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名字》是安伯托‧艾可的第一部著作,论其内容也是十分繁杂:以一位见习僧阿
德索的回忆为起始,乍看之下是要讲述中世纪枯燥乏味的修道院生活;其导师威廉讲求理
性的睿智逻辑,搭配发生于修道院中离奇的凶案,又让读者误以为闯入了中世纪版本的福
尔摩斯小说中。然而,其中穿插著的历史背景和教义论战:教权与王权之争、异端教派的
崛起、基督贫穷和是否发笑;以及对于科学之于素民、素民与教会关系的讨论,都让本书
并不只是一本宣扬理性抑或天主的中世纪悬疑小说,而是如同作者自述,一座“网状迷宫
”,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
从对于现世教权的批判展开,本书所呈的历史事件和论辩无不凸显了教会的腐败和残
酷:追杀异端、依恋财富、贩卖赎罪,其中又以教宗若望作为代表。而作为帝国神学家的
威廉,秉持着现代社会所谓的“理性”、“启蒙精神”,必须在查出事件的真相同时,与
教权的代表以及修道院中的阴谋周旋。在威廉的办案过程中,便无处不可见到他对于三段
论的讲究,透过原则的假设和可能性的排除,去推估事件的真相;但是,符号借由彼此关
联形成不可靠的秩序假象,为威廉所代表的理性精神留下了伏笔。
理性是具有极限的。尽管我们看到教会借由划定信徒的界线,确立自身在现世和来世
的特权,弃那些“痲疯病人”于不顾;纵使多奇诺教派的革新对于素民而言并不具有形而
上的意义,其所代表的只是物质生活的改善,却被教会作为一端处以极刑,那也不代表理
性法则能相对于天主和教会的种种不是,让素民建构出完好的秩序。素民本身的需求过于
直观而不受控,必须借由自然法则的严谨进行引导,而是学者的责任;然而,学者仍必须
透过对于原则的假设来得到结论。换言之,其行为就是对于混乱且失序的现实进行严谨的
逻辑演绎,但从中得到的,无非是如同本书结尾般灾难性的结果。
总体来说,《玫瑰的名字》固然无法如一般推理小说般,使读者随着情节,在层层进
展中拼凑出真相;而是以长篇大论去铺陈其想要讲述的历史背景和教义论争,对于修道院
生活和见习僧内心挣扎的描述尽管仔细,却让身处于现代的读者无法沉浸其中。但是,《
玫瑰的名字》正是透过其中层层递进的推理过程,让读者看到理性和天主作为形而上概念
的无力,无法带来真相之外,更为生活降下诸多灾难,同时讽刺了基督教,以及自启蒙运
动以降的“理性”。