,貌似颇为难,后来慢慢的缓和下来,牵住信姝的手,
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信姝道:“什么?”
八宝饭道:“妳早上不在可以,但我晚上睡觉时,不喜欢床边空空的,没有抱个什么,
会让我不安的。”
信姝松了一口气,笑道:“你都几岁了,睡觉还要抱人,怕孤单,不会去抱你娘啊?”
八宝饭道:“我只想要抱妳。”
他说完,忽地将信姝抱起,原地旋转了两圈,才将她放下。
信姝格格娇笑,含情脉脉的望着八宝饭,牵起他的手,两人相倚偎著走了回去。
当他们快要走回小屋子时,却听得郭思萍的墓前,传来一阵荷荷怪声。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上前。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污秽的疯人,正抱着郭思萍的墓碑,用力的舔噬著。
信姝吓得惊叫,躲在八宝饭背后,推着他的背,道:“你快将他赶走!”
八宝饭眉头一皱,走上前,伸手往那疯子肩上一搭,没想到疯子忽然转过身子,抓
起他的手张口要咬下!
没想到当他牙齿一触八宝饭手背,立刻被一股浑厚的内劲震的往后跌去。
只见他三颗牙齿脱落,满嘴都是鲜血,八宝饭不由的怜心大起,伸手过去要将他扶起
身。
“不要过来...不准你碰我的思萍!”那疯子大吼。
八宝饭怔住,他仔细的盯着那疯子的面孔,蓦地一惊,叫道:“萧冠玉?”
只见他眼神涣散,鼻孔挂著两条鼻涕,嘴唇歪扭,哪里还像个面冠如玉的江南第一公
子?
萧冠玉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凶恶,道:“萧冠玉在哪里?我要杀了他,替思萍报仇!”
八宝饭道眉头一皱,道:“萧冠玉不就是你么?”
萧冠玉忽然冲上来揪住他的衣服,道:“混帐!我是受万人景仰的八宝饭大英雄,是思
萍一生最爱的丈夫,怎么可能是十恶不赦的萧冠玉?”
八宝饭不禁与信姝面面相觑,没想到萧冠玉让慧难拍了一掌后,虽然大难不死,却变
成了个白痴。
八宝饭此时毫无头绪,望向信姝,问道:“咱们该拿他怎么办?”
信姝道:“总不能让他在这玷污思萍的墓吧?”
却见萧冠玉忽然嘶叫了一声,脸上变得十分惊惧,颤声道:“爹..爹..不要抓我..我不
是有心害你的..是诸葛叔叔...都是他的错..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他左顾右望,貌似当真看到了鬼一般,明明四周无人,在这大白天之下,更显得莫名阴
森。
信姝不禁也有些害怕,扯扯八宝饭的衣服,道:“宝哥,你快把他赶走...我很害怕...
”
八宝饭顿了一下,向萧冠玉道:“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你不用害怕。”
“有!谁说没有其他人,嘿嘿,你看你看,到处都是人啊!”萧冠玉信誓旦旦的说道。
信姝再也忍不住,忽生一计,道:“喂,你可知道你爹为何要抓你吗?”
萧冠玉道:“为什么?”
信姝道:“因为你没有抓到萧冠玉,让他一直来破坏思萍的坟墓,所以他老人家非常生
气 ”
萧冠玉一愣,忽然顿脚道:“对!对妳说的没错!萧冠玉不除,思萍便永日不得安宁。姑
娘,你告诉我,萧冠玉在哪儿?”
信姝道:“我不知道,刚刚才看见他,应该走不远,你快去追他,纵然跑遍天涯海角,
也要将他除掉!”
“没错!萧冠玉,你给我滚过来,我八宝饭若不除了你,誓不为人!”萧冠玉一边叫,一边往
山丘上奔去,片刻人影消失在山后,但声音兀自传来。
八宝饭不禁松了一口气,却听得信姝叹息一声,便将她搂住,道:“怎么啦?”
信姝道:“我其实觉得他怪可怜的,变成这副样子,活在人世还有什么意义?”
八宝饭道:“那也是他自食恶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信姝道:“现在他没了武功,变成了白痴,世上又没有半个亲人,我真不敢想像他未来
会如何。”
八宝饭笑道:“妳也开始会替人着想啦?”
信姝道:“以前我经常闹脾气,是因为其他人在开心时,我却感到不开心,抱怨别人为
何不肯顺着我的心情。自从跟你真正在一起后,觉得好幸福,好满足,希望天下人也能跟
我一样快乐,永远不要有纷争。”
八宝饭抚摸她的头发,道:“那是妳长大了,这才是我喜欢的大屁股!”
信姝噘起嘴,用力的拧了他耳朵,嗔道:“我警告你,不准用这个绰号叫我,爱哭鬼!
”
八宝饭不干示弱,道:“大屁股!”
“可恶,你死定了!”信姝哇哇大叫,抡起拳头往他身上打去。
“大屁股!大屁股!大屁股!”
“爱哭鬼!鼻涕虫!胆小鬼!”
两人在一路打闹追逐,犹如两只嬉戏的小狐狸,银铃般嘻嘻哈哈声回荡在洞庭湖上
。
春风吹过,碧波轻轻荡漾,仿佛湖神正微笑看着这对欢喜冤家。
“灵曦,妳有没有听见什么啊?”那和尚慢慢转过头,灰白的瞳孔中,湛然精光一现而逝
。(双面魔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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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部可以说是前作的姐妹篇,若没看过前作,对一些人物的情感与关系恐怕不会有
共鸣,请大家不吝回头翻翻拙作,给小弟一点创作意见。
有鉴于阅读的舒适度,这部的文体明显的改变,句子偏短,武打描述也缩短,着重
人与人的对话,不知大家习不习惯。
相较于脚色的刻划,这部容易了许多,八宝饭不像慧难有武功,有计谋,也不能言
善道,并非典型的侠客,也不像时下狼派主角杀伐果断,就只是现实世界中的一般人,顶多
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路见不平,会踌躇,会胆怯,挣扎自己该不该上前相助,好在有信姝,
他才能亦步亦趋的走进武林世界。
越写到后面,发觉自己渐渐偏爱信姝,对她的刻划也多了一点,起先的刁蛮不讲理,
因为母亲的死,以及感情上的受挫,让她只能被动的诶成长,到后来为了武林同道安危,牺
牲小我,携手协力共抗外族,这是主动的成长,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分。
花拜榴其实是我一个友人的写照,他生理性别是男性,心里性别却是女人,由于宗
教的关系,在追寻认同的过程,受了不少波折,创造花拜榴这个脚色便是对他的期许,希望
他能豁达的面对坎坷的跨性别之路,也能找到像信姝、八宝饭这些真心认同他的友人。
角色写久了,都会有感情,这些人就像自己的朋友一样,所以,写给郭思萍这样的结
局,真的蛮愧疚的,只能怪自己功力不佳,没办法同时驾驭好两个女主角。
想说的心得太多了,一时无法道尽,感谢这段期间花时间看拙作的朋友,希望大家不
吝留言给些意见,无论是赞美,或是批评,我都会细心回复的,也期待武侠版的创作能越来
越多。
下一部没意外,应该叫"残侠断刀传",可能会久一点出,希望这次内容不要再跟书名
走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