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刀此时才看清观玅年届五旬,华发挽髻,身形瘦小,面容温和清秀,神蕴
慈光,他恭敬回道:“小刀义所当为,前辈不必挂在心上。”
观玅道:“我瞧你身子虚弱,显是受了严重内伤,如蒙不弃,就让贫道助你疗
伤。”
风小刀道:“前辈降毒刚解,实不宜为我劳力。”
观玅微笑道:“我青衣空舍虽是女道观,实属道门正宗心法,为少侠疗伤可收
奇效。”说著已来到风小刀身后坐下,拂尘横膝,手掌抵他背心源源输入真气
。
宫紫风听路潇遥唤风小刀师叔,已明白他份属长辈,满怀女儿心意只能烟消云
灭,又见到观玅出手相助,刹那间,连暗中筹谋也全化为乌有,胸间只充塞著
难以言喻的苦涩,世事变幻往往仅在一瞬之间,风小刀并不知就在这么小小方
间、几个时辰内,自己又从鬼门关外兜了一圈。
半个时辰后,宫紫风起身告辞,路潇遥送至塔外,夹道青松参天、古意盎然,
晨光雾气飘散在二人发丝衣带间,微微闪亮。
“路师妹,”宫紫风终是打破沉默,道:“妳有话对我说吧?”
“妳……和他……”路潇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是说小师叔,究竟怎么
回事?三无派本是一家亲,怎会有解不开的仇?”
宫紫风凄然道:“他误会我杀了小师妹,可是我没有,我真怕他会不分青红皂
白地向我寻仇。”
路潇遥道:“师姐,其实妳知道真相吧!妳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宫紫风叹道:“唉!我也有苦衷,妳和他似乎很有交情,不如妳帮我说说话吧
!”
路潇遥俏脸微红,嗫嚅道:“我们只是路上巧遇罢了,他是小师叔,自然会彼
此照应,谈不上特别交情,不过,我定会帮师姐解释的,只是妳千万别告诉他
……”她眨著晶亮双眸认真道:“我是女孩儿家!”
她生性直爽佻皮,不喜珠花玉簪,常著男装又少在江湖走动,所以就算三无派
里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不多,宫紫风因幼时曾与她玩耍才会知情。路潇遥隐隐觉
得以风小刀那朴直的个性,若知道她是女子,相处起来便诸多顾忌,再不能像
现在一般如影随形、谈笑自在。
宫紫风不可思议道:“他瞧不出来嚒?”
路潇遥点点头,格格一笑道:“我猜月大哥和画儿早看出来了,妳说他傻不?
”
宫紫风打量着眼前这个玲珑慧黠、活泼生动,柳眉樱口,宛如黄莺般的可人儿
,忍不住叹道:“妳这么娇俏可爱,他竟看不出来!”
路潇遥俏皮笑道:“我和他结伴同行,看不出来,倒省得许多麻烦哩!”
宫紫风瞧她谈及风小刀时,明眸发亮、笑意灿烂,一咬唇又道:“他不是傻,
是全副心思都在小师妹身上了。”她明白这话或者要令路潇遥伤心,顿时竟有
同病相怜之慨。
路潇遥叹道:“可惜君师姐香消玉陨,难怪他这般伤心。”想起那日风雨夜比
酒,风小刀悽恻的身影,她心中暗下决定:“日后我可得对他好些,别再欺侮
他了。”
宫紫风实捉摸不出这小姑娘心思,黯然告辞道:“我先走一步,无间岛上后会
有期!”
路潇遥目送她落寞离去的背影,想着一边是师叔、一边是师姐,实不知如何劝
解,头一次感到人生的无可奈何。
画儿乘着钦鹀盘旋于九荷山高空,映入眼帘的竟是云深竹隐小斋坍塌倾倒,竹
林里血迹遍洒,却没半点人影!
“公子!公子!”她心急如焚,不断放声大喊又飞翔许久,终于在山侧南面如
茵草原上,看到二方人马对峙,一方是失聪、失闻、失明三僧,神情疲累,僧
袍染血,孤焰站在他们后方,失言则脸色苍白地躺卧草地上。
另一方赫然又是应天狂等人,除了阴阳双仙和伍上陌外,尚有一蒙面黑衣人
,孤冷的气质就如他手中长剑,使人望之生畏。
巨鸮听画儿号令,双翅鼓动飓风地扑下,应天狂冷笑一声:“扁毛畜牲也敢来
放肆?”巨掌凌空轰去,竟有破天之威,画儿尚离三丈开外,已感到脸面生疼
,衣衫几欲向后扯裂,她怕钦鹀受伤,连忙提起鸮颈回转避开,向孤焰飞去,
心中惊疑:“才几日不见,这恶人武功竟又增了几分?”她纵身跃下,落在孤
焰身边问道:“公子,他们怎来了?”
孤焰道:“他们是来夺赎罪钵的。”画儿不解问道:“夺赎罪钵?”
孤焰道:“金神明著答应放人,暗地却派手下前来抢钵,好教中降之人都无力
回天。”
画儿抿嘴笑道:“可他们不知公子本事,早一步取到了钵救人,喏!”她将赎
罪钵往失言身旁一摆,道:“老和尚!我把东西交还你,现下你自身难保,别
再为难我家公子了!”又拉了孤焰道:“公子,咱们快走吧。”
孤焰沉声道:“我们不能走。”
画儿一愕,急道:“公子,你身子虚弱,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孤焰道:“这些恶人见我文弱,就想杀我,三位大师拼命相护,我怎可一走了
之?”
画儿惊异地瞪大了眼,道:“可是大师的阵法十分厉害,怎会抵挡不住?”
孤焰盯着黑衣人,目中射出深邃冷光,缓缓道:“他们之中有失言大师相识熟
人,先骗他出去,在大师毫无防备下,将之击毙,阵法已不能成形。”
“啊!”画儿失声惊呼了出来,见地下失言果然一动也不动、再无半点气息,
她虽恼怒众僧无理,但前不久总是一个生气勃勃的人,转眼却成一具尸身,不
免感伤。
应天狂初见孤焰时还心存忌惮,几番交手下来却看出他文弱不堪,心中暗讥金
巧巧竟被此人哄骗得团团转,老怀得意,哈哈大笑道:“臭小娃,现下都明白
了吧?还不把脖子伸长些,让大爷我砍个痛快!”
孤焰忽道:“画儿,妳虽使长剑,但勉强可顶替降魔杵,与三僧联手再行阵法
。”
三僧虽感诧异,但想总比束手待毙来得好,只要画儿守得住阵脚,就由他们做
为强攻。画儿却急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全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