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残天阕--第十一章 十六金言 之一

楼主: ogasiokid (Sing)   2013-10-02 10:41:38
第十一章 十六金言
画儿迅速带回解降宝物,众人都万分惊喜,但在知道解法后即陷入挣扎,这地
宫回音隆隆,要对着赎罪钵一一忏悔自己罪状,弄得人尽皆知,实是太过难堪
,以后还如何立足江湖?但想到阴阳草的诡怖,又万般无奈。
青衣空舍皆为自小修行的女道,少涉尘世、多行侠义事,就算面对恶徒也留有
余地,路潇遥便先为她们忙乎起来。
首先是观玅最小弟子甯静,她声若蚊鸣、颤声道:“我十岁时做了件坏事,要
请……木师姐原谅,我……偷了师父的玉剑,却害木师姐被师父惩罚,我不敢
承认,只好到处说师姐是……贼,师姐,我真对不住妳,我只是一时贪玩,并
非故意。”
木桑儿想不到多年冤屈竟是师妹捣鬼,她当时郁怒交加,至染上风寒几乎丧命
,后来得师父细心照料才捡回小命,她虽不再怨怪师父冤枉自己,却从未真正
释怀,此刻碍于降毒未解,不能妄动,只咬牙厉厉瞪着甯静。
观玅叹道:“桑儿,妳原谅师妹吧,若有错,为师没查明真相,令妳受苦,才
真是大错。”几株阴阳草忽从她袍袖穿透而出,可见她神色虽平淡,心中却是
愧悔难当,路潇遥忙为她施符镇降。
木桑儿听到师父恳切相劝,泪水险险滑落,又怕阴阳草从眼珠子穿出,只紧咬
著唇点点头,甯静一见师姐应允,早已泣不成声。
众人一时握拳的握拳、捏衣袖的捏衣袖,再无心理会旁人丑事,只万分气馁:
“到底要面临多少难堪,才能解这鬼降?这番折腾,比在江湖中大大厮杀一场
还伤人!”
风小刀挂念菊仙歌和云水天的安危,拼命运功疗伤,无奈伤势过重、复原缓慢
,他正自忧急,忽听得一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师妹,对不起,不关我
的事!”却是宫紫风双手掩面、对着清钵歇斯底里地哭叫,惹得众人朝她注目
,她仿佛看不见旁人,只眼神惊恐地瞪着风小刀,见风小刀虎目精亮回望自己
,又赶紧低头抱膝,避过他目光。
风小刀一时纳闷:“她对她师妹做了什么?为何要看我?莫非……”忽地心如
雷殛,全身都颤抖起来,他想起前回交手,宫紫风几度要刺杀小蝴蝶,忙奋力
挣扎移到宫紫风身旁,猛抓住她手臂,大吼道:“妳对她做了什么?妳究竟做
了什么!”
宫紫风体内的降头草倏然如麻穿出,她却只忍着疼痛,噎噎咽咽地啜泣,风小
刀激动道:“妳为什么不说话?想不到竟然是妳!”路潇遥急为宫紫风镇住阴
阳草,又用力拉开风小刀,隔挡在两人中间,风小刀双拳紧握、青筋暴现,目
射红光,如要喷出血来!
路潇遥从没见过他如此动怒,着实吃惊,轻扯了他衣袖,温言道:“小师叔,
怎么了?宫师姐究竟怎么了?”
风小刀怒喝道:“为什么!”
宫紫风忽昂然抬首,直视风小刀大声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如果是我,
中了这鬼降,我还不认嚒?”见风小刀精光如刃,似要将自己千刀万剐,她双
眸忍不住又浮了泪:“那天我只是一时气愤,并不是真想杀她,如果你明白无
间戒律之严,就知道我根本不敢……”她扶著石壁呕出大把大把枯草,直呕到
气虚力空,才停了下来。
风小刀恨恨地道:“凶手是谁?妳一定知道!”
宫紫风虚弱摇头道:“你别问我……”
风小刀声如冷冰:“妳不说,我也能查个明白,无论是谁,我定会为她讨回公
道!”
宫紫风身子一震,欲言又止,终是静默下来。
路潇遥忽然会意过来,两人所说该就是风小刀去世的好友,而且是宫紫风的师
妹,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劝解。
宫紫风偷眼瞄了风小刀,只见他眼神沉痛凄迷,望向远方,不再理会自己,她
心中不禁微微沁出一丝莫名的酸楚与感伤,眼前这个恨己入骨之人,曾温柔地
、细细地为自己包扎伤口,她清楚的知道,当时风小刀只是同情的施舍,但那
一点关怀对她来说已十分奢侈,足以温存于心。在无间岛,人人受了伤,都只
能咬著牙、吞了血,让自己更强壮,好教师父看重、同侪敬畏,从而奠立地位
,所以她恋慕玉冰华,因为在同辈中,他最强大。
可是师妹生前夺走大师兄的爱,就连死后,也要夺走她心中仅余的一点温暖,
那曾被些许融化的心再度凝结成严冰,眼中的哀怨逐渐转为杀机:“如果他知
道真相后仍要杀我,我何不先下手为强?我只需再休息半个时辰尽可恢复,而
他尚需调养多日……”一个为保护自己的可怕杀念陡然升起——
最后是雷海,当他看见宫紫风的惨状,一直忐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众人在
幽幽地洞中,听着他静静诉说自己于圣岳峰一役,为了逃命而舍弃随手可救的
二位兄弟,尽皆讶然。
路潇遥为他解降之后,他剧烈地咳著:“咳咳!这事已压着老夫许多年,今日
有机会一吐而出,再也不用自欺欺人,终于解脱了!明日我便回转长江帮退隐
,再不需要去除魔大会,咳咳!”他微闭上眼,缓缓叹道:“其实,我最恨的
不是妖魔,是被胆怯蒙心、著了魔的自己,我口口声声要帮兄弟报仇,不过是
怕被人发现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懦弱,今日生死交关,才逼着不得不面对,
嘿!真是可笑!咳咳!”
他连咳十数声,直停不下来,仿佛要咳尽人生冷暖的苍凉,江湖上,他义薄云
天,是人人敬重的雷爷,外在的风光支持着他形貌灿然,内心里,软弱与愧疚
的折磨,早使他千疮百孔,此刻就像忽然抽掉老屋的支柱轰然崩塌般,一瞬间
,他苍老得像一个糟老头,脸上尽是岁月刻划的斑驳皱痕,道道痕纹皆是人生
无法修补的风霜。
然而此时,无人有一丝嘲讽笑意,心中只不胜唏嘘,谁不是在虚实交错中自欺
欺人呢?
观玅平静地道:“雷爷,从前贫道敬您‘大义’,从今而后,更要敬您‘大勇
’,世上又有几人能如此坦然面对自己?”这话若在旁人说来,或许显得讥刺
,但她语音轻柔沉稳,寥寥数语,却有安定抚慰人心的力量。
众人解降完毕,画儿心悬孤焰,便带着赎罪钵先行离去,雷海功力恢复八成,
自忖再无面目待下,也起身告辞,观玅虽最早恢复,但其弟子功力皆弱,恢复
甚慢,自当留下照看。
宫紫风努力闭目调息,只盼能早一分回复,就为自己多挣得一分生机,心想待
青衣空舍离去就可下杀手,到时路潇遥不是对手,风小刀死期将至。只是当如
何处置路潇遥,却颇为头疼,若杀人灭口,怕会惹上无邪门,将之遣走,怕会
引他疑心,正暗自思量时,观玅忽起身向风小刀作揖道:“听门下弟子说,风
少侠曾救他们脱于狐王魔手,贫道在此谢过。”木桑儿随侍在侧,向风小刀点
头示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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